秦家村的下午两点左右，午睡后的老人摇着蒲扇，三三两两从家里往村口的大磨盘边走。　　 那里绿树成荫，树梢头在随风沙沙摆动，让炎热的夏季多了一份凉意。　　 老头老太太们说说笑笑，拉着家长说着闲话，议论谁家媳妇不贤惠，谁家女婿不勤快。　　 一辆自行车摇着铃铛骑过来，骑自行车的是个留着毛蛋头的小男孩，后座上还坐了个扎着两只炸毛小辫的小胖丫。　　 自行车路过大磨盘旁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秦富贵小脸上都是汗，身上衣服沾了草屑灰尘，手臂还被蹭破皮了。　　 身后的年糕儿没比他好多少，小辫一个歪了，一个松了，小脸蛋一边有点肿，头上不是小草叶，就是各种小杂草，衣服也沾满了各种脏东西。　　 老太太们：这俩孩子咋了？年糕儿：他骑车带我摔了。秦富贵：……　　 秦富贵停下自行车，回头看了年糕儿一眼，年糕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秦富贵：“爷爷奶奶们好，我是秦富贵，你们还记得我不？”　　 一个老太太惊讶，“哎呀，还真是小富贵啊？你、你都长这么大啦？都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你去哪儿了呀？”　　 另一个老太太说：“你不知道啊？小富贵现在住芋头村年文景家，他家有俩丫头，没儿子，八成想养把小富贵当儿子养，指着以后靠他养老送终了。”　　 秦富贵又看年糕儿一眼，年糕儿给他使眼色：快拿回说话的场子，要不咋行呢？　　 秦富贵赶紧说：“爷爷奶奶，我年叔和婶是好心肠的人，才对我好的。我叔和婶说了，别的帮不了，管我吃喝到长大，你们看我长肉了不？”　　 大家伙纷纷点头，“长了长了，小脸也好看了，要不说，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小富贵呢。”　　 “这年家两口子心好啊，亲戚边都不沾，还乐意养富贵呢，这长身体的孩子，吃饭赶得上一个大小伙！”　　 一个老太太：“富贵命好，可算遇着好心人了。要不这孩子苦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秦富贵都没机会说话。　　 年糕儿赶紧伸手推他一把，小声提醒：“快说话，不能被爷爷奶奶们抢了话头。”　　 秦富贵清了清嗓子：“三爷爷，奶奶，你们乘凉呢？有看到我大伯在家不？我要开学了，该交学费了。”　　 一个老头说：“这倒是，满金早先可是说了，富贵的学费他负责。那小子虽然不着调，但是这事干得倒像样。”　　 秦富贵抿了下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年糕儿说话了，“奶奶们，三爷爷好，我都听秦富贵说了，大家都是村里的老人，秦富贵在村里的时候，受到老多照顾了。”　　 老头老太太：“这小姑娘谁家的啊？头回见啊！”　　 年糕儿：“爷爷奶奶们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我爸我妈来秦富贵叫好多次了，又是打扫又是修墙，过年的挂廊对联都贴了呢。”　　 老太太：“这就是芋头村年文景家的丫头啊。”　　 年糕儿：“可算有奶奶想起来了，我陪秦富贵来找他大伯要学费呢，希望这次能顺顺利利的。”　　 刚刚说话的老头疑惑：“咋富贵以前要学费不顺利啊？”　　 年糕儿叹口气：“其实我爸我妈不叫秦富贵来要钱的，他们乐意出秦富贵上学的学费，但是秦富贵说他大伯是说话算话的人，要是连学费都要我家出，这就是不拿秦大伯当大伯，说啥也来要。”　　 “秦大伯人挺好的，就是谁都有困难的时候，秦大伯偶尔训秦富贵两句，打几下也正常。秦富贵爸爸妈妈又不在家，他不珍惜秦大伯，村里爷爷奶奶都要说没良心了。”　　 老头老太太们面面相觑，秦满金还打过小富贵呢？　　 这种话咋说呢？要是富贵他爸在家，大伯打侄子咋样都成，可孩子爸妈都不在，大伯打侄子，就会被人怀疑用心了，趁机欺负人家孩子呢？　　 老头：“小满金那小子要是这么干，那指定不对。说好出学费让小富贵读书，咋能一边占着好名儿，一边还逮着富贵b那么干呢？”　　 年糕儿：“爷爷别担心，应该没啥事，秦富贵这次叫上我，秦大伯指定不能打他了。再说了，不都是为了上学吗？只要能上学，就算挨一顿揍也值得啊。”　　 秦富贵：“三爷爷没事的，我扛揍，不碍事。”　　 年糕儿看了他一眼，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秦富贵比李楠楠聪明。　　 那老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还得了？让他动手揍一个试试？走，别怕，我陪你们去要钱，就不信他敢动手！”　　 年糕儿立刻说：“哎呀，我们今天碰到菩萨啦，太好了，今天不用担心挨揍啦！”　　 秦富贵：“谢谢三爷爷。”　　 于是秦三爷爷带着俩孩子去秦大伯家要学费。　　 秦三爷爷背着手，站在后面，还故意用墙挡着自己，让俩孩子要学费。　　 门一开，秦满金看到俩孩子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秦富贵身上：“小富贵？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去给人当儿子去了？你这个忘本的玩意，过年都不回家，我看你是野惯了！”　　 秦富贵：“大伯，我快开学了，新学期要交学费……”　　 话没说完，秦大伯就知道秦富贵是来要钱的。　　 秦大伯顿时一脑门子的火，“要钱，又是要钱，你除了要钱，你还回来干啥？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年糕儿：“秦大伯，秦富贵说你答应帮他付学费的，你要是不舍得，你就说清楚，我爸爸是芋头村的年文景，他说秦富贵是好孩子，可乐意给秦富贵交学费了。”　　 秦大伯：“你又是谁啊？多管啥闲事啊？屁大点儿的小孩，管事不少。”　　 年糕儿：“秦大伯你咋这么凶呢？你是不是舍不得交钱？一个学期五块钱，一年十块，你要是拿不出来也没事，谁都有没钱的时候。”　　 秦富贵：“大伯你要没钱我就不要了，你别生气就行。”　　 秦满金骂骂咧咧：“我咋这么倒霉，碰上你这样的东西？遇着就没好事，钱钱钱，我上辈子欠你的……”　　 年糕儿：“秦大伯你心底很好了，秦富贵爸妈都没给你钱，你之前还给他学费，现在不给也不怪你……”　　 年糕儿没说完呢，秦大伯就嚷嚷起来，“关你啥事？你管的真多，跟你有啥关系？我的钱跟秦富贵爸妈有啥关系？你少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