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店。　　 圆桌上，一大盆的猪杂碎在煮着。　　 火辣辣的红油翻滚，里面的猪大肠、肝片儿和腰花，和现切猪肉，还有块状萝卜……　　 份大量足！　　 “开了、开了……吃吃吃……”　　 早就馋得口水直流的狗子，拿着筷子，就招呼大家一起。　　 陈九暮给小妹巧儿夹了几筷子猪肉，又给她弄了一块油炸糕，随后方才放了筷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来。　　 狗子一见他举杯，立刻放下筷子，拿着酒杯，说：“小九哥，整两句？”　　 在场的，除了陈家三兄妹之外，还有狗子、凌莫、小虾米和吴老爹，以及龙二妮和她的儿子小福娃……　　 这些都是从龙里军屯，一路逃难，到了天坑的。　　 大家算是老乡。　　 一路上患难与共，相互扶持……　　 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陈九暮借调到了八里风小队，常年在外，对自家小弟小妹照顾不到，只有托着几个熟人，多多帮忙照看。　　 这不，出差补助刚刚发了下来，他就请了大家，下馆子搓一顿。　　 听到狗子起哄，大家也都热闹地喊了起来。　　 陈九暮也不怯场，举杯说道：“来到施秉天坑这儿，快两个月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儿，巴子和巧儿，多劳大家照顾了……”　　 杯中是那玉米酿酒，香醇劲烈，一口入喉，浑身都发了热。　　 大家一杯喝完，凌莫说：“小九哥你客气了——你是干大事的人，外面的世界，任你去闯荡，至于家里，跟我们说一声就行了。”　　 他与狗子，入选了防卫兵……　　 这些日子，一直在进行新兵军事训练。　　 在一般人里面，他们算是比较突出的，属于表现优异无比的那种。　　 但跟陈九暮比起来，确实差了许多。　　 旁边的小虾米，原本也是逃难流民中的骨干，如今却连防卫兵的选拔都没有进去……　　 只有先在生产队干活。　　 他羡慕地看着陈九暮，问：“小九哥，听说你们这一次去山城，很是热闹？”　　 陈九暮点头，说：“还行吧，都是神仙打架……”　　 他不爱显摆，简单聊了几句。　　 众人也都惊叹连连。　　 而后陈九暮将话题，带回了施秉天坑。　　 小虾米感慨无比。　　 他说：“之前总觉得墨家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在哪儿——现在咱们也是墨家治下，这才发现，以前的日子，当真是白活了……”　　 以前他们当屯丁的时候，也干着开垦的活儿……　　 帮着军屯的大小老爷们耕地。　　 又是翻耕，又是插秧，又是除草……　　 整日劳作，比那老农还辛苦。　　 结果到了最后，吃不饱穿不暖，整日饥一顿饱一顿……　　 现如今，他也一样是耕地。　　 但田里翻耕，有墨家铁牛，集体化生产，一人能干以前十人的活计……　　 而且种的植株，都是优中选优的良种。　　 即便还没到收获季节……　　 也能够感觉得出，亩产绝对比外面，强上太多。　　 讲到这里，小虾米不由得一阵感慨。　　 他说：“要是外面的世界，都跟咱们墨家属地一样，那就好了……”　　 相比较于雄心勃勃的旁人，他的心思，要更单纯一些。　　 有饭吃，有地方住，有衣服穿……　　 这样就好。　　 要是再能找个婆娘，然后生一堆娃娃，传宗接代，那就更好了。　　 朴实的小虾米，觉得如果这天下，让墨家坐了……　　 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　　 陈九暮一边吃着猪杂碎，一边喝着杯中酒……　　 然后听这帮军屯老乡说起最近的琐碎小事，家长里短。　　 不知为何，这时的他，心情才是最放松的。　　 没有勾心斗角。　　 没有惊疑猜忌。　　 没有任何的惶恐不安……　　 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大家对于未来，似乎都充满期待。　　 多么美好？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杯又一杯……　　 喝到后来，陈九暮也卸下了心防，放声大笑着。　　 或许……　　 这些人的笑容，才是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　　 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回到家中，陈巴子在小妹的帮助下，费力地给陈九暮擦洗了脸，然后把兄长扶上了床。　　 一切弄完，几近虚脱。　　 看着床上正在酣睡的大哥，陈巴子给他盖上被子后，犹豫了一会儿，来到了客厅这边，打了个地铺。　　 半夜。　　 陈九暮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左眼能够瞧见房间里面的一切事物。　　 陈九暮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将意识沉入心海之中。　　 没多时……　　 一只肥嘟嘟的小虫子，就从他的额头上，浮现出来。　　 “小白……”　　 陈九暮看着这只小蛊虫，时隔许久，终于又露了面，心中欢喜。　　 他忍不住与它，说了许多话。　　 包括三长老这边的安排……　　 事实上。　　 当三长老说起，让陈九暮跟着他，以后归他负责时……　　 陈九暮的心里，下意识地有些反感。　　 特别是三长老还若有若无地提及了自己的小弟小妹。　　 这种近乎于威胁的话语，更让陈九暮难受。　　 他觉得。　　 三长老的行为举止，未免有些不太大气。　　 而当知道他负责的，居然是白衣堂。　　 一个专门对自己人下手的部门。　　 陈九暮更是心生反感。　　 但这一切，他又能咋办呢？　　 因为三长老的“威胁”，陈九暮甚至都不敢跟最信任的苏半夏，说起此事。　　 听完陈九暮的这些担忧……　　 那肥虫子，在半空中晃动了一下肥硕的身躯。　　 它没有“说话”。　　 却给陈九暮传递了一种强烈的自信。　　 至于如何选择……　　 一切，遵从你自己的内心。　　 感受到了肥虫子传递过来的信息……　　 陈九暮闭上了眼睛。　　 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许多……　　 是啊。　　 我陈九暮，何许人也？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　　 又过了两日。　　 一大早，陈九暮来到了八里风驻地。　　 苏半夏在西侧的二楼办公室，隔着窗户，朝他挥手。　　 陈九暮赶忙上了二楼。　　 苏半夏上来，就给了他一拳：“可以啊，要转正了呢！”　　 陈九暮硬生生地挨了她一拳，问：“怎么？”　　 苏半夏说：“总部来函，让分舵这边的预备墨者，去往云顶城的墨家学院报到——名单里面，就有你……”　　 陈九暮挠了挠头，说：“这……”　　 苏半夏说：“走吧，我带你去见老爹，他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