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万里长安
屏风那头翻动奏折的声音停下了。 良久,才传出这么一句: “放肆,什么叫曾为公主效力?无论是为公主做事,还是为我做事,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唐,懂吗?” 白鹤赶忙磕头: “是是是!是小人失言!” “算了,我听说梁州那件事,他也有参与?” “回殿下,正是。” “嗯,司马尚在任期间任人唯亲,徇私舞弊,能这么做想必也是个正义之士,既然有白鹤道长保举,那就让他来长安吧。” 白鹤听闻眼前一亮,立刻叩头谢恩道: “殿下用人惟贤不拘一格,实乃宽仁大度之举!此乃我大唐之福、社稷之幸、百姓之…” “好了好了。” 屏风那头笑着说: “道长就莫要拍马屁了,日后的江山社稷少不了你们这些能人异士帮衬。” 随后他对一旁立着的舍人说: “去吏部,看看有没有职位空缺,暂且先安排一下。” “是,太子殿下。” 说罢那舍人便出去了。 白鹤一愣: “吏部…不是钦天监…” “嗯?” “是!是!” 白鹤吓的连忙磕头,退了下去。 出了宫门,白鹤擦了擦额头的灰尘,仔细揣摩着太子的用意: “没有让他去钦天监,而是让吏部寻找官职,这是在为他的朝堂之路做铺垫吗…” 白鹤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这位太子殿下看似温良,实则心机颇重、城府极深。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尤其是对于未来的皇帝来讲,这更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他又擦了擦后背的冷汗,有些得意的想到: “还好当年站队的时候选对了人,否则今日之事落在公主府的那个疯婆娘手里,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白鹤轻笑着,回想着太子那句“日后需要你这种能人异士帮衬”,高兴的摇头晃脑出了东宫。 太子东宫似乎一片和谐景象,另一边的公主府却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冰冷气氛。 公主坐在凤椅上,手里端着葡萄酒杯,没有说话。 底下的人分座两排,桌上尽是美酒佳肴,然而所坐者却一个个面色凝重,脸色煞白,甚至有些冒冷汗。 良久,公主笑着开口道: “诸位,本公主今日特在宫中设宴,就是为了款待各位功臣。前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 说着便举起了酒杯,底下人也赶忙将酒杯端起。 公主看向坐在左手边末座的人,亲切的说道: “白先生,你是我公主府上的贵人,许多能人异士都是通过你才效力于我的,这杯酒,本公主亲自敬你。” 白山赶忙起身,端起酒杯诚惶诚恐的说道: “都是公主洪福,小可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白先生太客气了,来,干了这杯。” 白山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然而这酒刚一下肚,那白山立刻腹痛不止,倒在地上,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杯毒酒。 他赶紧痛苦的求饶道: “公主!我…我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 谁知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阵呕吐,吐出了无数鸟羽,孔雀翎从他的喉咙里长了出来。 不一会儿,白山便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其余众人见状,无不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公主仍旧微笑着对众人说: “来,本公主也敬你们一杯。” 顿时众人大惊失色,赶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公主哼了一声,手中酒杯猛的朝地上一摔,痛骂道: “这腌臜蠢货!什么对我忠心耿耿,还不是觊觎名利!找的那些个江湖异士,不过都是些庸碌之辈、无能蠢材、乌合之众!” 她气愤的说道: “杀不了人也就罢了,居然连远智大师都给供了出来!世人谁不知本公主敬天礼佛,与那相国寺关系紧密,那远智乃是相国寺宝象大师高徒,将他搭进去,毁了我的名声倒无所谓,连累了宝象大师怎生得了!” 跪在最前方的韦典军颤抖着嗓子说道: “要不要末将去灭了他们…” “灭个屁!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不去灭,远智被抓就想起来灭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韦典军立刻低下了头,颤抖着不敢说话。 公主骂完之后,气消了许多,她叹了口气对韦典军说道: “罢了,你去将先前与背剑会联络的人清理干净,把来往书信与情报也通通销毁,记住,今日以前,公主府与背剑会无半点干系!” “是…末将明白!” 