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天而降的一脚! 陈九暮只感觉胸口一阵炸裂,气血集中,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力量之大,常人难以承受。 倘若不是贴身穿着的蚕丝锁子甲,勉强抵住,陈九暮说不定全身肋骨寸断,直接就化作了一滩肉泥。 一追一逃,两人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 反正国师大人,已经是一肚子的火气,耐心也几乎被磨灭完了。 此刻全力以赴,骤然施展,终于将这小老鼠给堵住。 他一脚踩住了陈九暮,瞧见对方口喷鲜血,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猛然又跺了几脚。 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他都恶狠狠地骂道:“服不服?” “服不服?” “服不服?” 伴随着这一下重过一下的暴踩,原本还能起身反抗的陈九暮,已经再无力气。 他放在金刚锏之上的右手,也都无力滑落了下来。 在这个污水横流、猪屎遍地,充斥着恶臭的角落里,那个将千人大军耍得团团转、又凭借着如簧巧舌,将接近一半的部队劝离了的年轻人…… 终于被身为超凡大佬的国师大人。 踩在了脚下。 …… 看着这个奄奄一息,双目发直的小东西…… 出了一大口恶气的国师善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经过刚才十几脚下去…… 陈九暮几乎嵌入到了夯实的泥地之中。 周围建筑,被气劲震塌,化作一片废墟,狼藉遍地。 而恐怖的力量,也以陈九暮为中心,化作蛛网一般,散落各处,足足延续了几十米开外。 但那小子,到底是新晋的钻石强者。 即便是遭遇如此重击,居然还活着,留着一口气。 不仅如此,他虽然口吐鲜血,甚至连瘀堵的血块都吐了一地,但双眼却突然显得格外有神。 看着他那桀骜不驯、宛如狼崽子一样的眼神…… 国师大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恼怒。 这种愤怒,是他自从修成“正果”,步入超凡之境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那种。 原本想要将这小子一招击杀的他,忍不住附身下去…… 伸手将人从那坑中拽出。 然而许是刚才踩得太过用劲儿,使得那小子几乎嵌进了泥地里。 即便是国师大人,都很是费了点力气,方才将其拽起。 随后,他揪住那小子的衣领,猛然举起。 陈九暮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人在半空,四肢垂落,脑袋也几乎耷拉下来。 善多站在坑边。 陈九暮被举在坑中。 好一会儿,方才艰难地抬起了头了。 国师大人看着这个眼神变得黯淡的小子,心中终于畅快了:“舒服了吧?” 曾几何时…… 他也有大人物的想法,觉得这小子年少有为,若是愿投自家门下,说不定能够提携一二,日后也能继承自家衣钵…… 当这个陈九暮,就是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不但占了欢喜佛道场,居然还敢妄拒天兵,阻拦自己的接管。 甚至还在那怒江以北,将己方折腾了这么多天…… 善多并不心疼那些死去的杂兵。 但对于这事儿,多少有点儿落了面子。 不仅如此…… 关键是陈九暮将三王子素问放出,逼迫自己做出选择,当众击杀,栽赃假货之事…… 这一手,直接导致了整支大军的分崩离析。 貌凯和波刚,都是东吁王朝的实权派…… 他们在国内,关系盘根错节,也拥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现如今,事情闹成这样…… 他只能等尘埃落定,将人杀了,并且封锁消息。 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很难交代。 诸事繁杂…… 不能想,一想就是一大堆的屁事。 而这一切,却都是这个小子,给折腾出来的! …… 陈九暮晕晕乎乎,听到对方的问话。 他艰难地睁着双眼,看着这个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老僧,却不知为何,忍不住想笑。 他笑了,露出了一口沾血的白牙。 “妈的……” 堂堂善喜宫的住持,一代高僧,瞧见这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忍不住想要骂娘。 善多手往上滑,掐住了陈九暮的脖子,心冷如刀,冷冷问道:“笑什么?” 陈九暮没有说什么刺激对方的话。 他似乎认命了一般,十分艰难地缓声说道:“笑我自己。” “哦?” 听到陈九暮这近乎后悔的话语,杀心浓烈的善多,终于来了几分兴趣。 他问:“怎么,后悔了?” 陈九暮点头,说:“对呀,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对于超凡,也认知不足……” 这才多久,他终究还是没有拖够四小时。 更没有安全离开。 善多冷笑:“继续说……” 陈九暮吐出一块脏器碎片一般的血块,又说:“其实在出发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我知道我对于一名超凡,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也知道自己可能会害死很多人——但最终我还是决定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善多问:“为什么?” 陈九暮被掐得呼吸不畅,双眼茫然,甚至都有些恍惚,出现幻觉。 他似乎瞧见不远处,有两头斑斓猛虎,在徘徊着,望着自己。 难受吗? 难受。 痛苦吗? 痛苦。 后悔吗? 不! …… 陈九暮眼皮一直翻着,似乎就要死去。 善多难得地松了一下如铁箍一般的手掌,让那小子缓一口气。 仿佛活过来一般的陈九暮,眼睛里居然流出了泪水来。 这泪水,不知道是为了死去的虎妖,又或者即将死去的自己而流。 这个男人,呢喃说道:“我主要是没办法了。” 善多冷然哼了一声,说:“你就是个野心狼,不甘屈于人下的狼崽子,你……” 然而陈九暮却自顾自地说道:“没时间了,现在是崇祯十二年,再过五年,明朝灭亡,满清入关,屠戮千万,人皆奴婢,丧权辱国……” 他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呢喃之声。 这个男人,即将死去。 善多听得一头雾水,使劲儿一抖,大骂道:“你在这儿说什么屁话?” 陈九暮却不理他,自顾自地说着。 不知道说到了何时…… 突然间,他的眼睛一亮,血丝遍布双眸。 人,也变得有神起来。 这个男人,眼中涌出许多的泪水。 他哭着说道:“我知道,可能会死很多人,我或许,也会死——但是,如果有希望的话,我还是想要竭尽全力,拼死去阻止,逆转未来……” 善多听到他的胡言胡语,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妈的,真晦气——这是个疯子!” 他将左手,往那小子身上猛然一扯。 那件佛门灵宝,残破的蚕丝锁子甲被拽开了去,扔在了不远处的污秽之中。 善多对于一个疯子,没有了任何对话的想法。 他举起手来,准备照着那家伙的心口,一个炮锤过去…… 但这个时候,那小子却突然涌出一股劲儿,双手交叉:“可是,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