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站稳后的曾江朋夫妇并没有瞬移过去将从空中坠落的周小剑接住。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对于人的气息是极为敏感。 没有必要浪费力气去接一具从空中坠落的尸体。曾江朋只是面色苍白,惊魂失措望着周小剑重重的摔到地上。吴辞娲落地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又快速走到曾江朋身边,与他并肩而站的望着周小剑躺在地上的尸体。 周小剑体内冲出来的正气将吴辞娲轻微震出一点内伤,吐了一口血,嘴角还留着一条细细的血痕,但她却露着一丝笑意。这就是地仙李重也的一半正气、术法,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周小剑珍贵的第二条生命,就这样突然葬送在自己两任师父手里。 而他的死也是莫名其妙,不知是因为夹在曾江朋和吴辞娲两人强大的正气中闷绝窒息而死,还是因为自己体内的正气冲破经络而死。 “老头子,去把他吃了吧。”过了良久,已经从心底接受了周小剑确实已经死亡了的事实后,吴辞娲挽着曾江朋的胳膊,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吃人的事对她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 曾江朋知道妻子吴辞娲的意思,吃了周小剑这个本身就是真地仙珠的肉体,得到真地仙珠的所有正气法术,唤出渡劫台便能将地仙李重也换下来。 渡劫台,他在两百多年前便能轻松随便的唤出来了,不需要周小剑这枚真地仙珠的正气法术相助。只是自己不想而已。 为什么不想?年纪大了,所有的事都看开了。最主要的是,舍不得吴辞娲。 曾江朋把被吴辞娲挽住的胳膊抽出来,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搂着的肩,将她搂紧,轻笑道:“他说他死了,就把他放到一个突兀出来的石头上,或者草垛上,只要野狗之类的咬不到他的地方就可以了。” “也不埋吗?”吴辞娲仰头望着自己的丈夫,他还是不肯飞升抢那个叫李重也的地仙的饭碗。 “不用。就那样放着就行。”曾江朋远远的望着周小剑躺在泥尘里的尸体,微笑着,也是不解,“是他跟他说的吗?为什么要让他这样曝尸荒野,不入土为安呢?” 吴辞娲像个少女,轻轻咬着薄薄的唇,道:“他要这样,我们偏不答应他。把他埋了,让他入土为安。让他找不到。” “哈哈哈。胡闹。”曾江朋笑起来,将搂着吴辞娲的手从她肩上抬开,拉住她的手,朝周小剑的尸体走去,“你觉得哪里的风水最好。我们把他埋了,也让他的后人……” “他还没娶妻生子,哪有后人?”吴辞娲笑起来,这一个月来,周小剑的家世她早就摸清了,脸上露出一丝阴郁,“找个风景美如画的地方吧。” “那就埋我们菜地里去。那里风景好。”曾江朋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还能做肥料。” 吴辞娲突然驻足。 “怎么了?”曾江朋心里一紧,这疯婆子又想出了什么怪招? “你说要是把他埋在我们菜园子里,等他腐烂了变成了肥料,而我们种的菜又吸收了那些肥料,最后菜又被我们吃了。我们的正气法术会不会得到提升?”吴辞娲认真的问。 曾江朋愣了一下,根本没想过这个。听到爱妻吴辞娲的这些话,不知如何回答。但吴辞娲却一下来了兴致,甩开他的手,像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周小剑尸体前,蹲到周小剑尸体边上,双腿并拢,双手抱着膝盖,好奇的看着周小剑。 曾江朋忙跟上去,生怕吴辞娲又对周小剑的尸体做什么让他头痛的事。 不过幸好吴辞娲只是蹲在周小剑尸体旁没有再做其他动作。 “可怜的娃,手指都断了。”吴辞娲看着周小剑左手第二根断指处的伤口,叹息一声,然后扭头在地上寻找周小剑的那根断指,希望给他一个全尸。 “干脆就把他埋这里吧。这里树都是他斩断的。当作赔偿吧。”曾江朋看了一眼周小剑的断指,不想节外生枝,倘若真让吴辞娲说中了,吃了周小剑身体腐烂而成的肥料长大的菜,又得跟吴辞娲说一堆煽情感人的话来打消她那个心愿了。 吴辞娲显然还是想把周小剑埋到自己的菜地里去,侧着脸看着曾江朋,用眼神告诉他,“我不同意。” 曾江朋也像个孩子一样蹲到她身边,伸手用衣袖轻轻去擦她嘴边已经凝固了的血渍,一层薄薄的红色小碎屑一碰便从吴辞娲嘴角脱落,“就埋这里吧。菜园离这里也有……”曾江朋朝菜园的方向看了一下,估算了下距离,继续道,“差不多二十来里地。这么大个人,背过去怪累的。” 吴辞娲突然像个小女孩伸出双手朝曾江朋轻轻锤了几下,绷着脸,“你刚刚护着他飞这么远不嫌累?快点把他背过去埋了。” “行行行。但也得等天黑了吧。大白天背个人去菜地埋了,被人瞧见了要吃官司的。”曾江朋找的借口天衣无缝,先用这个天衣无缝的借口搪塞过去,等会再偷偷拿个锄头来挖个坑把周小剑埋在这里,反正吴辞娲也不会来看。 吴辞娲确实被这个借口堵的哑口无言,“行吧,天黑了再背菜地里埋。” 说完朝曾江朋瞪了一眼,喝声道:“还不扶我起来?脚都蹲麻了。” “是是是。”曾江朋忙站起来,然后伸手将吴辞娲扶起来,态度像个下人一般,但却是一脸的宠爱。 “走吧,回去吧。可惜了。”