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从昏迷中醒过来,脑海中还是先前惨烈厮杀的那一幕,耳畔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他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来,看清楚眼前的处境。 这是一处幽静的深谷,从谷口上方的天空看起来,距离地面至少上百丈。 一道雪白色长虹从谷口上方泄下,在谷底冲刷出一个深邃的水潭出来。 也幸得这水潭,他前面掉下来的时候,才幸免一死。 水边,一个黑衣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边血红一片。 他走过去踹了一脚,那人翻过身来,正是前面带着厉鬼面具的黑衣人首领,已经死去多时。 嬴政伸出手拔出他胸口的长剑,面无表情将其插回腰间,白痴,他的剑术老师是盖聂,竟敢小看他,死不足惜。 天色已经接近天明,也就是说,他已经昏迷了一夜,盖聂竟然还没有回来,看来他那边遇到了大麻烦。 走到水边,将凌乱的长发整理整理,鞠起清水将脸上的血迹洗去。 身上雪白的大氅已经破烂不堪,被他扔在一边。 他的身体异常高大魁梧,面容英俊而硬朗,带着关中老秦人特有的铁血和刚毅。 视线突然一凝,蓦然发现了远处山壁上散发出的奇异紫光,在天边晨光的映照下,吸引着他不自觉的走进。 那是几篇奇特的文字,令他极为着迷。 “五岳真龙落,死龙空纵横,九天玉龙飞,蛰龙不知春。”《山河潜龙决》。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天子望气术》。 还有一幅真龙观想图,和九式天子剑诀,标标准准的天子帝皇武学。 他手伸过去,想抚摸一下那幅麟爪飞舞的真龙图。 只是手刚一碰到石壁,那遍布在石壁上的紫气好像找到宣泄口一样,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在这一瞬间,外界风云变换,原本混乱的星象突然呈现诡异的清晰。 西方咸阳上空的帝星显示暗淡,然后大方光明,彻底压制住了围绕在帝星周围的荧惑与天狼的光芒。 帝星冉冉升起,群星雌伏。 “这......”无数人望着星空,目瞪口呆,发生了什么事? “不该这么快啊?难道还有变数?”阴阳家,东皇太一喃喃自语。 紫气流尽,他身上嬴姓赵氏宗族的嫡传心法,已经尽数变成了山河潜龙诀的真气。 一条黑龙张牙舞爪,若隐若现。 五脏六腑的经脉全部被打通,山河潜龙诀瞬间小成,他直接由先天境界,踏入入微宗师。 随着紫气的流失,那山壁上的文字也慢慢消失不见,嬴政安心点点头,此处,不容第二人知晓。 山谷上方,数十道火把来回映照,有一人举着火把从悬崖上一步步跳下来,正是盖聂。 见嬴政安然无事,站在山壁前,心头松了口气。 “盖聂救驾来迟,致使王上受惊,请王上治罪。” “无妨,是孤让你去支援韩非的,何罪之有?你受伤了?” 嬴政扶起盖聂,见他衣衫染血,肩头还带着剑伤。 “罗网天字一等剑客,实力果然非同凡响,我数人联手,只是落得两败俱伤。”盖聂一脸唏嘘。 “李斯如何了?”他又问了一句。 “李大人胸口中剑,万幸没有伤到心脉,我已为他运功调息,回去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嬴政点点头,盖聂扶着嬴政的右臂,二人在石壁上借力而上,跃上山崖。 在他走出深谷的一霎那,天穹上,一颗明亮的星辰拖着长长的曳尾,由西方的天空划过。 蚩尤之旗,司,天地兵戈事,主,王者征战四方。 马车已经备好,嬴政登上马车,众人环绕,往西方而去,前方十里,就是秦军大营。 秦王政九年二月,嬴政由韩国返回秦国,此后,天命在身,行事宛如神助。 同年二月,嬴政、盖聂。李斯三人只身入三川郡,杀老将王龁,掌控三川大营三万秦军。 三月,嬴政亲率一万大军南下,入蓝田大营,在王贲等人支持下,一举掌控蓝田大营三十万大军。 三月底,嬴政在盖聂李斯蒙恬王贲等人以及十万精锐秦军的护送下,返回咸阳。 四月,嬴政设计,于旧都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长信侯嫪毐率领罗网刺客及三万禁军叛乱,被早就埋伏好的秦军精锐围杀,罗网杀手遭到阴阳家高手与盖聂等人的夹击,一举重创,死伤惨重。 嫪毐被当众车裂,五马分尸,两个私生子被当众摔死在蕲年宫高高的石阶下。 秦王嬴政返回咸阳,向天下宣布亲政。 然后,太后赵姬被幽禁,相国吕不韦被放逐到蜀地。 这位掌握秦国朝政十年,奇货可居的相国还未走到蜀地,便饮鸠自杀。 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被一一扫平,成娇,嫪毐,吕不韦全倒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秦王嬴政踏着血泊,踩着累累尸骨,一步步坐稳了王位,将秦国彻底握在掌中。 次年三月,韩非入秦。 时间悠悠,三年转瞬即过,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人和事。 三年前,紫兰轩一战后,韩国几方势力彻底撕破脸皮,露出爪牙,开始疯狂厮杀。 两年前,夜幕四凶将中翡翠虎和蓑衣客被流沙先后除去。 而作为流沙之首的韩非,被夜幕和四公子韩宇联手,送入秦国为质。 