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陆华陷入沉思,那边灵静二童却将碗筷收了,见陆华仍自沉思,悄悄使个眼色,却出了院子,陆华不在之时,两人却几乎从不出门,只在院中修炼取乐,陆华回来两人却知整座山头也在陆华灵识笼罩之中,却终于出得院门玩耍。 “我看陆华师叔定是想家了,这里偏远,只你我二人,师叔却是无人倾诉。”慧灵捡起几片落叶朝着空中撒去。 慧静纵起身法将空中的落叶片片抓住,然后又丢在空中,看着慧灵师兄学着自己腾空起身追逐:“只是不知如何安慰,听得师爷说过,这位师叔性子坚韧,却也有心疼之时。” “大人的事,我们还是少操心,还得抓紧修行,师叔说入了通神才好在此间行走,却不知我们何时才能通神,若是我们天资不足,一辈子不入通神,岂不是误了师叔。”慧灵心思灵动,却不知竟想的如此深远。 “是这个道理,师爷看重师叔,却不能教师叔在我们身上误了时光,要不等我们入了含光,我们便求师叔将此地留与我们,好让师叔游历此界,寻那长生之法,我俩只要不与人争执,想来在此地自可安心修行。” “静弟这个法子好。”俩童想到方法,喜笑颜开,于是更加开心玩闹起来。 陆华虽然陷入沉思,却自有一份心神观察四周,见得二童出了院子,便将灵识化出,笼罩整座山头,如此若有法意凝实之人进入便与自身灵识相撞,足以将二童召回。 这边陆华大半心神却仍沉浸感慨之中,只觉人生百年,稍纵即逝,即便修得步虚,也不过三百余数,乃至长生真人,亦多有牵绊,宗门、道统、弟子乃至灵宝,再广大便如一界一域,亦有命数,便如天苍界,十位大真人齐下却难保自家赤轮熄灭,自己烟岚一界,虽亦常有动乱,但天苍界一临,便如待宰羔羊,虽有不少仁人志士奋起反抗,却于大势无补。 陆华只觉模模糊糊中一道灵机闪现,于是便自思索起来,两童见得陆华此状,每日便只在其身边或静心修炼,或出门玩逗,每两日便在山间寻些果子或取些灵菜用水过了吃上一些,偶尔还在陆华身边放下几个灵果,只是陆华自没去吃。 如此过了旬月,山间老树黄叶均已凋落,这日两个小童完成修炼,见陆华仍未醒来,出了院落玩耍一阵,及至黄昏,两人爬到山顶一树上,看着东益群山晚霞道道,两人喂喂几声,互相取笑一阵,便欲返回院中,却不料刚下树来,便见空中两抹流光划过,随后一个红衣女修翩然出现。 年轻些的红衣女修看着两童对着天空笑道:“师姐,你看这俩童子好生清灵,却正好送与屠均师兄做那门人。” 白衣女修踩在灵云之上,眉间点了红痣,“却不知是谁家童子,还是先与主人说一声罢?” “散修之地,便是谁家童子又怎的,还敢去我绝仙洞寻人不成?” 灵静二童自红衣女修落下,虽是不惧,却紧紧盯着,听到那红衣女修开口之言,便已拉着手纵起身法逃了开来。 那红衣女子嗤笑一声,但见腰间玉带便倏然而出,落在两童前面,将二人卷到身前,笑道:“却也甚是机灵,屠均师兄定会喜欢。”说着便欲化作流光要和白衣女子离去。 流光初现,白衣女修却突然眉头一皱,劈手一道丈长黑光便向红衣女子化作的流光砸去,只是那道黑光瞬间便被劈散,红色流光已然重新化作红衣女修,只是此时红衣女修披头散发,双眼之中满是鲜血,倒在地上哀嚎着,灵静二童摔在一旁,好在身上无伤,两人拉手远离了红衣女修。 “大胆,好狠的心思,好狠毒的剑法。”白衣女修落到山中,摸摸红衣女修的眼睛,自然看出这道剑意已经摧毁了红衣女修的眼中经脉,除非剑道高修去了其中剑意,再配以极品灵药养上数年,断难治好;或者便行那换眼之术,但这两者不管何法,对此女以后修炼皆有莫大影响。 白衣女修心下怒急,这个红衣女修虽然行事刁蛮,天份也差了些,但两家本就多年交情,又一同拜入绝仙洞,更是情同姐妹,如今妹妹受此几可影响一生之伤,如何不怒。 