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们一拥而上,柳庄扶住了脑袋,扶着桌子,指着领头的向导说:“你,你不是告辞回江州了吗?” 向导皮笑肉不笑的说:“五公子,我从建康一路追踪到江州,又被你一路使唤到黄河岸边,要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早就动手了。” “是建康派你来到这里?”柳庄顿感不妙,“好歹让我死个明白,主使者是谁?” “下去问阎王爷吧!”向导右手一挥,十几把钢刀一起砍来,柳庄一脚踢翻桌子,见屋内狭小,当机立断:“杨柳风轻·春宵苦短!” 连绵不绝十七刀使出,伴随着阵阵惨嚎,地上倒落了八具尸体,向导和黄老七急忙逃走时,端木茱泓身形轻盈,娇叱一声:“南柯一梦·倏忽百年!”刀法迅疾,身形幻动,所过之处,僵立着几名黑衣人,随着一个优雅的收刀式,刀锋平举三寸,猛然一横,尸体才猝然倒地。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端木茱泓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前,向导和黄老七见状,各自掣出兵刃,背靠背站着,顿时形成了二对二的局势,身后一地惨嚎的小弟,有几个已经偷偷溜走了。 “你们喝下了酒,为何没被毒倒?”黄老七摆出一支长剑,谨守门户。 “因为我曾经来过黄河北岸,你们的情报存在漏洞。”柳庄说,“最起码红狄王与贞侯黄河大战之后,飞鹤渡并没有戒严,还有一名渔夫载着两名医生从这里渡河过。” 黄老七嘴角动了动。 “芦苇荡里会有野兔存在吗?”柳庄说,“我生长在民间,据我所知,要吃野味,需要去山村找猎户购买,当然也有猎户挑着野味去城里出售,但并不新鲜。你扛着条猎叉糊弄谁呀,兔子需要打洞来生存,在这芦苇荡打洞,一尺之下就是水,你以为兔子都是泥鳅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向导说,“老七,一起上前,杀了他们。” 黄老七咬了咬牙,猛然提剑上前,端木茱泓见状,挥刀砍向向导,那向导抖动一把短枪,舞动的跟风车似的,先稳重防守,以求反戈一击,柳庄见天色昏暗,人地两疏,不想纠缠,反手握刀,使出罗浮梦诀,全力一击:“罗浮为引,阴阳丕变!” 攻为阳、守为阴,阴阳变换,虚虚实实,搅乱攻守之道,隐约生出银色刀翼,迸发出令人战栗的刀光,誓要取下眼前之人的性命。 黄老七长剑挥舞,触及刀光一瞬,借力迅速后退,猛然推了向导一把,向导猝不及防,只觉身后一股大力击在背心,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去,端木茱泓何等巧变,见这么大的一个破绽露出,刀锋一挺,顿时扎了个透心凉,而身边快速窜过一个人影,攀上墙头,跳出院子,端木茱泓拔出刀来回身再追时,墙头之下,茫茫一片芦苇荡,夜色之下,哪里还能看到半点影子? 柳庄也跃上墙头,摇了摇头:“好阴沉的心计,用同伴作为肉盾,掩护自己逃走,真是歹毒。” 端木茱泓有点懊悔:“大师兄,都怪我,没有堵住贼人的退路。” 柳庄还刀入鞘,安慰说:“他们都是惯常杀人越货的人,我们是养在府中的人,论江湖经验,我们没法跟这些亡命徒比。罢了,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来到外面找马时,已经被毒杀在地,柳庄摇了摇头:“只好徒步撤离了。” 端木茱泓说:“我们朝哪里走?” 柳庄说:“黄河是过不得了,眼看是他们把附近的渡船都给劫持了,我们还是回江州去吧。” 端木茱泓说:“这怎么能行?明明是你从建康惹了仇家,引来追踪和暗杀,如果这时候回府,岂不会把对头引至江州?依我看,祸是你惹下的,你该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免了端木家的后顾之忧。” 柳庄呆住了,定定的看着端木茱泓,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师妹,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端木茱泓噗嗤一笑:“逗你的,端木家从来不怕事儿,走,我们回江州,端木家自然会护你周全。” “这···”柳庄又感到有些羞愧,“我不能回去,承蒙师父恩养十四年,总不能寸恩未报,先给他惹一身麻烦回去吧。罢了,你说得对,我还是应该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 “哈哈哈,”端木茱泓露出一副得逞的模样来:“大师兄,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先离开黄河岸畔,明天再想办法过河。” 柳庄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端木茱泓身后,背对着黄河岸朝着前方走去。 大元帅账内,宇文阙与宇文虎秉烛夜谈。 宇文虎说:“侄儿打探得知,孙璟仁诈称雇佣民夫出外取土筑城,随即派大军以出击白狄军马为名,大肆剿杀,有千余山民,仰赖从小翻山越岭锻炼出来的好脚板,跑到山林躲起来了。” 宇文阙点了点头:“黒夷嗜杀无度,虞帝让孙璟仁守城,出现这种事情并不意外。虎儿,你让豹儿率领三千骑兵,给这些村民们送去些帐篷和粮米,夜里山中露气重,想来他们很不好过。” 宇文虎有些疑惑:“他们都是汉人,被黒夷人杀良冒功,怎么看也跟我们狄人没什么干系,何必劳师动众呢?” 宇文阙说:“宇文氏与高氏都是拓跋氏家臣,高氏已经自立为红狄王,我们宇文氏却依然俯伏在拓跋氏脚下为奴为仆,你觉得高氏哪里比我们宇文氏强?寿阳以南,都是汉人,要想举事,必须收聚人心,瓦解汉人对狄人的仇视,该从这千余汉人做起。” 宇文虎有点不解:“数年前柳元让攻夺寿阳城,造成我们损失惨重,被白狄王派遣使者枷械入京问罪,几乎丢了性命,此番不该趁着寿阳城内怨声载道、民心思变,夺了寿阳城,洗刷前番败军之辱吗?” 宇文阙说:“寿阳城内汉人居多,平日里像待宰的羔羊,俯首听从我们的号令,献上田里收获的粮米财物充当赋税保全性命,看起来像一只只一踩就死的蝼蚁。但血战寿阳之时,这些卑微至极的汉人,听闻虞帝派兵来攻,个个连命都不要了,在城内四处放火烧仓、袭击衙署、抢夺城门,导致城内混乱、调度不灵,才使得柳元让抓住一隙之机,攻入南门,造成我方损失惨重,不得不让城别走,方才避免全军覆没。你从中没有得出什么教训吗?” 宇文虎离席下拜:“侄儿愚昧,请叔父指点。” “汉人极多,根本杀不完,”宇文阙缓缓的说,“既然杀之不尽,只能攻心,虎儿你记住,欲成大事者,必要先争取民心,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