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鹊的心里窝着火。 　　 他知道老吴伯的死跟那帮黑社团脱不了干系，秦康和马鸣川对峙的时候，那帮黑社团就混在围观的群众当中蠢蠢欲动。 　　 “他们是秦康养的刽子手。” 　　 陲沙湾，灯塔。 　　 嘟嘟悬浮在陈惊鹊身边喋喋不休的说，“他们跟刀疤那帮人和曹清科的关系一样。老吴伯说噜‘金池’和‘上贡’，秦康当场答应放人，是因为这帮刽子手会给他清理干净。” 　　 “老吴伯的遭遇和死只是一个缩影，整个第13区还有成百上千个老吴伯，整座下城还有成千上万个老吴伯……” 　　 “是啊！” 　　 陈惊鹊的面部线条紧绷，包含着怒火的声音从牙齿缝隙里蹦出，“该死的不止秦康一个，也不止是曹清科！而是整座下城13个区所有的掌权者，治安科、海事科、城建科…是所有从‘金池’里接受上贡的掌权者！” 　　 渔船租赁公司是爪牙！ 　　 黑社团也是爪牙！ 　　 渔保也是爪牙！ 　　 …… 　　 “可是下城区这些掌权的人，私下收拢和圈养黑社团，上城就不管吗？”鹿聆溪不解的问，“坐在联邦最高桌子上的那批议员大臣，全都毫不知情？” 　　 “下城区这帮人收拢黑社团，一定程度上控制着这块烂泥滩的犯罪率，平时既能帮自己做些脏活，必要时候又能推出来顶包，岂不大家都喜闻乐见噜？” 　　 嘟嘟圆滚滚的脑袋顶上，竹蜻蜓发出的呼噜噜声响，“下城区这帮人豢养黑社团，通过掌控黑社团这种暴力机构，来完成掌控下城区的贫民群众。” 　　 “你们今天看到噜金池，你们没看到的地方还有银池、铜池、铁池…谁又敢说这里面的层层上贡，最终不是送到上城，乃至联邦最高那张桌子上去噜？” 　　 嘟嘟的言论和态度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工智能应该具备的表达，不过陈惊鹊此时的注意力完全没再这上面。 　　 “这座城市，乃至整个联邦，都是一座巨型的金字塔。治安科也好，海事科也好，亦或者城建科、运输科、财务管理科……所有的这些单位，构成联邦和每一座城市的框架。” 　　 “如今，这个框架已经彻底腐坏，朽烂，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极致的愤怒和窝火在陈惊鹊的胸腔里冲撞，他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他的双手撑在灯塔边缘的护栏上，匀称的手臂结实有力，淡青色的筋络微微冒起。 　　 他看着灰蒙蒙的雨幕，模糊雾蒙蒙的海天一线，更远一些的结界壁障发出微微的蓝光，那是分隔外海和内海的界限。 　　 内海的强大殃兽，都被海事科清理干净，捕捞作业也通常限定在内海范围。 　　 但也有铤而走险的渔民或者修士，出外海打鱼或者猎取殃兽资材。 　　 “一个月前，外海30里出现一条新的影渊裂缝，结界壁障受到冲击，虽然壁障及时修复，但趁机钻进来的殃兽仍有残余。” 　　 嘟嘟跟着陈惊鹊看向灰蒙蒙的海天一线，“那些蓝白相间的是海事科巡逻船，正在清剿殃兽的黑船是海事科的执行舰噜。” 　　 除此之外，海面上还分散着大量纯粹蓝色的是船只，那些都是渔船。 　　 每一艘渔船身上都用颜色不一样的喷漆涂印了租赁公司的名字和商标，其中数目最多的是红色的‘大兴’。 　　 这些租赁的渔船亮着阵纹护盾，强劲的阵炉涡轮发出哄响，时而爆破音炸开，带着钩绳的鱼枪刺破雨幕，射入海面，紧接着是弹射张开的渔网…… 　　 “陲沙湾特产一种叫做锤头鱼的异变品种，最大可长到30米长，它们的头部异常发达，长着一团硕大的角质物，像一柄锤头，坚硬无比，加持噜护盾的渔船也扛不住几下它的撞击。” 　　 “锤头鱼属于灵鱼范畴，坚硬的‘锤头’和鱼骨可以做炼器材料，鱼目和鱼鳞则是上好的炼药资材，鱼肉不但鲜美，其中还蕴涵着淡淡的灵力，可以说浑身都是宝，但危险程度也极高。” 　　 “一头成年的锤头鱼至少能让三十个普通渔民家庭，富足的生活上一个月（扣除上贡和修补渔船渔具的费用后)，所以很多的渔民都是冲着锤头鱼出海的。” 　　 陈惊鹊看着海面上一支由十几条大兴渔船拼凑起来的渔队，分工明确的对付着一头成年锤头鱼，慢慢磨损着它的力气。 　　 灰蒙蒙的雨幕海天一线，血把海水搅得更显沉暗，锤头鱼的血比肉更贵，可现在他们只能放任它流到海里，心疼可惜。 　　 陈惊鹊压抑的心绪暂时被海面上的捕捞作业分散，鹿聆溪这时候轻声的说，“我听我妈妈说过，很多个世纪以前的天元大陆，还没有被邪祟气息污染，那时候的天空和大海都是蓝色的……” 　　 “我还从没有见过那样壮观的蓝色，我只和我爸爸去过一个度假洞天，有沙滩，也有大海，但是都很小气，就连太阳也出得很小气，没有我妈妈讲的那样一望无际的蓝。” 　　 “……” 　　 陈惊鹊并不作声，他的记忆中倒是装着蓝星上的大海和天空，只不过那都关于另外一个女孩，那个永远停在了九月的女孩。 　　 想到这里，他的心绪更加落寞了几分。从鹿聆溪的角度悄悄看过去，好像一下子全世界的雨都下到了他的眼睛里，那样灰蒙蒙，那样孤单和萧索。 　　 “你没事吧，男神……” 　　 鹿聆溪喏喏的说着，轻轻拉了拉陈惊鹊挽起来的校服袖子，想了想，她又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精巧的项链来。 　　 “呐，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她说不开心的时候就跟这只小美人鱼讲，它就会把所有的烦恼都吃光掉……” 　　 递到手中的是一条小美人鱼水晶项链，上面还带着鹿聆溪淡淡的体温和好闻的味道……似乎是件法宝？ 　　 陈惊鹊的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数道凌厉的攻击从后方袭来！ 　　 轰！轰！！ 　　 刚才停留的地方炸裂碎开，陈惊鹊揽着鹿聆溪躲到了三丈外！ 　　 这时他看清了偷袭者……十数个改装着灵械义肢的黑社团成员，各自手中操着明晃晃的管制器具，戏谑着把灯塔这一块重重包围。 　　 其中一个骑着改装机车的混混头子，轰着油门在小弟们的排列下进场。他骑在高大的黑红色机车上面，表情轻浮的对鹿聆溪吹了个呼哨…… 　　 “……” 　　 忽然，陈惊鹊笑了。 　　 他把鹿聆溪放下，扭了扭脖子，嘴角咧开一抹怒极的反笑，“正好一肚子的火没处发，你们倒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