白衣女修双目似火,盯着从虚空踏步出现的陆华,陆华将两童拉至身后,拍拍两人肩膀,见两人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陆华自红衣女修落下之时便已发现,只是当时感悟却到了关键时刻,心神晃动之下却没能第一时间赶来,待得瞬间反应过来那红衣女修竟已将二童缚了便要离去,于是便隔着里许之地一道庞大剑意袭来,这道剑意虽大,却还是陆华收着力道,本意却是只做小施惩戒,却不料空中竟还有一位修士,既然自己没能发现,想来也是步虚,此人心急救人,施法之下,却激得陆华剑意锋锐起来,是以便将不过通神上阶的红衣女修眼睛刺伤。 “你等无告而入我山门,掳我弟子,我不杀你,便已是心善了。”陆华心中也是颇恼,陆华本身性格乖张,少时家破,后来师亡,自己苦修多年心性虽然坚韧,但却也不算良善,红衣女子触了陆华逆鳞,莫说只是伤了,便是真的将其打杀于此,陆华也不会觉得愧疚。 “好胆,这个仇我绝仙洞傅灵记下了。”白衣女修克制住动手欲望,知道此时却还需赶紧给妹子祛除伤势,否则任由剑意施为,莫说这双招子,便是其他部位恐也伤了。 “师姐别走,替我杀了这个人!都给我杀了,那两个道童也一起给我宰了!”红衣女修仍捂着眼睛哀嚎,却仍恨意十足地吼叫道。 傅灵脸色一变,一掌将师妹拍晕,便欲离去,却被陆华一剑拦了下来。 傅灵怒急,一手扶着师妹,一手却径直将陆华剑式弹开。 “你这师妹却是好大的气性,既然她要杀我等,那便留在此间吧。”说着陆华剑式施展开来,一剑一剑刺向傅灵与红衣女修。 傅灵左手扶着晕迷的师妹,却是无法抵挡,只得将师妹遥遥拍离战场,大喝一声竟是双掌化玉抵住陆华剑式,一步步向陆华逼来。 陆华眼睛一亮,这种斗法陆华却是极少遇到,烟岚界中虽然也有人专修体术,但即便同为步虚,也远不如此女,竟凭一双肉掌,次次与剑相交不落下风,更是在陆华剑式转圜之间找到空隙,近的前来,陆华清楚,如果被此人双掌灵意碰到一下,哪怕自己步虚肉身坚硬,也得筋断骨裂,难以动弹。 陆华见猎心喜,却是不再对着红衣女修,只是专心攻伐,一剑一式已运上剑意灵机,与白衣女修双掌碰触间便是一道道灵机浮现而后湮灭,隐隐震出层层气波,将身周空间震出道道裂缝,只是此界坚固,裂缝瞬间便闭合而上。 傅灵心下着急,初始还凭借精妙步法进了几步,随后便被陆华一身纯熟剑式逼在三尺之地再难寸进,傅灵观此人剑术剑式只是二流,只要能被自己逼近三步之内便能下了他的剑器,剑修若没了手中长剑,便只能任人宰割,但偏偏此人剑式纯熟,将一套二流剑法舞的密不透风,剑式转换间自然而迅捷,毫无空挡,加上此人剑意厚重而锋锐,竟是让自己生出有心无力之感,明明此人缺陷就在眼前,却无法触碰,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最让人牙痒。 与傅灵感受不同,三年多来,陆华却是从未如此淋漓酣畅的打过一场,烟岚界自己几乎是被追杀三年,所遇敌手只考虑如何迅速击杀击伤,哪怕以伤换伤也不能被人缠住,来到这禹光界,却几乎未起过争端,却让自己一颗剑修好斗之心几乎沉寂,今天却是好容易遇到此等绝佳对手,却是不想迅速结束战斗,只以最最精纯的大河剑式翻来覆去的喂招,寻回自己那颗通明剑心。 傅灵越打越急,眼见久攻不下,心道;“此间事以难善了,文红阿妹还得早点带回去找屠门师兄救治一下,万事还是先须脱身。”想到此处,傅灵深吸一口气,摆出拳式再攻几招,趁势退出陆华剑式范围,陆华见得,知道对方拳法精妙,却不盲目跟上,只是眼神泛彩,紧盯着傅灵动作。 