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无常勾魂
岳修纵身而起,于空中幻化出十数道分身,手中皆持宝剑,剑上皆溢金光。 只是片刻,那些长鞭便尽数斩断,变成一片片碎裂的狐狸毛。 经过上一次交手,狐阿七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小道士的厉害,年纪轻轻便修为高深,更兼有无数神通,因此硬碰硬自己绝非对手。 这无数红毛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却是藏在这红毛之下的。 岳修分身尽数而出,直逼红毛下的三尾赤狐本体。 然而利剑即将刺中之时,他却听见一声求救: “徒儿!救我!” 这是普济的声音! “师父?” 一瞬间,岳修乱了心神,也就这一瞬间,他对上了赤狐的双眸。 “催眠妖术…又来!” 普济那声求救自然是假的,狐阿七学的惟妙惟肖,竟连岳修一瞬间也没能分辨真假,顷刻中招,分身随即尽数消失。 狐阿七抓住机会,一把扑向了岳修本体,将他压在身下,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断他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狐阿七身下传来一声“娘亲”。 狐阿七仔细一看,这哪里是臭道士,分明是自家刘宝儿! “宝儿!你怎么在这里!” 不对,刘宝明明让他拘在卧房,怎么会出现在这? “遭了!幻术!” 然而狐阿七虽然反应了过来,却也为时已晚,岳修此时早已挣脱催眠,右手猛然点中她额头,狐阿七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定身法,效果还不错吧。” 得亏检查棺椁时见过刘公子,岳修爬起身,掸了掸灰。 狐阿七虽不能动弹,却仍旧能够说话: “你这道士好生歹毒!竟然用幻术化作我儿模样欺骗我!” “呵,你用幻术迷惑贫道时,贫道可有怨言?” 一旁的刘老爷见狐阿七已经被制服,赶忙上前: “七儿,你这是何苦呢!” “住口!你这没用的汉子,怎地胳膊肘往外拐,去帮那道士降服你妻!” 刘老爷有些委屈,看了看动弹不得的狐阿七,又看了看道士,显得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庭院后卧房的门吱呦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白净的少年。 “父亲…母亲?” “宝儿!” 刘老爷看到这孩子,立刻跑上去抱住了他。 “宝儿!为娘不是告诉你不要出来,那臭道士就是来捉你的!” “娘…爹…我好累…” 那刘宝刚走出屋外,便脚下一软,瘫在了刘老爷怀中。 “宝儿!你怎样了!道长,宝儿莫不是死了?!” “他的确是死了。” 刘老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 “哦,我儿死了…那,那道长,他这是又怎么了?” 岳修走上前,拨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刘宝的双眼,说道: “他在阳间待的太久,阴魂要散了。” 活人有生魂,死人有阴魂,阴魂不散,可入地府阴曹轮回;阴魂散,则魂飞魄碎,永世不得超生。 “狐阿七,你可看到了,刘宝因你之故,即将魂飞魄散!” 岳修手指一点,解开了定身法。 狐阿七立刻飞奔上来,化作人形抱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采集了阴气来供养他…” 岳修提醒她: “你别忘了刘宝的身世。你生他之时虽吞服了化人丹,但那却只能骗过天道报应,刘宝天生非人非妖,只用阴气供养是没用的。” 狐阿七一听立刻吐出了一颗赤红的珠子,就要喂给他: “这是我的内丹,给他喂下足以续命!” 然而却被岳修拦了下来。 “臭道士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刘宝无论是人之生气、亡魂阴气还是妖狐精气,都救不了他。”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我儿魂飞魄散不成吗?!” 狐阿七终于陷入崩溃,抱着刘宝的魂魄放声大哭了起来。 “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抱过他,永远都只能在神龛里远远望着,亦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看看他,宝儿是那么懂事,在我告知他真相的时候便喊我娘亲…” 刘老爷也抱住了狐阿七,用手摸了摸她的狐狸头,阿七泪流满面,倚在刘老爷怀里。 “道长,当真没有办法吗?” 岳修摇了摇头: “生死皆由天定,活人不可枉杀,死人亦不可还阳。我唯一能做的,是在他上路之前,让你们一家三口再说说话。” “什么…道长你这是何意…” 刘老爷还没搞清岳修这话的意思,他们三人脚底便突生阴风,两条勾魂锁链如两条毒蛇从地底伸出,锁住了刘老爷和刘宝的琵琶骨。 “这!这是!” “勾魂无常。” 岳修手指掐诀,脚踏罡步,口中念道: “敕:太上洞渊,五方功曹,天兵地甲,皆为我役,如律令!” 拘神咒一出,立时金光四溢,原本勾着刘氏父子的勾魂琵琶锁也被这金光禁锢在原地。 “好了,有什么道别的话快说,我可撑不了太久!” 狐阿七见此情形,亦知已无力回天,她也不再想耽搁儿子与丈夫的投胎时辰,只是泪眼婆娑的抚摸着刘宝的脸。 “儿啊,你记着,下一世投胎,莫再找个狐狸娘亲。” “刘郎,若能寻得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刘老爷紧紧抱住狐阿七,脸上早已老泪纵横: “七儿,这一世与你做夫妻,是我的幸事。” 饶是岳修早已成就金丹大道,却也无法御使这拘神法术太久,只听得一声镜子碎裂之音,地面上金光迸裂,勾魂琵琶锁将刘老爷与刘公子双双拖入了幽冥界。 “大胆道人,怎敢用法术阻挠冥差!”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令听者如坠冰窟。 岳修回头,一黑一白两无常鬼正站在他身后。 黑的那个头上顶着“天下太平”的高帽,白的则是“一见生财”。 “小可三星观道人大春,见过两位勾魂使。” 黑无常怒喝道: “真是贼道人,我二使奉第二殿阎罗王之命来阳间拘魂,尔乃敢阻拦!若是误了时辰,合该扔你进十六地狱里受苦!” 谁知听到这话,岳修却有些诧异: “第二殿阎罗王?你们是楚江王座下鬼差?” “放肆!怎敢直呼阴曹阎罗王名号!” 黑无常一阵呵斥,身上的幽冥气息不断释放,来自九幽地狱的凄寒阴气冲击着岳修与狐阿七,狐阿七顿时痛不欲生,仿佛连骨髓也冻住了。 岳修却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仍旧神情自若。 白无常见状,赶忙上前唱起了白脸: “既是道家上仙,自然有拘神遣将的大神通在。我等确为楚江王座下鬼差,不知上仙有何疑问?” 岳修见这白无常说话彬彬有礼,便也对他行了一礼,说道: “这刘氏父子皆为枉死之人,理应进幽冥界枉死城,交付卞城王处置,怎么会是楚江王座下二位大人来此?” 黑无常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倒是白无常笑了笑,说: “这本是幽冥官事,按理说不该同道长谈及;不过看道长此番也是与这刘家有机缘,那便告诉也无妨。” 黑无常接话道: “刘氏讳永,私通狐妖,诞下异种,该当打入大海底地狱,受十六层小地狱之苦; 刘氏讳宝,系人妖所结合所生,实乃异种,合该贬入九幽之下,受九幽之火焚去魂魄。” 白无常微笑着说: “仙长,这下您该知晓了吧。” 不料这话被狐阿七听去,立刻暴怒道: “乃敢对我夫我儿动手!” 说着便使出三条狐尾攻向黑白无常。 “放肆!” 黑无常手中哭丧棒一甩,狐阿七三条狐尾立刻冻成冰晶,粉碎了一地。 狐阿七也被寒气袭扰,身受重伤,吐出一口黑血。 “狐阿七,你与凡人私通,死后也将入九幽狱受苦!只是你阳寿未尽,且饶你去!” 说完,黑无常散出一阵黑色阴气,消失不见了。 白无常轻笑,对着岳修行了一礼,散出一阵白色阴气也消失了。 徒留阴宅内狐阿七失声痛哭,岳修驻足长叹。 “魂断梦消二十年,想不到终究是瞒不过上天。” 狐阿七悲愤欲绝,抱住了岳修的腿,不断恳求: “道爷,仙长!我求你了!救救我夫我儿!一切孽障皆因我而起,要惩处便惩处我一人,莫要牵连了孩子啊!” 岳修皱了皱眉,感慨了一句: 姐啊,我倒是想管,可那是阴曹地府,我又没有孙大圣的本事,怎么帮你! 只好安慰她: “贫道哪有此等法力…” 突然,狐阿七现出原形,将那妖丹吐出: “若仙长能够帮我,我愿终生为奴为仆,服侍仙长左右!” 说着,便把妖丹交到了岳修的手里。 看着滴滴血泪的狐阿七,岳修也着实被她的真情感动。 虽比不上断桥相会、同舟共度的传奇故事,却也让岳修感受到了刘家父子与狐阿七的真情实意。 他收起妖丹,对狐阿七说: “也罢,贫道就帮你这一次!” 于是便用道剑割破了左手食指,鲜血不断流淌而出,混着金光融合成了胶状的金色液体。 岳修用狐阿七的毛发为笔,在地上画了一座离魂阵。 “我会以元神出窍之法入地府一遭,去帮刘永刘宝说情。只是能成与否,还未可知。” 他坐在阵法中央,以法力催动,不一会儿,元神便脱了肉身,潜去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