说罢就要离开,却被公主叫住: “慢着,韦典军,喝了酒再走。” 韦典军一愣,随即跪地嚎啕大哭: “公主啊!我对您是一片忠心…哦不,我是真心实意的为您做事!绝没有半点私心啊!您不能这么对我…” “好了好了,别哭了。” 公主不耐烦的说道: “你那酒里没毒,放心喝吧。” 韦典军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把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随后便磕头离开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记住,只要忠于本公主的人,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但是,若是胆敢出卖我的人,这就是榜样!” 公主指着被拖走的白山尸体说道。 众人无不胆战心惊,纷纷磕头表达忠心,而后告退。 屏退了众人,公主长叹一声,扶住了额头说: “这群蠢货,没一个能指望的!” 随后后堂传来一个声音: “公主,用不用我去把他除掉?” 公主摇了摇头: “能把墨丘算计死的家伙,实在是个人才,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可我听说太子那边正在想办法拉拢他。” “那就更不能杀了,正相反,我们也要拉拢他,远智不是死了么,这钦天监监丞又空出来一个,孔雀,你去打个招呼。” 被唤作孔雀的女子从后堂走出,一身雪白纱裙衬托着主人的姣好面容。 “背剑会当真放着不管?” “没了我们的支持,背剑会也不过就是一帮山匪而已,但这个背剑鬼却不简单,若是能为我所用…” 公主想了想,对孔雀说: “你去接触一下吧,我要去相国寺上香去了。” 孔雀答应了一声,便化作一阵风飘走了。 “呵,侄儿,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此时的长安城暗流涌动,表面上的繁华却藏不住暗地里的波诡云谲。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岳修却并不在意,毕竟他只是杀了个人,因此他才得以悠闲的骑在毛驴的背上,一边饮酒,一边走在通往长安城的路上。 白鹤在回到长安之后,便给岳修通了密信,信中内容除了对他感谢出手相助和太子对他的赞美之词外,还特别提到太子有意让他在长安任职。 这倒是让岳修有些意外,因为他的本意是想入长安钦天监,可这位太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故意委任他以凡人官职。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非凡夫俗子…” 岳修分析,给他官职的意思大概是想替他提前做好仕途,方便日后这位太子爷登基时再用。 换句话说,这个邀请同时也是一个问题,问的是岳修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同意,那日后便是朝廷重臣,肱骨贤良; 可若是不同意,那就代表他如今还没有完全站队在太子这边,而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届时太子必然不会留他性命。 “唉,怎么就对我抱有这么大的希望啊,就不怕我日后祸乱朝纲?” 他笑了笑,做不做官先不谈,最重要的是要先看看这位未来的皇帝靠不靠谱。 若是一个只会权谋御术的家伙,他倒是也不介意带着一块修仙炼丹。 话虽如此,毕竟也是一代储君,应当不会是那种蠢货才是。 岳修在接到白鹤的信后,便同墨迪告辞,并告诉背剑会会众,会主将去长安当官,从今日起背剑会便交给墨迪掌管。 墨迪在这段时间里同会众宣讲墨家理念,其侠义思想极受会众赞同,因此墨迪的声望日渐提高,岳修也不必担心无法服众的问题,便放心离开了翠云山。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岳修坐在毛驴背上,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太阳落到了山的那头。 突然,他“咦”了一声,然后招呼毛驴朝山腰的一处火光走去。 约摸五六里的山路,岳修赶着毛驴来到了那处火光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座客栈,规模不小,红漆木的大门敞开着,中间的二层小楼火光摇曳,似乎里面有人在开怀畅饮。 岳修回头看去,来时路已被夜色淹没,他笑了笑,便牵着毛驴进入了大门。 门匾上写着: “走山店。” 进了院落,却没有小厮来迎接,岳修只好自顾自的将毛驴栓在了马厩旁。 马厩里有五匹骏马,正在吃草料。 岳修四下环顾,确定没有小厮前来,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店家何在?” 这一声下去,小楼里面饮酒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打开门探出头来,发现是岳修在喊,便试探的说了句: “客官…您是人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