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错之下，周游脱口问出：“凡人之躯，可以收服天阶志异么？”　　 话音未落，周游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还说，志异的位阶能代表两人之间的情谊深厚……　　 要是真埋了一只天阶志异，那岂不是就意味着，两人关系好得太过头了点？　　 果然，赵灵筝的声音顿时充满嫌弃：“天你个头呀，做你的春秋大梦叭。”　　 周游稍微脑补了下，这姑娘此时大概是一副赏他白眼的无语神态。　　 他尴尬地一笑，转移话题：“宋代这么早，就说‘你个头’了啊，我还以为是近现代才有的白话。”　　 赵灵筝轻哼了一声：“艺祖皇帝就有这个口头禅。有一次，皇宫里的一段梁木坏了，需要新的木料来修，将作监的宫人为了讨好艺祖，找不到合适的短木，就提议把一根栋梁之材肢解，截成一段段短小的木料。”　　 “艺祖皇帝本就以节俭禁奢出名，他就当场骂了他们：‘截你爷头，截你娘头，勿寻进来’，还非要让史官把他的原话，一字不漏地给记到史书里。”　　 周游心里正感慨宋太祖是个性情中人，又听赵灵筝把话题接转回来：　　 “不过，假如机缘巧合、因果际会，凡人也是可以收服天阶志异的。”　　 她轻叹一小声：“如果我的道种志异是第79位的天阶志异，[烛照]，也就是衔烛之龙·烛九阴的力量，那么在仙一转之前，境界的突破将再无任何桎梏。”　　 “不说这个啦，周游，不要贪心哦，我都还没有收服过天阶志异呢，最多尽力给你埋个地阶志异叭。”　　 “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周游笑道，“给什么就要什么，不挑的。”　　 “那我回去啦，好好布置一番、试上一试。下次来，我会转告你，获取道种志异的办法的。”　　 身边没了这姑娘的声音。　　 周游揉了揉额头，捏捏脸侧，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挖到这姑娘给的志异之前，不能睡啊。　　 ……　　 晨间。　　 观日出的人群挤占满了山顶。　　 薄雾形如云海，天地茫茫相接。　　 俄而一线曙色，状若鎏金销熔。　　 幕霭隐入苕峣，绛红摇动天顶。　　 重现造化神秀，割离阴阳昏晓。　　 日出仿若携来万丈热芒，旅客们纷纷赞叹不虚此行，一边脱下夜间租来的御寒军大衣。　　 在玉皇顶一片群聚的军绿色中，周游的深蓝道袍显得尤为扎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情绪激越，山顶夜间明明寒风吹刮、气温骤降，可周游并未感觉有任何凉意，一件道袍居然就足以御寒，顶过去了一夜。　　 他挤过热闹的人海，在天街和碧霞祠附近来回反复转悠。　　 时而洗洗脸提提神，时而找个僻静处所、打段八部金刚功，抵御不断袭来的困意。　　 “这姑娘动作再快，可能也要安排部署一下，鼓捣上一整天吧。”　　 周游在等赵灵筝——准确地说，是等她的声音，再次“穿越”过来。　　 他们二人的世界，目前来看，时间流速相对一致。　　 现在他这里是2024年的七月初九，而赵灵筝那边则是1024年的七月初九。　　 那么估计要等到今晚，甚至明晚后晚，才可以再“见到”她了。　　 周游不免略微发愁。　　 大学里迷上游戏那阵，他都没通过宵。　　 而这回大概要熬个三天三夜不合眼，想想就着实感觉吃不消。　　 “可是又不敢闭眼，万一睡着之后，我单独一个‘孤魂’，不受控制地又去到那座城隍庙里……”　　 千年前的世界不乏各种志异，他又是两眼一抹黑，连基础的称呼都能搞错。　　 倒霉一点，真遇到凶一点的鬼，他毫无抗衡的能力，别说是手无寸铁了，顶多荣膺猛鬼的开胃口粮。　　 ……　　 三小时后。　　 坐在天街商业区一处半封闭的施工工地旁，挖机和钻机轰隆隆扰民的声音，正好当作闹钟。　　 周游手肘撑在胳膊上，一手抵住额头，打盹想眯瞪了，脑袋往下一坠，就又马上惊醒。　　 捱时间捱到中午，他正克制着上下眼皮使劲打架之际，而那个一直期盼惦念的嗓音，忽然间又出现了。　　 “周游周游……”　　 已经熟悉了赵灵筝的声线，周游猛地起身：“灵筝？可…现在还是白天。”　　 “嗯！我知道……”　　 赵灵筝的声音，比较前两次，多了些怏怏不乐的没精打采。　　 “抱歉呀，回去之后，被我娘亲和师父捉到了，她们把我臭骂了一顿。”　　 还没等周游过问更多，她忽而轻咦了一声：“欸？周游，你——”　　 周游甚至有种被她的目光扫来扫去，上下反复端量的错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一阵沉默后，赵灵筝才启唇：“没什么。”　　 紧接着，她一字一顿地郑重地念道：“碧霞剑仙派。”　　 “灵筝？”周游一怔，“你的神识回去之后，没有休息，接着就去布置那些后手了？”　　 听她声音都困惺惺的，拖起长音，难掩疲乏倦意。　　 估计神识穿越千年降临，也需要消耗莫大的心力，所以她没有补足休息。　　 “嗯，修仙者尚未飞举升仙、达到仙一转之前，只是玄几品的境界的话，还是需要一些睡眠调息的休息的。”　　 似乎是为了让周游安心，她的语气带上一丝轻松：“没事啦，我回去补上两个时辰的觉就好啦。”　　 “放心叭，都已布置妥当了。待会儿你去到碧霞剑仙派的道场，只要找到碧霞剑仙派的传人，一定会有人来引导你的。”　　 赵灵筝的嗓音，听起来又转而重新打起精神：“不过，娘亲和师父有句话也点醒了我一下——你从来没有接触过志异，在我之前，你一直过着平静安稳的好日子。”　　 “莫说是千年后的你，哪怕是在大宋，凡人也对求仙问道一事，有着诸般误解。”　　 “周游，修仙一途，尤其是从玄九品到玄一品，并不意味着通天彻地、长生久视。”　　 “所以，周游，要不要一起去镇上走一趟？”　　 赵灵筝说道：“既然泰山附近还有仙炁留存，那么山脚下的城镇，人间烟火汇聚之地，或许受到倏忽抗衡绝地天通的影响，还可以遇到几种新近诞生的志异。”　　 “在你决定是否收服道种、踏上修仙一途之前，先感受一下——何谓志异之力。”　　 周游定了定神，他确实不知修仙、志异之事的全貌真容，仅有的憧憬与想象，也来源于后世的文艺加工创作，必然与赵灵筝所处的修仙界相去甚远。　　 他点点头：“好。”　　 “那我们快下山吧，以你的脚程，我们还有大半天的路要赶叭？”她担心路上会耽误很长时间，于是出言催促。　　 “额，这倒大可不必。”　　 周游指了指不远处的索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感知到，那边是两排被钢索绳吊着的轿厢，我们叫它缆车，可以直达山腰，然后再转乘大巴车——就类似你们的马车，不用一个小时…也就是不用半个时辰，就到市区了。”　　 “啊？用绳子串着，把轿子从山顶往山下滑？”　　 “差不多，你可以这么理解。”　　 赵灵筝的小声惊呼：“一千年后的凡人，胆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