秦国势大,其他五国,纷纷派质子入秦。 百越杀手团里,赤眉天泽几人先后被白亦非擒杀,只余无双鬼和焰灵姬二人,走投无路之下,加入流沙。 卫庄,经过多方博弈和韩非临走前的布置,以鬼谷传人的身份,尚红莲公主为妻,一举坐上韩国大将军的宝座,顶替了昔日姬无夜的位置。 流沙,夜幕,张开地,四公子韩宇四方势力在韩国朝堂上交手,使得韩国的政局更加混乱。 秦王政十二年,秦将内史腾率三万秦军兵发南阳,仅仅半日,便攻破南阳,兵锋直至新郑。 秦军东出,举世震惊,韩国朝堂上下惊惧,顾不上再内斗,白亦非率领三万白甲军出征。 这比原来的历史足足早了五年,嬴政收拢朝堂的速度也比原来更快,前面六代先王已经将基础打好,到了嬴政这里,已经完全不再为粮草和兵员发愁。 有了公输家霸道机关术和阴阳家高手的协助,仅仅九日,三万白甲军全军覆没,白亦非死于阴阳家高手的围攻下,秦军前锋已经直逼到新郑城下。 亡国灭祀之祸就在眼下,韩王安在内外忧患之下,散手归天而去。 城内的贵族们在秦军重金悬赏之下,偷偷打开城门,秦军一拥而入,新郑沦陷,韩国灭亡。 新郑城外,卫庄,红莲,紫女,韩宇等人遥望着城内燃起的大火,心中无限唏嘘,韩国亡了,争来争去一场空。 张良一身素衣,头戴白绫,他的祖父张开地在城破之日以身殉国,张家满门,仅存活他一人。 弄玉怔怔看着新郑最高处的那座阁楼,绝美无尘的脸上一片宁静,她身后跟着父亲母亲,以及小姨胡夫人。 “还有什么好看的?都走吧。”明珠夫人摇曳着纤细的腰肢,率先离去。 “我们还能去哪里?又能到哪里?”韩宇喃喃问道,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别人。 “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韩国。”卫庄低沉道,红莲映着远处的火光,痴痴地点点头,靠在卫庄身上,眼泪滴滴往下流。 韩国,哥哥,父王,她什么都没了。 一直到日落时分,最后一个人才离去。 咸阳城中,秦国大牢之内,韩非听到韩国灭亡的消息,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韩国的灭亡,拉开了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幕。 秦王政十三年,王翦攻破邯郸,俘虏赵王迁,赵国灭亡。 两年时间,先后攻灭两国,秦国鲸吞天下之势已成,再无人可以阻挡。 在秦韩楚三国交界处,一处隐秘的山谷里,清晨,少女踏着轻快的步伐,背着竹篓,提着药锄,哼着不知名的山歌,穿行在山林中。 时不时的铲下药材闻一闻,放在竹篓里。 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裙,额前流海,清丽脱俗,秀长的柳眉中天然带着一丝掘强。 少女突然停了下来,皱了皱小鼻子,一股血腥气从空气中隐隐传来,山涧的小溪里带着点点赤红色,从上游流下来。 少女加快了脚步,跃上山涧,前方山谷的小湖里,泡着一具尸体。 流出来的血将周围的湖水染成一片红色,看样子,应该是从前面的大江里冲下来的,少女暗忖。 走到跟前,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五官精致灵动,只是头发和眉毛竟是一片雪白。 胸口血肉模糊,若不是隔着几息起伏一次,少女几乎认为那就是一具尸体了。 “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死,真是命大。” 少女有些惊讶于那人的生命力,在湖面上几个起落,将那人提在手里,原路返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里透着亮光,灵枢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睛,眼中一片茫然。 “我是谁?”“我是小灵......不对。”“小灵是谁?我是灵枢。” 脑海中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一声痛呼,再次昏迷过去。 门外捣药的少女端木蓉闻声跑了进来,见他又昏迷过去,跑到旁边的竹舍里。 “师父,他醒过来了,又昏迷过去了。” 念端走下竹榻,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和端木蓉一起走进药房,坐在床前。 看着床上眉头紧蹙在一起的少年,伸手按在脉络上,心下几度猜疑,这个少年很面熟啊,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胸口的伤是阴阳家的功法所伤,他到底是哪一派弟子呢? 五脏六腑被先天气劲贯穿,这样都能恢复,在念端几十年行医生涯中,还从未见过。 三天前,端木蓉将人带回来的时候,若非心头还吊着一道生气,念端也以为是个死人了。 虽然经过了她的医治,但这个人的恢复能力强的有些可怕,一股小小的真气已经粗状了数倍,游走在全身各处,修补着那些可怕的伤势。 换而言之,即使没有他,这个人也能自己醒过来,只是时间上久一些。 念端再次施了一次针,嘱咐端木蓉给他换药,起身离开。 她身体虚弱,不能长时间在外面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