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腰的汽车站坐上大巴车，返回泰山脚下。　　 下车后，赵灵筝的细柔语声，又在周游耳边响起。　　 “门书渐耳之[聻符]，用于照见志异、慑服其中弱小之辈。但是，需用丹符八琼制写符箓，方可奏效。”　　 赵灵筝解释得更加细致，周游原只知道八琼的组成，却不懂得画符也要用到这些丹石。　　 “八种原料，分别是丹砂、雄黄、雌黄、云母、硫磺、空青、戎盐、硝石，是这些吧。”　　 从山脚下换乘公交车，周游去了中药店和岱庙附近，买齐所需物品。　　 周游记得赵灵筝说过，她是玄五品的剑修，这姑娘的神识，长时间寄于这个世界，消耗甚大，也急需睡眠休息来补足回复。　　 于是没作停歇，他找了间酒店开房落脚，几笔画好数张聻符。　　 “聻”字，在道教被视为具有玄奇力量的符号。　　 比如，道教常见的紫微讳，便是云头鬼脚构成的图案，云头即“雨”，鬼脚便是“聻”。　　 再如，在我国某些地方的传统民俗中，春节期间会在门上书写“聻”字；南方也有埋聻砖的做法，都是用以震慑群鬼、百邪不侵。　　 还有为此做解释的传闻——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就是靠鬼更怕死鬼的原理，来驱鬼辟邪。　　 “回想刚刚熟悉的步骤，凝神聚气，默运诀要。”赵灵筝在旁轻声提醒。　　 周游闭目运气。　　 几秒之后，他忽然感觉手指间夹住的符箓隐隐发热。　　 睁眼看时，就见符箓之上的“聻”字，竟然发出了黯色晕光。　　 隐隐的疏光，由作为符胆的字迹起，向外延展。　　 顷刻，符纸化作细散微芒，眨眼间隐于半空。　　 符箓，真的起效了。　　 周游平复了一口气。　　 严格来说，这是继赵灵筝的神识声音之外，他亲眼可见的第二桩颠覆性玄异景况了。　　 周游目光所及，似乎空气中多了些雾蒙蒙的细线，眇眇忽忽地随意飘动。　　 “这就是…离散在现代天地间的志异之力么？很细，很少，几不可察。”　　 再转身向后，周游微微一呆。　　 因为他看到，在他的身旁，俄然显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仅现轮廓，模糊不清。　　 依稀只瞧得出，她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在一直注视他。　　 一副温婉又纤巧的模样。　　 “是不是稍微可以看到我啦？”　　 启唇说话间，赵灵筝轻笑了下，抬起手在周游眼前晃来晃去。　　 “嗯，应该和你看我的样子是类似的，好像是只有粗略勾边线条的水墨画人像。”周游微笑。　　 “我又没什么好看的，走啦，我们上街，去找找，有没有低阶的志异。”　　 出了酒店，周游随即下单打了一辆专车，多加了小费，给司机备注好，他要绕行城区，在车上拍拍照。　　 车子到来前，周游双耳都戴上蓝牙耳机，但并未播放音乐。　　 他对赵灵筝说道：“我耳朵上的这东西，叫作耳机。最简单的解释：它能接收和传送千里之外的声音。”　　 周游打算用耳机假装全程打电话的样子。　　 “待会儿，灵筝你可以在司机……在车夫前随意出声。　　 只是，要将声音放轻放小一点。　　 即使车夫听到了，也只会误以为，是我耳朵上的这个白色小块，发出来的声响。”　　 “嗯，明白啦。”　　 赵灵筝的声音，带着柔柔的笑意：“后世的人好聪明，在缺乏仙炁、无法修炼的境况下，还发明出了这种好用的物件。”　　 她又说道：“我们也有类似的宝物，不过凡人无法使用，只有修仙者才能催动。”　　 “第1016位志异，水木之精[藻兼]，经常会携带一种紫螺壳，用来盛装蛟龙髓。而紫螺壳本身，也能与其他的藻兼志异拥有者，进行跨越山川远海的联系。”　　 “还有一种高崖巨蚌，它的壳也能做到百里传音。周游你也许从未见过吧，巨大的壳蚌，其实有会飞的呢。”　　 周游着实对此好奇，感叹地说道：“照你这么一说，倒是更向往去见证见证，此般神异奇诡的世界了。”　　 上车后，司机匀速在城区内驾驶，周游在后排，静静感受聻符带来的短暂力量。　　 这是一种有如感官上的延伸，不同于味听嗅视触的五感五觉。　　 周遭的空气，貌似都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细微至极的仙炁，宛如缕缕细丝掠过他的皮肤，更像是几只小虫，落入了编织好的蛛网内，被察觉到。　　 没过多久，周游通过聻符的加持，隐隐似有所感，某处的“波动”最为聚焦和剧烈。　　 而这时，赵灵筝也出言提醒：“就在附近，有一种志异，很弱很弱，在玄阶也是低价的末后位。”　　 周游下了车，循着视线中细线的指引，进到一家生意火爆的小饭馆。　　 吃客爆满，桌位不足，服务员招呼他，与一对母子拼桌。　　 周游落座，点了一碗素面后，看向桌子对面。　　 小男孩五六岁，蔫头巴脑地靠在他妈妈怀里。　　 他的母亲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还穿着案场客服的职业裙装。　　 此时，她正将几大盒药摆到桌上。　　 她看看周游，担心会触犯道士的忌讳，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刚给孩子拿了药，我给他爸爸拍几张药盒子的照片，马上就收起来。”　　 周游摆手表示没关系。　　 “妈妈。”　　 小男孩咳嗽了两声，指了指店里点单的招牌：“我想吃那个，蟹黄拌面。”　　 他的妈妈抬头首先扫一眼价格，眉间蹙起为难的神色。　　 “妈妈给你点一碗手擀面，好不好。”　　 “……哦，好。”　　 小男孩虽然肉眼可见地瘪了嘴，却也没再吱声。　　 店老板兼大厨，正给另一桌上菜，听到了母子的对话。　　 他走过来，俩手在围裙擦擦，略显胖墩的脸上露出笑：“小朋友，叔叔给你做另外一种蟹黄拌面，叫‘赛螃蟹’拌面，好不好？”　　 还没等孩子妈妈张口，店老板抢先说道：“和手擀面一样价钱。”　　 “周游，你看店家的身上。”赵灵筝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