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楠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她就像是抓狂的小猫一样，把这信狠狠地撕成碎片，摔到脚下，用力地踩啊踩，一边踩一边涨红了脸大骂道：“无耻！淫贼！流氓！下贱！”　　 展昭吃了一惊，然后就是一怒，她不知此事的关窍，眼见柯楠跳脚大骂，还以为小萝莉骂的是包希仁，她作为包大人的侍卫，怎么会假装无事发生？于是身子用力一荡，翻进屋中，竖眉道：“无礼！快点住口！”　　 柯楠也气昏头了，尖声叫道：“关你屁事啊！”　　 展昭冷然道：“你骂大人，怎么不关我事？”　　 柯楠正在气头上，也懒得跟这个不人不妖的猫解释，她跳脚道：“我骂我师弟，你管得着吗？这个蠢货居然把我往火坑里推！”　　 两人差点就要打起来，躲在寝室中的沈瑶花连忙走了出来：“两位稍安勿躁，柯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柯楠回头看她，表情有些不善。　　 被孙朗那个啥之后、身体长大了一点点，这个秘密她只跟沈瑶花说过。　　 而孙朗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可没有说给别人听。　　 沈瑶花见她眼中的质问与防备，蹙起了绣眉：“柯小姐为何这么看我？”　　 柯楠见她一脸无辜，于是缓缓道：“包师弟来信让我去一趟荧惑剑宫，说孙朗已经答应为我治伤了。”　　 沈瑶花讶然道：“这是好事啊。”　　 柯楠用力一跺脚，羞怒道：“好个屁啊！他他他他他这个无耻之辈……”　　 沈瑶花冰雪聪明，看到柯楠这副眉目含春、咬牙切齿的模样，略一思忖就想到了对方失态的原因，她断然摇头道：“孙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柯楠愤愤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这种口花花的男人，又有那种不要脸的能力……”　　 沈瑶花摇头道：“正因为有这种能力，所以才能看出孙将军是正人君子。”　　 展昭在一旁听得稀奇，出于猫的好奇天性，她问道：“什么能力？”　　 讲道理，御猫小姐对孙朗的印象很是深刻。　　 她移民后土多年，虽然长着一副青木风情的异域面孔，但内里已经是一颗根正苗红的后土心了，这不仅体现在政治立场上，也体现在思维习惯与行为处事上……大概已经到了青木奸的程度了。　　 所以她像帝国人一样行事，像帝国人那样敬畏秩序与规则，她加入了公务员队伍，成为了首都市长的警卫队长，履行公职也算是兢兢业业……帝国以武立世，当然敬畏强权，社会风气尚武，人们反而更加遵守秩序，因为强者为尊，帝国恒强，打不过就要服从。　　 在展昭小姐的身心都被后土的尚武文化同化彻底之后，她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帝都里窜出来一个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异类，那人胆大猖獗，那人气焰熏天，而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所有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就像是一个早年投奔灯塔国的香蕉人被自由民主的空气洗脑到精神失常从此成为自由世界的捍卫者之后，突然发现华盛顿窜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特级上将，拳打众议院，脚踢参议院，闲得没事屌总统，酷爱跑到华尔街打砸抢，训财团跟训孙子似的，视神圣的宪法如无物，而且平日里什么都敢喷的媒体们居然连屁都没有放半个。　　 碰到这事儿，香蕉人一定要怀疑人生的，而且除了震惊之外，他心中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那个特级上将为什么可以这么屌？　　 好奇因此而来。　　 第一次见到孙朗之后，她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甚至想要去试探一番，然而包希仁看穿了她的想法，给予严厉禁止，与此同时孙朗也行踪诡异，以至于御猫小姐一直找不到机会。　　 但猫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想办法去试试看。　　 就像今天这样。　　 她只是来送一次信，没想到话题居然牵扯到了那位神神秘秘的神策上将，展昭的好奇心就这么被勾起来了。　　 能力？什么能力？不要脸？　　 难道是什么强大的武功吗？　　 来自龙雀王朝的老外展昭显然是个狂热的功夫爱好者，她对孙朗的好奇心百分之三十来源于对方传说中极其惊人的绝世武力。　　 ——真想找机会见识一下啊。　　 而柯楠与沈瑶花却被展昭给问住了。　　 什么能力？这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啊……　　 柯楠之前跟展昭不熟，然而她身子变小了，心眼也小了，还记得刚刚展昭跟她横眉冷对的模样，于是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自己去试一下啊？”　　 沈瑶花拉了拉她的衣袖：“柯小姐，不要这样。”　　 然后她对展昭正色道：“请忘记柯小姐的话，与孙将军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主动接触他，否则会有麻烦的……”　　 她显然没有养过猫，也不知道展昭的性子，沈瑶花这么一讲，御猫更是心痒难耐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难道孙朗的武功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我连与他交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真好奇啊……　　 展护卫的尾巴轻轻地摇摆，那一双耳朵微微地颤动。　　 而沈瑶花主要的关注点还是孙朗的那封信。　　 她确定孙朗不知道柯楠的身体意外长大这件事，她也坚信孙朗同意为柯楠治伤并不是心怀色念，毕竟柯楠的内伤源于功法的入魔与经脉的损伤，理论上以无上内力疏导重塑奇经八脉就能治愈。　　 孙朗有这份武学修为。　　 他之前之所以对柯楠的伤势束手无策，是因为他无法碰触对方。　　 但经历了几天前的那件事，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沈瑶花心中微微叹息，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一日的情形记忆犹新，孙朗那失落的眼神，孙朗那惊喜的眼神，还有在了悟之后决然离去的背影……无法碰触女性的身体，他一定饱受其苦，一朝发现了希望的曙光，可却断然离去。　　 究竟为何离开，究竟为何舍弃，其中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她这两天也在犹豫，要不要主动去找孙朗……如果由她自己先触碰孙朗，再让孙朗为柯楠治伤，完全可以让治疗过程顺利进行、替饱受内伤之苦的柯小姐寻回自由的躯壳。　　 