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丛林中,间杂着阵阵鸟鸣虫嘶。 一头健壮的梅花鹿,时而低头啃食地上的嫩草,时而机警地抬头警戒着周遭。 忽一瞬,那梅花鹿高高地昂起了头,警惕地扫视四周。 然后猛地一个起跳就要逃走。 却听一阵“嗖嗖”声响,十几支箭从不同的方向朝其笼罩过来。 其中一支径直射中它强健有力的后腿;还有一支正中其脖颈;其它的则大都射在躯体之上。 刚刚跳起的梅花鹿挣扎着向前踉跄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四肢弹动,发出阵阵呦呦的哀鸣。 “中了!中了!” 一片欢呼声从周遭响了起来,四周的丛林中迅速奔出十数人,敏捷地冲了过去。 只见他们个个包裹着兽皮粗粗缝制的短卦,一些人依旧手持角弓,另一些则早将角弓扔到地上,手持钢叉向前猛冲。 不片刻就围到了倒地的梅花鹿旁。 眼看那梅花鹿还在挣扎着向前挪动,其中一人拧起钢叉就想补一下。 旁边一个瘸腿汉子赶忙一把抓住叉柄:“不用了!” “咋了,杨叔?”提叉的半大小子疑惑地问道。 “跑不了的,后腿中了我一箭,本就是防着它跑,何况脖颈上的一箭,已经足够致命,再过会儿就该咽气了。”杨叔解释一声,放开手中钢叉,接着说道:“本来鹿身上中这么多箭,皮子的成色就要掉个两三成,你这要是再来一叉,这一身皮子的成色就得掉到五成,就彻底不值钱了。” 接着杨叔凑近还在颤抖的猎物,抓住脖颈上的那支箭,一用力抽了出来,那鹿猛颤抖一下,彻底地有进气没出气。 杨叔把箭放到眼前,箭杆上刻着个“三”字,“是阿堃的箭啊!不错,正中要害。阿堃的箭越来越厉害了,等再过一年你身子长开了,力量也够了,就可以进狩猎队,和你大鹏哥他们一起进深山打猎了。”杨叔一边说着,一边打眼在人群中找了找,“阿堃?阿堃哪去了?你们谁看见他了?” “嗯?刚才还在呢!”大家左右打量一圈,“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就在我旁边啊!”有个小子回头冲着他们冲出来的地方瞟了一眼:“咦,阿堃怎么还在那?阿堃?快过来啊!” 大家一起回头,果然阿堃还在原地呆着,手里还抓着弓做射箭状,整个人木木愣愣的。 杨叔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连忙冲一个年龄较大的小子道:“阿光,你带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别让猎物被野兽叼跑了。其他人和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就向阿堃走去,阿光也着急地想跟过去,但杨叔已经吩咐了,再说自己也是这只小小队伍中除了杨叔外年龄最大的,一般有事杨叔腾不开手,就让他带队,充作副手。所以也只得拉了两个平时要好的和自己一起留下来看着猎物,眼巴巴的看着大家都围到阿堃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打问着,只能在这边干着急。 话说这边杨叔领着一群人围着阿堃不住询问,那阿堃就像失了魂一样,也不说话,对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人着急想去推他,却也被杨叔拦住:以前老人们说这山里有精怪,修出灵智后就不想在深山老林里呆着了,总想着占了人的身体,灭了人的魂魄,顶着一张人皮到人类的城镇里去过活。 所以要是在林子里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发呆,可能就是精怪正在占人肉身,此时精怪正忙着和人争肉身的控制权呢,千万不可擅自触碰,人的魂魄要是一分神,就会被精怪钻了空子,立刻就被精怪给占了身子;这个时候需要用黑狗血当头淋下,精怪一下子就会被逼了出来,人也就有救了。 次一点的也可以用黑驴蹄子,不过效果就有些差了。 可这些只是大家闲暇时听老人讲古当故事听的,谁还当真了?何况这灵不灵的谁知道?连这里年龄最大的杨叔都没遇见过类似的事,从来就没有任何准备,这一时三刻到哪里去找黑狗血和驴蹄子去? 