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完,叶诚闭着眼睛开始复盘起整件事。他回忆道:“花采秋说是要物色帮手,便和我在品剑大会上遇到。然后就是他们去浙江,王畿突然反水。” 叶诚顿了顿,语言不停道:“与此同时,刘广生派人抄了华府。我下决心动刘广生,打算先把廖公杀了。廖公也察觉到了我的意思,帮了我一把。我借太子之手解决浙江的乱摊子,让姚纪二人看到我的能量。然后把他们拉入局,杀了廖公。” 说完这些,叶诚颇为感慨——他没想到自己在下棋的时候反而还成了廖公的棋子。 “我想接触周邦杰,通过他接触刘广生。虽然无果,但认识了赵六父子。同时,刘广生在魏朝那边知道了我下一步,将计就计主动相邀。送走赵六的时候,我要是派人跟着,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叶诚仰面长叹。 收敛心绪,叶诚说着最后发生的事:“接着刘广生用赵六的人头激怒我,让郝伏跟曹元植杀我们。但郝伏想不到我竟然真敢跟他搏命。然后就是柳笑风跟太子派来锦衣卫出来救场...” 叶诚回味过来,双眉相抵:“不对啊?谁找的他?张继姚?”叶诚心里不大愿意相信,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叶诚掐了掐鼻梁,如释重负道:“算了,既然刘广生伏诛,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结束了。” 说着说着,叶诚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花采秋。他莫名其妙道:“咦?你来干嘛?” 花采秋还没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叶诚,我爹来信说要取消我们两家的婚事。”见叶诚捂着嘴在笑,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梨花带雨道:“你还在笑!” 叶诚故意相激道:“好事啊!” “好个屁!”花采秋难得地骂了脏话,也看得出她有多生气了。 叶诚解释道:“至少对江南那些公子来说是好事。你现在哭成这样,若是被他们看到了,少不了递帕。” 花采秋跺了下脚,恨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笑我!”两颗清泪没有砸在叶诚心里,但也没有摔在地上。 墨绿色的袖子缓缓抬起,叶诚用食指轻轻拂去花采秋的泪痕。他试探道:“既如此,你希望我怎么做?去你们花家提亲?” 花采秋还在为叶诚如此亲昵的举动心里发慌呢。只听柳笑风说道:“那倒不必,我估计你见不到他爹就被赶出去了。”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花家?”叶诚的话里听得出有点委屈。 柳笑风嘿嘿笑道:“你确实没得罪花家,但是你爹得罪了。” 原来花家跟叶家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冲突,当年的这纸婚约也是如此。在某一场关乎北直隶市场的商战中,叶言跟当时还是花家家主花七打了个赌——如果叶言赢了,花七就得把花采秋嫁给自己儿子;而如果他输了,他承诺有花家的地方绝不会有叶家。 结果很明显了... 听完这段因果,叶诚好笑道:“对付不了我爹,就来对付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柳笑风倒是直来直去。 虽然叶诚早已习惯了柳笑风的为人,但这记直拳却把他打得无话可说。 但柳笑风还是说道:“毕竟这个婚约算是花家的耻辱。如果这门亲事真成了,花家恐怕就成了笑柄。” “这倒也是。”叶诚也不蠢,很容易就理解了柳笑风的这番话。 柳笑风话锋陡转道:“但是成亲一事确实刻不容缓,有人为他娘亲断命说只能靠孩子成亲来冲喜。” 叶诚哑然失笑:“这他们也信啊?”但看见花采秋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轻咳两声后板起了脸。 柳笑风怒其不争地指着花采秋说道:“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太听老婆的话。他娘嘛,不知怎的就非常信命理术数。听见有人这么说,只得改婚。” 叶诚看了看花采秋,突然问道:“那个人有说嫁给谁比较好吗?” 柳笑风自然懂这番话意思,反问道:“你以为是采秋的爱慕者搞的鬼?” 叶诚点了点头——由不得他不敏感,在刘广生一事中他最大的收获就是任何看上去无关痛痒的偶然,往往是深思熟虑得到的必然。 柳笑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个好像他没说。” “那现在呢?你们打算怎么办?”叶诚知道取消婚约是大势,不是自己就能左右的。便着手排查起各人的立场。 这番算计在柳笑风眼里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他开起了二人的玩笑:“我要带她回江南了。抢亲那天你记得来。” 叶诚讪笑,心里却是稍定——看来柳笑风是支持自己的。他又把目光转向花采秋,问道:“你呢?” 