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机关墨者
听到岳修的呵斥,情报库后方的动静戛然而止。 岳修皱了皱眉,这里居然会有小偷?还是谁家的探子。 于是他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翻阅着卷宗,暗处却悄然掐诀念咒,幻化出分身,自己则用玄光术隐匿了身形,悄悄靠近了案卷室后。 只见案卷室的一幢木架后,几宗卷轴被翻开。 岳修打眼一瞧,这里是存放各类法术神通的架子。 “何处来的小贼,怎么打起了背剑会的主意?” 这背剑会乃是隐匿在暗处的杀手组织,如果真是有偷功法的贼,也该去一些名门正派才对,怎么会冒险来这里? 正在岳修思考时,突然他感觉一股劲风从头顶落下。 他一惊,赶忙闪身避开,两柄钢刀迎着他的面庞直直砍下。 “这是?!” 双刀落下之处,并非人,而是一头体型硕大的螳螂。 那螳螂通体古铜色,足有一头小鹿那么大,两柄钢刀在夜晚闪烁出点点寒芒,刀锋之上还刻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 螳螂的背上也刻画着符文,流淌着淡淡的金色符箓光泽。 “这是妖兽?还是精怪!” 无论是哪种,岳修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螳螂似乎能看到自己一般。 要知道,这玄光术是岳修最常用的隐匿术法,连钦天监那三个丹境高手都找他不到,可这螳螂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一般,上来就对着他的要害下手。 此刻那螳螂趴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岳修盯着它那双复眼,悄然挪动了一下脚底,那螳螂便瞬间暴起,仿佛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直冲岳修脚底而来。 “原来如此!” 岳修脚下一闪,躲过那螳螂的钢刀,擦身而过之际,他也终于看清了这螳螂的真面目。 原来这螳螂既非精怪,也非妖邪,而是一座用精钢和黄铜制作而成的傀儡机关! 能够透过玄光术辨认出岳修的伪装,也是依靠头部的机关复眼,这复眼是无数个眼睛组合而成,能够观察到最细微的空气流动的变化,因而才能“看到”隐匿起来的岳修。 这机关螳螂逼真至极,在夜色的衬托下甚至难以辨别真假,然而隐藏在关节处的齿轮机关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这个世上能制造出此等机关傀儡的,只有墨、鲁两家,然而鲁家公输一族早已归隐,如今只制作农具民具,只有鲁家还在继续制作这等杀人用的傀儡机关。” 岳修轻笑,这墨家也来翠云山凑热闹了,三教九流来了一半,还真是热闹。 既然这傀儡螳螂能够通过复眼观察到他,那这玄光术的伪装也就没有用处了,于是岳修索性撤去了伪装,露出了真容。 “傀儡机关是借助机关主人的命符,将一部分神识附着在机关傀儡上,来达到远程控制的目的,我说的没错吧?” 岳修对着机关傀儡说道。 那傀儡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不会说话,难道没装发声装置?” 就在岳修还想继续交流的时候,那螳螂便突然动了。 机关螳螂双刀交叠,四足发力,如同一支弩箭破空而出,直取岳修项上人头。 岳修“啧”了一声,怎么还不能好好沟通呢!非得下死手。 于是右手抬起,在那机关螳螂双刃即将割下他的脑袋时,食指一点,说了声: “定。” 那螳螂便凝滞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你这墨者,好生急躁,我欲与你交谈一二,你怎地就要取我性命?” 就在他思考怎么把这么一个大家伙带回去而不被别人发现的时候,那螳螂背上的符文突然闪烁了一下,定身术立时解除。 “嗯?竟有这种事!” 想不到这螳螂身上竟还有这种破咒的符文,这可是足以与地煞七十二术之一的定身法相提并论的法术! 岳修顿时来了兴趣,准备将这螳螂捉了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机关傀儡的主人似乎看出了岳修眼神中的渴望,立刻操控着螳螂后退两步,猛的一跃,破开屋顶逃走了。 就在螳螂即将逃走的瞬间,岳修赶忙跟上,试图将螳螂拽下来,却只是碰到了一只后腿,便脱了手,让那螳螂走脱。 哐啷啷,屋顶的瓦块砸落了下来,落了岳修一身灰尘,这时屋外的巡逻护卫才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统领…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有落石砸穿了屋顶。” “落石?” 护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里是地下,哪来的落石?不过他也没有多事,只是说了句: “您没事就好。” 便退下了。 岳修看着天花板的大洞,颇有兴趣的笑了笑。 机关螳螂打破屋顶后,便循着一处偏僻的下水槽来到石壁旁,一只地龙模样的机关傀儡从一处地穴中探出头,螳螂便跟着地龙钻进了隧道。 