也是看着阿堃的样子和老人们说的情形有些相似,所以才往这边想了。但是若真是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帮助阿堃,大家可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于是都拿目光往杨叔身上瞟。 杨叔也有些傻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摸不着头脑,要说是被长虫挂到了,那应该会有嘴唇发黑、发紫,或者流鼻血、抽搐等症状,可这也没有啊! 脸色看起来很正常,一点问题都没有! 若是说被什么东西给惊到了,失了魂,可这里一大片人,也没人看到啥不妥的地方啊。 何况这一大片半大小子,正是阳气逼人的年纪,道行轻点的精怪根本就近不了身,那道行深的又如何会看得上他们这帮普通人? 看来看去,倒真有点像老人们讲古时候说的山里精怪占人皮囊的情形,可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除了淋黑狗血和贴黑驴蹄好像就没其它办法了,可这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嘛,这深山老林的到哪里去找黑狗和驴蹄去? 顶着一帮半大小子的目光,杨叔只得硬着头皮走到阿堃面前,撑开五指在阿堃眼前晃了晃:“阿堃?阿堃?” 还是没有反应。 “阿堃你听得见吗?你咋了?” “啊?杨叔?”本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阿堃,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了反应,倒是把他面前的杨叔吓了一跳。 “你……你是阿堃?”杨叔神情凝重地问道。 “啊?杨叔你咋了?不是我还能是谁?”阿堃很奇怪。 “那你爹叫啥?你娘叫啥?”杨叔后退半步,沉着脸继续问道,其它人也有些反应过来,不动神色地把钢叉往身前挪了挪。 “杨叔,你们咋了?”阿堃看着大家地神情动作,一头雾水,不知道为啥大家好像不认识自己了,还很是防备自己,就像提防一头凶狠的狼一样的表情。 “快回答我!”杨叔沉声喝道,又不经意间后退半步,同时无形中将钢叉横在胸前。 “我爹叫陆文山,我娘叫武雪梅。”阿堃感觉到大家地紧张,不敢再耽搁,赶紧回答道。 “你今年几岁?你姐今年几岁?我多大了?”杨叔继续问道。 “我今年十四,我妹妹今年十岁……杨叔,我也没姐啊!你今年三十八,属猪的……呵呵,额……”阿堃一边说着一边轻笑了一下,又觉得这样的情景不太适合说笑,只得悻悻的停了下来。 “好了,应该没事了。”杨叔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不过又马上面露恼火状,狠狠瞪了阿堃一眼,抬手在阿堃脑袋上拍了一下,有些后悔刚才一时情急没多想,就不应该问最后一个问题,结果让自己一阵难堪。 周围的半大小子们也不复刚才的紧张,脸上带上了笑容,又赶紧强装隐去。 却原来是因为杨叔以前的糗事。 杨叔大名杨祖成,年轻时因为打猎受伤,一条腿瘸了,找媳妇就很困难。 好不容易在临村找到个不计较他残疾的姑娘,结果一问生辰年月,姑娘属蛇的,小他六岁,正是属相相克,也只得作罢。 杨叔本身除了有把力气会打猎以外,也就是种庄稼了。可这些都不是能赚钱的营生,以前也没怎么攒下钱,加上又瘸了,两个营生都会受到影响。年纪越大,身体越发虚弱,后来他找媳妇的心也就淡了,没再张罗此事。 平时乡里乡亲的聚在村头闲话闲侃,有时说到杨叔的瘸腿,就有那大嘴巴的为杨叔惋惜:“老杨你就是命不好,你说你出事就出事吧,结果还属猪,把好好一个媳妇给克跑了……” 杨叔听了也不生气,往往一笑了之。 他也知道大家也就是随便唠唠,不是坏心眼地拿他说事,也就笑笑就过去了。 可那些半大小子们不懂事,就拿了这事装腔作势地在一帮小子们面前显摆:“老杨你就是命不好,属猪……”然后大家哄笑一场。 有时杨叔不小心听见了,佯装生气,作势欲打,一帮小子也就一哄而散了,也没真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