花采秋不敢与他对视,看着双脚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叶诚满意。但这既然是花采秋的意思,叶诚也不好干涉。他点了点头,决定道:“那就这样吧,柳前辈先带她回去。”柳笑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出乎柳笑风的意料。 感觉到柳笑风背后多半是没看成一场好戏的失望,叶诚苦笑着摆手:“您别这样看着我。婚约一事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既然不想嫁我,我再勉强反而不占理。对了,梅凌雪也跟你们一起走吗?”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还忍不住往门口多看了几眼。 柳笑风掏了掏耳朵,然后弹了下尾指上的耳屎随意道:“这倒没有。听说他爹给她定了个目标,没完成就不许她回去。” 叶诚好奇心大作,自然问道:“什么目标?” “也没什么,好像是杀一位一流高手吧?” 柳笑风二人走后,叶诚双眼无神地四处张望:“杀一流高手...” 这就是剑神的要求吗...这也太恐怖,不是,太离谱了! “叶大哥,叶大哥!华府那边有东西送来了!” 咦?怎么听着还怪亲切的?叶诚从赵逸手里接过一件包裹,心里古怪想道。 见叶诚并不打算打开,赵逸奇怪道:“叶大哥,你不打开看看吗?” “不了。”叶诚神色平静。 赵逸心里像是有千百只羽毛在搔一样,他忙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你在旁边...”叶诚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等赵逸垂头丧气地离开后,叶诚打开了包裹。他看到一封信跟一大块玉! “这玉,有点眼熟啊?”叶诚怎么都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那玉了。他先打开信,翻阅起来。 信是叶言写的,内容只有一句——“诚儿,这份琢玉心法,是爹留给你的一份礼物。若能参悟,受益无穷。” 叶诚这才想起来,这是华府那座陆子冈的玉山啊。没想到玉山底部竟有如此秘密!他赶紧拿起玉牌,发现上面果然细细密密写了百来个小字。 “我多年琢玉,晚年悟出琢玉如琢心。如今将琢玉心法刻于遗作,愿有缘人莫要重蹈覆辙。心法口诀如下:意为六根始,心为六感终。琢玉亦琢心,万事大不同......” 叶诚看完,便用内力将玉牌震碎。他默念着心法口诀,疑惑道:“陆子冈,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不管了,先去找赵庭明请教‘落花流水’跟‘至死方休’。”叶诚得了心法,乐颠颠地出门。 ...... “终于是守住了!终于是守住了!”华优看着摆设如常的华府,激动得热泪盈眶。 女人总是感性的。华雅见到自己弟弟这个样子,眼眶也红了。倒不是因为华府无恙——毕竟自己相公为这事前后奔走,虽然没人知道,但自己总是清楚的。 华雅之所以哭,是因为自己这个弟弟再怎么对父亲抱有怨气,终究是明白了血浓于水。 华优知道自己有点太小女儿作态了,抬手抹了把眼睛。他岔开话题说道:“姐,你真的放手让诚儿去闯吗?” 华雅恬淡一笑,颔首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言之既然想让他试试,便让他试试吧。” 其实华雅已经知道叶诚在习武了。她也因为这事跟相公吵过,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不过她见叶诚几乎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武学,也知道叶诚十分在意自己的看法。 而叶诚那次跟赵逸套招,脸上的快乐与沉醉也被华雅收入眼底。 为人父母,既然孩子喜欢,就由他去吧。这就是华雅的想法。何况自己也算有点底子,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华优点了点头——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说服华雅的准备,但既然自家阿姐看开了,那自己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其实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外甥除了修为稍低,比起当年的姐夫也不遑多让。甚至重铸那人的荣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姐,这事最后怎么会扯上锦衣卫?”华优有点担忧。 华雅揭晓谜底道:“是你姐夫叫来的。” 是的,不是叶诚,不是梅凌雪,不是朱常洛。锦衣卫是叶言喊来的! “姐夫怎么会跟锦衣卫扯上关系?姐,他不会...”华优不敢再说,他知道后面那些话仅仅是说出来就会是掉脑袋的大罪。 华雅摇头否决了他的想法,她厉声道:“别乱想,他当初答应过我的!” 听到这话,华优脸色稍霁——姐夫什么都好,但有一点就是太听老婆的话了。既然姐姐这么说了,应该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