吴辞娲站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一句对的起周小剑这枚真地仙珠的话,“他一死,怪头估计也不会出世了。” 虽然不敢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从这几次感知到怪头觉醒的情况来看,没有真地仙珠的正气法术,怪头是没有能力出世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两夫妻不知又要在这守多久。 这一守,就是三百多年。 那时候,自己也才一百多岁,还是个壮年小伙,在妖、魔、鬼三族之国四处游历了几十年,觉得自己老了,走不动了,便来到了东门府。 “我们相遇的那一年,东门府里是谁在当家?”回忆起当年,曾江朋突然很想再见见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这么浪漫的事情,吴辞娲却丢给了曾江朋一个白眼,但还是准确无误的说出了“东门随”三个字。 曾江朋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东门随那小子。那小子才二十来岁,各方面都不错。”眼光落到周小剑尸体上,笑道,“对对,就和这小子一样。还真是一样。老婆子,你发现没有?” “什么一样?”吴辞娲觉得曾江朋年纪越大话越多,但一下觉得东门随跟周小剑两人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诶,老头子,还真是。你看,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正气相仿,死的时候也相仿。” “他不是死,他是突然失踪。”曾江朋纠正吴辞娲的话,“东门氏自从屠怪、立国两战后,便世代单传,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搞突然失踪的把戏。” “老头子,你是不是也怕突然失踪?”吴辞娲突然话锋一转,认真的问曾江朋。他们相遇三百多年,却无子嗣,并不是他们两个生育有问题,而是曾江朋一直不肯生。 曾江朋大笑起来,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能吓到我的?”随即又接着道:“还真有一件事。” “什么事?” “失去你。”曾江朋认真道,“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 吴辞娲一怔,没想到曾江朋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一红,羞涩起来。 曾江朋却很认真,“这个世上失去的人太多了。但无法想象有一天失去你会是怎样的感受……” “行了行了。四百多岁的人了。”吴辞娲听不下去这么肉麻的话了,“早点回去做饭吃。” “我还没说完了。”曾江朋道。 “你这话我都听了几百年了,我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做饭吃。”吴辞娲显的不耐烦。每次有熟人过世,曾江朋回来都要感慨一番,说一些肉麻的话。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着他。”曾江朋见吴辞娲不肯听,便坐到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干上。这片树林原本虽然不算茂盛,但也是几十棵腰围粗的大树,只是在给周小剑喂招的时候,被他们两人的正气斩断,东倒西斜的尽数断了。 最开始那几天周小剑的正气没有完全激发出来斩断的树甚至还连着皮,没有完全斩断。 “这里离城几十里,又没人来,守着他干嘛?” “你刚刚被震出血了。有没有受内伤?”曾江朋好像是在关心吴辞娲,但并不是特意的关心。 吴辞娲不懂曾江朋为什么这个时候关心的问自己,而且看他的表情,并不像是真正关心,而是敷衍的关心,所以自己也是敷衍的回了一句:“已经好了。” “你都被他的震出了内伤,这动静会没有人发觉?” 吴辞娲这才恍然明白,点点头,“守在这也没用,要换个地方才行。” 曾江朋轻吐了口气,“行。换个地方。”但一时不知道换哪里好,站起身举目眺望,见往城中去的不远处似乎有个小沟,道:“把他藏那个沟里去吧。我记得那里好像是有条小水沟。长了很多一人来高的杂草。” 说完便走向周小剑,刚蹲下伸手去抱周小剑的尸体时,却看到周小剑左手第二根断指尖一圈淡淡的土黄色光晕悄然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中。 在他发现这道淡淡的土黄色的光芒消失前,周小剑有脖子、肩膀和大腿与身体连接的地方都出现过一圈淡淡的土黄色的光圈,它们像电流一样,迅速流过周小剑全身上下内外,从皮肤到五脏六腑,从头顶发脚底。 “不是断了吗?”曾江朋喃喃自问,“难道老眼昏花了?” “不不不,您没有老眼昏花,是我又没死透。”刚刚感知已经确定死透的周小剑突然有生命的气息时,只听到“咔咔咔……”几声骨头发出来的脆响,便见周小剑猛的直挺挺的坐直腰杆,笑的极为难看的看着曾江朋,好像吃了苦瓜一样苦着脸朝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