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守的名字,是他们当地一个破落道观里的道人给取的。 当年他刚出生,平日里专心修道,不关心世俗事的老道专门下山,看了他一眼,就给取了这个名字。 据说是老道在叩拜天门,即将飞升的时候,得到的一丝天机告诉他,将有大事发生,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要安分守己。 而这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那个教韩安守拳脚功夫的老道,也在几年前去世,那次之后,他在也没有机会扣开天门,飞升成仙。 而韩安守的十八年,过得不好也不坏,就跟栖龙村的其他人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波澜。 栖龙村,一个祖祖辈辈都没有阔气过,靠着土地吃饭,不算富有,日子但也能过得下去村子。 作为一辈子在这偏僻土地上的农民儿子,韩安守今年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 他,高考成绩不理想,落榜了。 “该怎么办……。” 自家院子里的老树很高,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穿过枝叶茂密的阳光错落有致的洒在地上,韩安守坐靠在老树底下,手里拿着木棍在地上比划着。 他其实可以为自己的失败找好多理由。 但找到了又怎么样,他可以向自己的父母解释,对自己呢?没考上就是没考上,骗别人始终骗不了自己。 “那就再考一年好了,不是有句话嘛,哪里失败就从哪里爬起来。” 从厕所刚出来,转过墙角就听见嘀咕的母亲张美丽,开口搭了这么一句话。 说着从屋子里拿出纳了一半的布鞋,一边抿着线头,一边说: “有啥难受的,不行就再来一年,我跟你爸都年轻,还能供的起你。” 两千年初期,高考失利是不太让人值得意外的事,尤其是在农村,有些人初中没读完就去大城市挣钱了学手艺了。 再来一次吗? 韩安守沮丧的心动了一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但转头再想起就比自己年龄稍微大点的数学成绩,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下来,说: “算了吧,再来一次可能也没用,数学这种东西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他还有一些藏在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事实上家里因为负担他的并不低的学费。已经欠下了不少账,父母亲跟同龄人相比要辛苦不少。跟他同龄的都挣开钱了,他哪里还有脸说再来一年。 “哦,你看着办吧……,妈是个文盲,啥也不懂。” 当母亲的放下手中的针线,转过头仔细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想看他有没有说谎。打记事起,韩安守就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不用家里人操心。甚至这几年都开始能给家里拿主意了。 话都说到这了,张美丽想了想,说: “你想好了就行,不念就不念了,咋说你都是咱村子里面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了……” 这个时候当老娘的不想再给自家孩子过多的压力。 说着说着,张美丽突然双眼放光,激动了起来,紧接着说“既然不打算念了,那你想不想要个媳妇!” 最后一句话声音往上扬,充满了期待。 最近这几年,跟韩安守一般大的都已经结婚,有的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的张美丽满脸着急, 一直想着安子要读书,以后当城里人才把心思藏起来,既然现在不念了,尘封已久的心思又动了了起来。 韩安守早就知道了这些。一脸无奈的看向老娘。 “我给你说,二楼村的萍子我看着就不错,屋里上头就一个哥,他爸妈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要是看上……” 老娘的话匣子打开就有点止不住,甚至放下手中的活,端着凳子坐到韩安守面前。 “萍子,就赵河他妹?她才十五啊。”韩安守赶紧止住老娘,受过教育的他深知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十五咋了嘛,周围村子有好几个十五六就结婚的,到咱家咋就不行?”老娘一脸的不乐意。 “她就是不行,我跟赵河玩的时候都把她当妹妹,你实在是要找就找个年龄比我大的行吧。” 张美丽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韩安守: “你……你喜欢比你大的?这可就难办了。比你大的不是出去了就是早都结婚了,我得好好想想。” 看着一脸狡黠的韩安守,张美丽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骂:“好啊,你都敢挪揄你妈了,你个小兔崽子!” 紧接着便一脸欣慰:“好好好。还能跟人贫嘴,我跟你爸就放心了…,这两天生怕你想不开……” 遇到这种事,父母都不敢表现出来担心,怕自己儿子多想,做一些不好的事。 “你韩江哥明个又要去相亲,上回那个彩礼要的太高了……。” “隔壁村的那个赵文他婆娘生了,是个丫头,把他一屋子人气的……。” “……” 不在担心这些的老娘渐渐地说起来东家长西家短,慢慢地就扯远,太阳快要下山,晚霞映照在天空,显得格外温柔。 劳作回来的父亲一言不发,不到半天的时间,地上就多出了一地的烟头,过了一会,手里夹着烟的父亲韩建军才抬起头,先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缓缓地开口说道: “实在不行,咱找找关系,让安子去当兵吧,咋说这都算是一个好出路。” 原来他一直不说话,是在想这个事。 这年头,当兵确实是个好出路,没有仗要打,不会牺牲。搞得好在部队还能提干考军校。差一点回来安排就业,回来还能端公家的饭碗。 韩建军的提议让坐在院子里的一家子都活络了起来。 “哎,这个好!这个好!看你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没想到还是有点用的。”张美丽将快要完工的布鞋放下,一步并两步的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我记得家里还有两瓶酒,老汉你再去小卖部买两包点心,抓紧去村长家问问,看着事成不成……” 说到这顿了顿,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紧跟着转过身,神情沮丧的往回走,坐在凳子上说: “唉,别想了,估计没戏。要是真有名额,那也是村长他侄子的,他年纪也够了……肯定等着这个名额…,哪里还轮得到咱们家安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