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血月初升。 鹤西村前,一坐一立,出现了两个人影。 仔细一看,站立的那人,正是这几日一众东吁高层处心积虑,想尽各种办法,准备将其引出,杀之而后快的陈九暮。 这家伙,无论是在林中多番游击,牵制大军前进…… 还是后面的运动相持…… 都表现得极为老练! 特别是后面,无论怎么设计、诱惑与布局…… 那小子就仿佛天生的猎人一般,就是不上钩——这一点,让大军之中打惯了恶仗的各位将军,都为之惊愕。 不愧是被善多国师,视之为大敌的年轻一辈。 正因为这陈九暮一路以来的表现,所以没有人胆敢小觑此人。 他们都下意识地将陈九暮视之为此番北上最重要的目标, 绝对的敌方首领。 而这样难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此刻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村口之前。 这个狡猾的小狐狸,是要干嘛? 不过这样的疑虑,却在瞧见了三王子素问之后,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东吁王朝不算大。 无论是边军出身的波隆,还是王宫护卫队副队长出身的貌凯…… 对于自家王子,都是无比熟悉的。 事实上,作为官方人物,参与此处北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三王子。 因为按照国师大人的说法——素问王子,就是殒落于此。 而那个陈九暮,以及墨家…… 正是杀害三王子的凶手! …… 尽管三王子素问,在东吁王朝并非顺位继承人,甚至基本上无缘王位。 但毕竟是老国主的儿子。 同时也是王室之中的重要成员。 这样的人,死在了大明国,也使得老国主震怒,所以才会派遣了包括禁卫队、边军和相关的王室强手,北上宗主之国…… 报仇雪恨。 结果现如今呢? 三王子根本没死——这意味着素有威望的国师大人,居然对老国主撒了谎。 这个倒也还是其次。 关键在于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东吁王朝这部分几乎等同于正规军的北上兵力,也就没有了借口。 要知晓,大明国虽然力弱…… 但对于整个南疆,却还是有着很大影响力的。 它甚至在南疆,有一个缅甸宣慰司,隶属于云南承宣布政使司。 虽然嘉靖过后,就早已名存实亡。 但如果真的较真起来,却还是能够影响国内局势的。 之前他们之所以能够穿越大明国边境势力,得以北上…… 固然是因为沐王府不想与善多这么一位超凡正面冲突。 但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打着为“三王子素问报仇雪恨”的旗帜,表明了哀兵性质,争得了明国部分势力的“同情”。 这个叫做“师出有名”! 现如今三王子犹存,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呢? …… 陈九暮矗立村口,远远地打量着前方的敌人先锋大队。 当瞧见了领头的那两位钻石强者,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时,终于确定自己的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事实上,对于当初侵入道场的这个漏网之鱼,陈九暮想过很多的利用之法。 却一直都没有想到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他毕竟也只是偏安一隅,盲人摸象…… 在缺少更多情报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将全局想得通透。 一直到在红石村外,又一次与小郡主见面交谈。 他也终于悟了。 破局的关键,在于一句话。 “善喜寺是善喜寺,东吁王朝是东吁王朝”。 虽说善喜寺是东吁王朝的护国法寺…… 但从根源上来说,善喜寺的住持,从来都不是波刚、貌凯这些东吁王朝军方人物的直属上司。 这些军方强者的效忠对象,永远都是赋予他们权力的东吁王室。 而不是一个寺庙的住持。 就好像明国的边军统领、军屯卫所,不会效忠世袭钦天监的龙虎山一样。 不仅如此,从这一路上的布局、谋局,以及各种试探来看…… 对善多这位“国师大人”,永远无条件臣服的,只有善喜宫的这帮僧人、武僧以及捕奴队的武装奴兵。 至于波刚率领的边军、向导和辎重,以及貌凯率领的王室禁卫队…… 只不过是受善多的节制罢了。 这就相当于当年老蒋的中央军,与地方杂牌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相对而言,边军与禁卫队的战斗力,似乎更加正规一些。 反倒是善喜宫的力量,相对比较散漫。 正因如此,一路以来,这位国师大人,方才会不断敲打。 又是杀人立威,又是借故敲打…… 甚至拐出雨林、在遇到第一个村庄之时,纵兵杀戮,烧杀掳掠…… 为的就是将这些相对不直属的力量,给彻底同化,成为他善多如臂使指、无条件服从,指哪打哪的部队。 然而一切,果真如此? …… 陈九暮笑着,与两位“远道而来”的钻石强者拱手,说道:“两位,谈个交易?” 波刚与貌凯对视一眼,然后满脸戒备地看着陈九暮。 他们没说话,眼神里充满质疑。 很显然,对于陈九暮要说什么,两人似乎早有预料——无外乎是以王子为人质,要挟退兵这一套…… 只不过,他们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 你让他们停下来,他们就真停下来了? 且不说大军兵峰至此,不能如同儿戏…… 单说后面还有一位超凡,坐镇其中。 在这样的状态下,临战而逃,后果会怎样? 那善喜国师,自从北上,便喜怒无常,每日杀人立威…… 他们要是胆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说不定那位国师大人,就用他们的脑袋,来竖立最后的权威。 想到这里,两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但陈九暮,却没有开口,而是俯身,对着盘坐在地的三王子素问耳语几句,随后伸手,将他嘴里的布条扯开。 素问王子得以恢复,立刻开口,大声喊道:“凯队长,凯队长,是我,别动手!” 他大声喊着,生怕稍晚一点,先锋大军就一阵箭雨,把他射穿。 貌凯冷着脸,咬牙不说话。 而这时,陈九暮居然伸手过去,将素问王子身上的绳索解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说:“王子,你自由了。” 素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九暮。 这么容易,就放了我? 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慢站起。 随后他一步三回头,朝着前方走去…… 一开始,十分缓慢。 但走了二十几米,似乎感觉脱离了危险,素问王子开始健步狂奔。 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得救了,我得救了……” 得获自由的他大声喊着,眼中满是泪花。 然而眼看着即将接近先锋战阵…… 噗! 一支长枪,却从先锋队中飞出,准确地扎中了素问王子胸口。 那力道奇大无比,居然将他整个人带着,横空飞了六七米,最终钉在了村口的晒谷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