傅灵双手举天向上,随后猛然一收,右脚用力一踏,身形瞬间飘至陆华左上方,随后右手劈出,这招却是绝仙洞绝学,唤作明王镇狱,传闻上古之时此界多鬼魅妖物,有明王现世,拔山镇压鬼魅,由此人族方兴,大道得以传开,此式便是模仿上古明王镇压群魔之意,只是此式消耗极大,傅灵却也只能勉强用出,此式用出,半年内傅灵再无可能与步虚相争,若不是心下着急,却也不愿在此关键时刻用出此式。 陆华感受到此式灵意,收起那一丝轻视之心,神情凝重地盯着傅灵拳意汇聚,只觉虚空之中一座看不清面相,却自有一股宏大伟岸之意的金身浮现,这座金身却是挥手唤来一座大山,想自己猛然砸来。 此式却不能躲。陆华感受着此式宏大法意,却顾及身后里许之外的院落和跑回的二童,于是凝聚全身剑意,化作大河掀起道道滔天巨浪,向着砸落而来的巨山拂卷而去。 “砰。”剧烈的灵机震动下,半个东益福地猛然听到一声巨响,但见巨山与大河同时消失,只余一座明王虚影仿佛淡淡看了一眼此界余晖,终也慢慢散去。 傅灵拳式施出,便不管不顾,跃向红衣女修,恨恨看了化作巨浪浮空的陆华一眼,喘息一下,抱起红衣女修跃入虚空离了此地。 陆华吐出一口灵血,染红地面,手中长剑片片碎裂,只余不足一尺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陆华望了一眼女修离去方向,暗道:却是疏忽了,却不该如此痴于斗法,早该一剑斩了那红衣女修才是。 此战陆华虽未打赢还受伤落了下风,心下却反而颇为兴奋,却不仅是与那白衣女修打的痛快,更是最后那红衣女修用出的明王之意,让陆华真切感受到,只觉与自己大河剑意相差仿佛,却有颇多借鉴之处,只是那个拳式虽然精妙,却仿佛失了本意,只取了明王镇压诸天之意,却忽视明王本身宏大伟岸之法意方为根本,便如练剑不练意,修道只修术一般不见大道。 陆华受伤不重,只是脸上泛红,于是一步步走回院中,见得二童啜泣着朝自己跑来,便安慰道:“莫要害怕,斗法一途,师叔还没怕过人来。” 慧静却抽着鼻子,一耸一耸地道:“徒儿玩闹,却让师叔费心了。” 陆华微笑摇头:“自家山头又未影响他人,你二人何错之有,却是那两个恶修欺我,已被师叔赶走,若是再敢来此,师叔定让两人给你俩赔罪。” 二童兀自委屈抽噎一阵,慧灵边啜泣着,边拉拉陆华手腿,见得陆华身上无伤,才擦擦眼睛:“师叔我俩定然加倍修炼,早日入那通神,步虚,却帮师叔打那恶女。” 陆华哈哈一笑,却又严肃说道:“你俩修的是玄门正法,却重天心人性,你若欲以苦练求法,非是不行,但需坚持己心,若有懈怠,多年苦修也易毁于一朝;你二人心性天份皆为上佳,此时正值逗趣之时,是以你师爷师叔均不曾过多要求你,只需每日温习功课,三五年间便可自然突破含光,如此这番,你确定还要加倍修炼?” 慧灵听得陆华言语,却自沉默下来,思索一会,便又问道:“那含光之后呢?” 陆华微微一笑:“含光之后却看各自缘法悟性,至于通神一境,快者三五年,慢者便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摸得此境,只是如何通神我也无法诉说,只与个人感受有关,难以明言。” 灵静二童听了,却是点点头,陆华将手一挥:“却是不早了,你二人早早洗漱,再温习下今日课程,早早睡吧。” 二童听话告退,陆华却是微微一叹,自己这身剑术,却不知何人传承,若是灵静二人有那苦修心思,自己正好将剑术传了,陆华看二童,虽无师徒之名,却实将此人以子侄看待,自是希望二人能传己剑术,只是二人经历此事也无法定下心思,恐也与自己无缘,想到此处,陆华却莫名又想起梁河城那独自苦修之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