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9章 郁结已解
突然只听得嗤嗤嗤几声响过,乔峰撕开了自己胸前衣衫,露出长毛茸茸的胸膛来。只见乔峰他胸口刺着花纹,是青郁郁的一个狼头,张口露牙,状貌凶恶,而那契丹老汉他的胸口也是刺着一个狼头,形状神姿,和乔峰胸口的狼头一模一样。 这时忽听得那几个契丹人齐声呼叫起来。 乔峰自两三岁时初识人事,便见到自己胸口刺着这个青狼之首,他因从小见到,自丝毫不以为异。后来年纪大了,向父母问起,乔三槐夫妇都说图形美观,称赞一番,却没说来历。 北宋年间,人身刺花甚是寻常,甚至有全身自颈至脚遍体刺花的。大宋系承继后周柴氏的江山。后周开国皇帝郭威,颈中便刺有一雀,因此人称“郭雀儿”。 当时身上刺花,蔚为风尚,丐帮众兄弟中,身上刺花的十有八九,是以乔峰从无半点疑心。但这时见那死去的契丹老汉胸口青狼,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自不胜骇异。 那几个契丹人这时围到乔峰他的身边,叽哩咕噜地说话,不住地指他胸口狼头。乔峰不懂他们说话,茫然相对。一个老汉忽地解开自己衣衫,露出胸口,竟然也刺着这么一个狼头。那三个少年各解衣衫,胸口也均有狼头刺花。 霎时之间,乔峰终于千真万确地知道,自己确是契丹人。这胸口的狼头定是他们部族的记号,想是男孩出生不久,便即人人刺上。他自来痛心疾首地憎恨契丹人,知道他们暴虐卑鄙、不守信义,知道他们惯杀汉人、无恶不作,这时候却要他不得不自认是禽兽一般的契丹人,心中苦恼之极。 乔峰他呆呆地怔了半响,突然间大叫一声,向山野间狂奔而去。 乔峰他直接奔出了十余里后,才停了下来,乔峰他抱头坐在一株大树之下,脸色铁青,额头一根粗大的青筋凸了出来。 乔峰身子一缩,喃喃自语的说道:“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是猪狗也不如的契丹胡虏……” 等过了一会后,乔峰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乔峰缓缓地说道:“我一向只道契丹人凶恶残暴,虐害汉人,但今日亲眼见到大宋官兵残杀契丹的老弱妇孺,我……我……我是契丹人,从今而后,不再以契丹人为耻,也不以大宋为荣。” 乔峰他既然说出了这话来,那也就是说明他已经解开了心中的郁结。 乔峰瞧着深谷,神驰当年,说道:“我父母给那些汉人无辜害死,此仇非报不可!” 乔峰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年我母亲给他们杀了,我爹爹痛不欲生,就从那边的岩石之旁,跃入深谷。他人在半空,不舍得我陪他丧生,又将我抛了上来,乔峰方有今日。 “我父母这血海深仇,岂可不报?我从前不知,竟然认敌为友,那已是不孝之极,今日如再不去杀了害我父母的正凶,乔某何颜生于天地之间?他们所说的那‘带头大哥’,到底是谁? “那封写给汪帮主的信上有他署名,智光和尚却将所署名字撕下来吞入了肚里。这个‘带头大哥’显是尚在人世,否则他们就不必为他隐瞒了。” 乔峰他自问自答,苦苦思索。过了片刻后,乔峰他又说道:“这个带头大哥既能率领中土豪杰,自是个武功既高、声望又隆的人物。他信中语气,跟汪帮主交情大非寻常,他称汪帮主为兄,年纪比汪帮主小些,比我当然要大得多。 “这样一位人物,应当并不难找,嗯,看过那封信的,有智光和尚、丐帮的徐长老、白世镜和马夫人,铁面判官单正。还有那个赵钱孙,自也知道他是谁。赵钱孙已告知他师妹谭婆,想来谭婆也不会瞒她丈夫。智光和尚与赵钱孙,都是害死我父母的帮凶,那当然是要杀的,这个‘带头大哥’,哼,我……我要杀他全家,老老小小,鸡犬不留!” 乔峰又说道:“智光和尚四海云游,赵钱孙漂泊无定,要找这两个人甚是不易。那铁面判官单正并未参与害我父母之役,找到他也未必会说,我和他无冤无仇也不好直接动手。谭公、谭婆也是如此。白世镜和马夫人这是应该都已经伏法,那就只剩下丐帮的徐长老了。可如今我已是契丹人,又如何能够回丐帮去?” 乔峰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智光大师,这智光大师是当年的帮凶之一,他要是不肯说出带头大哥是谁,乔峰也好动手,不像其他人那样和乔峰无冤无仇,乔峰不好动手。 至于为什么去找智光大师,而不是去找赵钱孙,那是因为智光大师虽然四海云游,但乔峰也知道他的住处,而赵钱孙住在哪里,乔峰就不知道了。 当下乔峰便离开了雁门关,去天台山找智光大师了。其实乔峰为了知道凶手是谁,现在也确是无可奈何了。智光大师当年虽曾参与杀害他父母之役,但后来大发愿心,远赴异域,采集树皮,医治浙闽两广一带百姓的瘴气疟病,救人无数,自己却也因此而身染重病,痊愈后武功全失。 这等济世救人的行径,江湖上无人不敬,提起智光大师,谁都称之为“万家生佛”,乔峰若非万不得已,决不会去和他为难动手,只是想要知道那带头大哥是谁。 天台山在浙东。这一路上虽然不少风景,可乔峰他心事重重,也无法游目畅怀。 乔峰他过长江后,不一日又过钱塘江,来到天台县城。乔峰在客店中歇了一宿。次日一早起来,正要向店伴打听上天台山的路程,店中掌柜匆匆进来,说道:“乔大爷,天台山止观禅寺有一位师父前来拜见。” 乔峰吃了一惊,他住宿客店之时,曾随口说姓关,便问道:“你干吗叫我乔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