通过狭长的隧道,走了有一刻钟,两只傀儡才走出地穴,从山外露出了头。 原来这地龙竟是从翠云山山体外硬生生打洞钻进了背剑会的所在。 那两只傀儡钻出之后也没有停留,一口气又跑到了翠云山外二十里的一处破庙中,才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人从庙里醒来,两只傀儡也没了动静。 “二郎,千足,辛苦你们了。” 说罢,便将已经变成铜像的螳螂傀儡和地龙傀儡抱了进去。 “墨家机关术,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年轻人一惊,猛然回头,便看到岳修正倚在破庙的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手中的傀儡。 “是你!墨丘的走狗!” 那年轻人见到是在情报库里交手的那人,立刻痛骂了一句,而后放下傀儡,转身去了床边。 岳修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首先,我不是谁的走狗,甚至不知道你说的墨丘是谁;其次,你要是敢拔那把剑,你就死定了。” 那年轻人的身形一滞,即将摸到剑柄的右手迟疑了一下,但又立刻毫不犹豫的握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摸到剑柄的瞬间,岳修已然瞬身到了他的身旁,用两根手指抵住了他的脖子。 “年轻人,好胆色,该说不愧是墨侠么?” 谁知那年轻人听到“墨侠”二字,却自嘲的笑了笑,说: “墨侠?早就不存在了。” “嗯?你什么意思?” 岳修有些不解,墨家身为九流之首,门徒遍天下,怎么在他嘴里墨侠便不存在了? 那年轻人却不回答,只是回头看着岳修,满脸写着准备赴死的慷慨激昂: “既然落在墨丘走狗的手里,我便无话可说,杀了我吧,杀了我,墨家就从此绝迹江湖了。” 岳修叹了口气: “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墨丘是谁,为什么你一定说我是他的走狗?我很像狗吗?” 那年轻人沉默了半晌,随后说道: “你当真不是墨丘一伙的人?” “我当然不是,你不信?” “可我亲眼看到你与他结拜为兄弟。” “哦,原来会主就是墨丘。” 年轻人又沉默了半晌,说: “你真的不认识?” “如果我认识他,那么你现在就该死在我的手下,而不是在这里侃侃而谈。” 终于,那年轻人相信了岳修,叹了口气,说: “好吧,那我暂且信你。” 岳修也放下了手指,自来熟的坐在了床边,对他说: “说说吧,墨家的故事,看起来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年轻人苦笑着摇头: “不长,很短,短到几段话就能说完。” 原来年轻人名叫墨迪,是墨家最后的墨侠。 二十年前,墨丘——也就是现任背剑会会主——背叛墨门,墨家上下三千墨侠全都被杀,唯有八岁的墨迪逃过一劫,从此流落江湖。 而与他一同流落的,还有半卷墨家机关术,但后半卷却被墨丘盗走,从此下落不明。 墨迪一边修行,一边寻找墨丘的下落,终于在今年,他找到了墨丘的踪迹。 “哦?你是怎么发现背剑会会主就是墨丘的。” “很简单。” 墨迪指着翠云山说: “翠云山地宫,天下只有墨者能建造。” “哦,原来如此。” 翠云山地宫的确惊世骇俗,将整座山掏空不说,还能支撑山体不崩塌,这已经算是建筑学奇迹了。 “因此你才潜入地宫,准备刺杀会主,也就是墨丘?” 墨迪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当年连钜子都非其对手,何况二十年后,更不知他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那你冒险来此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机关术下半卷…” 墨迪摸了摸地上的两具机关傀儡,像抚摸孩子一样,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机关术上半卷,教会了我如何制造机关傀儡,以及各种法术防御的符文、咒印,但用来操控傀儡的后半卷心法,却在墨丘手里。” “原来如此…” 岳修看了看那两具傀儡,实在是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地龙,实在让岳修有点起鸡皮疙瘩。 “没有心法,那你是如何操控傀儡的?” “移魂术。” 岳修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傀儡损伤,你的灵魂亦会受损,甚至因此殒命,你知不知道?” 墨迪一笑: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用分魂术做了两个傀儡。” 岳修一愣: “我该夸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夸你艺高人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