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5章 心有不忍
林逸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慕容复一心只想复国为君,所谋不成,竟然已经神志混乱了。” 林逸转头看向王语嫣三人,对她们问道:“你们要怎么报仇?” 木婉清看了那满脸凄楚憔悴之色的阿碧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报仇了,就让他继续做他的皇帝梦,生不如死的活下去吧!” 王语嫣和钟灵听到木婉清的话后,也都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再报仇了。 其实木婉清、王语嫣、钟灵三人之所以打算不报仇了,还是因为看在阿碧的份上,三人见阿碧的样子,已经不忍再杀了慕容复,让她更加伤心难过下去了。 林逸看了三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和三人一起转身离开了这里。 大理皇宫之中,段正明将帝位传给侄儿段誉,诫以爱民、纳谏、节欲三事,叮嘱于国事不可妄作更张,不可擅动刀兵。 就在这时候,数千里外北方大宋京城汴梁皇宫之中,崇庆殿后阁,太皇太后高氏病势转剧,正在叮嘱孙子赵煦道:“孩儿,祖宗创业艰难,天幸祖泽深厚,得有今日太平。但你爹爹秉政时举国鼎沸,险些酿成巨变,至今百姓想来犹有余悸,你道是什么缘故?” 赵煦说道:“孩儿常听奶奶说,父皇听信王安石的话,更改旧法,以致害得民不聊生。” 太皇太后干枯的脸微微一动,叹道:“王安石有学问,有才干,本是好人,用心自然也是为国为民,可是……唉……可是你爹爹,一来性子急躁,只盼快快成功,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则不达,手忙脚乱,反而弄糟了。” 太皇太后她说到这里,喘息半晌,接下去道:“二来……二来他听不得一句逆耳之言,旁人只有歌功颂德,说他是圣明天子,他才欢喜,倘若说他举措不当,劝谏几句,他便要大发脾气,罢官的罢官,放逐的放逐,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向他直言进谏呢?” 赵煦说道:“奶奶,只可惜父皇的遗志没能完成,他的良法美意,都让小人败坏了。” 太皇太后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什……什么良法美意?什……什么小人?” 赵煦回答道:“父皇手创的青苗法、保马法、保甲法等等,岂不都是富国强兵的良法?只恨司马光、吕公著、苏轼这些腐儒坏了大事。” 太皇太后脸上变色,撑持着要坐起身来,可是衰弱已极,要将身子抬起一二寸,也是难能,只不住咳嗽。 赵煦说道:“奶奶,你别气恼,多歇着点儿,身子要紧。”他言语虽为劝慰,语调中却殊无亲厚关切之情。 太皇太后咳嗽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说道:“孩儿,你算是做了九年皇帝,可是这九年……这九年之中,真正的皇帝却是你奶奶,你什么事都要听奶奶吩咐着办,你……你心中一定异常气恼,十分恨你奶奶,是不是?” 赵煦摇头说道:“奶奶替我做皇帝,那是疼我啊,生怕我累坏了。用人是奶奶用的,圣旨是奶奶下的,孩儿清闲得紧,那有什么不好?怎么敢怪奶奶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你十足像你的爹爹,自以为聪明能干,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你心中一直在恨我,我……我难道不知道吗?” 赵煦微微一笑,说道:“奶奶自然知道的了,宫里御林军指挥是奶奶的亲信,内侍太监头儿是奶奶的心腹,朝中文武大臣都是奶奶委派的。孩儿除了乖乖地听奶奶吩咐之外,还敢随便干一件事、随口说一句话吗?” 太皇太后双眼直视帐顶,说道:“你天天在指望今日,只盼我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显身手了。” 赵煦说道:“孩儿一切都是奶奶所赐,当年若不是奶奶一力主持,父皇驾崩之时,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奶奶的深恩,孩儿又如何敢忘记?只不过……只不过……” 太皇太后问道:“只不过怎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又何必吞吞吐吐?” 赵煦说道:“孩儿曾听人说,奶奶所以要立孩儿,只不过贪图孩儿年幼,奶奶自己可以亲临朝政。”他大胆说了这几句话,心中怦怦而跳,向殿门望了几眼,见把守在门口的太监仍都是自己那些心腹,守卫严密,这才稍觉放心。 太皇太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不错,我确是要自己来治理国家。这九年来,我管得怎样?” 赵煦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说道:“奶奶,朝野文士歌功颂德的话,这九年中已不知说了多少,只怕奶奶也听得腻烦了。今日北面有人来,说道辽国宰相有一封奏章进呈辽帝,提到奶奶的施政。这是敌国大臣之论,奶奶可要听听?” 太皇太后叹道:“德被天下也好,谤满天下也好,老……老身是活不过今晚了。我……我不知是不是还能看到明天早晨的日头?辽国宰相……他……他怎么说我?” 赵煦展开纸卷,说道:“那宰相在奏章中说太皇太后:‘自垂帘以来,召用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临政九年,朝廷清明,鲁国绥安。杜绝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巨细,终身不取其一……’” 赵煦他读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太皇太后本已没半点光彩的眸子之中,又射出了几丝兴奋的光芒,接下去读道:“……‘人以为女中尧舜!’” 太皇太后喃喃地说道:“人以为女中尧舜,人以为女中尧舜!就算真是尧舜吧,终于也难免一死。” 突然之间,太皇太后她那正在越来越模糊迟钝的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问道:“辽国的宰相为什么提到我?孩儿,你……你可得小心在意,他们知道我快死了,想欺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