但她却犹豫了，她不知道孙朗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孙朗想不想见她，甚至不知道孙朗……相不相信她。　　 但今天，包希仁的信给予了沈瑶花一个肯定的答复。　　 既然孙将军同意给柯楠治伤，那一定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吧，毕竟他想要给柯小姐按摩穴位、疏导经络，必须得进行一定程度的身体接触，既然要进行身体接触，就要有她沈瑶花的参与……　　 想到这里，沈瑶花的心中有些莫名的雀跃。　　 她想了想，心中暗自做了决定，于是对柯楠说道：“既然如此，我与柯小姐一起去一趟吧。”　　 柯楠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大喊道：“我柯楠就是死！就是一辈子都……”　　 还没说完，她就觉得嘴唇一凉，沈瑶花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这位剑圣遗孀轻声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许上将军另有打算呢……去看看也不错，有我陪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那柔和淡雅的气质感染了愤怒的柯楠，片刻之后，小萝莉悻悻然散去了怒火：“好吧……他要是耍流氓的话，你要帮我打他。”　　 沈瑶花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她没有化解柯楠的疑虑，没有将自己可以抵消孙朗大保-健之力的事情说出来，这是孙朗的秘密，而她选择保密。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展昭说道：“我也去。”　　 荧惑剑宫之中，信使送信归来，包希仁听完回报，谢了对方之后，就打发他下去了，京兆尹看了一眼孙朗：“我在信上加了一重保险，如果有人偷偷拆开，展昭就会发现异样，而信使带回来的这八个字，就是‘一切如常’的意思，满意了吧，谨慎的神策上将军。”　　 孙朗淡淡道：“小心谨慎一百次都不为过，粗心大意一次就能致命。”　　 包希仁是根正苗红的京官，虽然也是刑狱出身，但显然不像孙朗那么多疑，他说道：“那信使是吴回挑选的得力干将，他现在可上了你的贼船，尽心尽力为你做事，肯定会选信得过的人。”　　 孙朗悠然道：“吴回的得力干将，就不可能是皇帝的棋子吗？再说了，吴回难道就信得过吗？”　　 包黑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压低了声音：“你连他都不信？他都说出那样的话了，而且还按照你的意思派人四方传扬、尊你为剑主……”　　 孙朗看了一眼摆在剑架上的朱天菩萨蛮，然后说道：“那又如何？仍然排除不了苦肉计的可能性，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是皇帝授意向我靠拢的卧底，之前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取信我而做出的演技，那又如何？”　　 寻思片刻之后，包希仁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无法排除。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你这样想来想去，活得很累啊。”　　 “至少能活。”孙朗答道，“人心难测，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此遇事之际，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包希仁默然片刻，幽幽道：“那你信不信我？”　　 空气出现短暂的寂静。　　 然后孙朗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我们正处于互相建立信任关系的初级阶段，信任不是天然建立的，而是通过后天的行为来巩固的，就像是吴回如今卖力为我奔走，我心中对他的信用评级就上升了一些……”　　 包希仁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不耐烦道：“你就说信不信任我吧！”　　 孙朗正色道：“你喊一句‘李广渊是大傻-逼，我要绿了他’给我听听，我就会与你建立良好的互信合作关系。”　　 包希仁怒道：“我不喊！”　　 孙朗瞪眼道：“哇，我们这是要造反的，你连皇帝都不肯骂，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包黑子更加愤怒了：“谁要跟你造反了！我这是为了……我这是为了……”　　 他半天都讲不出个革命信条来，看到孙朗嘲讽的眼神，更气了。　　 孙朗正想给他讲述一下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言出必践、说杀罗曼诺夫全家就杀罗曼诺夫全家的革命精神，没想到外面有人通禀。　　 有人求见包希仁包大人。　　 一头雾水的京兆尹出去迎接，然后领回来三个人。　　 “啊哦……”　　 孙朗压低了声音，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柯楠，沈瑶花，展昭。　　 萝莉，人妻，猫娘。　　 真是极具个性化的组合构成啊。　　 更有趣的是，这三人名义上是来找包希仁的，但进来之后，目光全都落在了孙朗身上。　　 柯楠的眼神锋利如刀、苦大仇深。　　 沈瑶花则是表情平静，向他颔首致意。　　 展昭则是上下打量着孙朗，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孙朗不说话，这三个女人也不说话，四人诡异地互相对视。　　 而包希仁则是站在一边，心中感觉有些古怪，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尤其是这三位之中，有一人是他亲爱的师姐，有一人是他忠诚的护卫。　　 片刻之后，孙朗打破了沉默，讲了一句开场白：“三位来的正好，沈女士暂且不论，柯小姐，展小姐，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在不久之前，京兆尹包大人决心弃暗投明、与我共商大事，一起反抗昏君的暴政，他甚至激情洋溢地喊出个革命口号，说要给皇帝换个帽子……”　　 包希仁大喊道：“我没说！”　　 柯楠不屑道：“一派胡言，包师弟的性子我了解，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展昭也淡淡道：“前几天包大人还与上将军你不共戴天，就算是猫，性子也不会变得这么快的。”　　 孙朗似笑非笑地看着包希仁，点头道：“是啊是啊，包大人忠心不二，勤于王事，威武不能屈，如此忠诚，皇帝都要给他发奖杯的……”　　 包希仁面皮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回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上将军，不好了！皇……皇上有命，召包大人进宫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