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跟书院的关系很复杂。 一方面,书院每年提供了大量各行各业的人才填充着大唐帝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民生,怎么看都该跟皇室你侬我侬; 但另一方面,书院存在太久了,久到王朝更替在书院眼中不算事,那么就必然导致了书院出身的人更认书院而不是皇室。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个人武力强大到足以改变很多事,而公认的人间最强在书院而不在庙堂。 皇帝更想要一条凶猛又听话的狗,而不是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可以俯视自己的庞然大物。 这就导致了皇室跟书院表面一片和谐背后互相提防,皇室中人天天恨不得扎个小人咒死老疯子,幸好这个世界修为再高寿命也就百十年,不然皇权根本没法存在,早就成了修真派系的傀儡。 皇室一般很给书院面子,但太子爷一下船就邀请六先生同游秦淮河,这面子似乎给的太足了点。 “他肯定是埋伏了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一声令下便冲出来将赵大哥剁成一滩肉泥扔进秦淮河喂鱼,啧啧啧,哎哟!” 阿遥后脑壳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赵玉书咬牙切齿:“你从哪学的这些话,还有,我怎么感觉你说我被剁了喂鱼的时候特别兴奋呢?” 孙无恙也有些担忧:“说实话赵师弟,我总觉得有点蹊跷,虽说他不敢直接杀了你,但肯定没安好心。” 赵玉书将阿遥提溜着扔到一边:“我知道,可我没法拒绝不是,去见见也好,说不定能套出点什么话呢。” 孙无恙摇了摇头:“我是担心越国公也会去。” “他必然会去的。” 自己到了江宁三天,便去了秦淮河两次,还差点成了醉花舫的常住人口,这要传出去自己的名声都能赶上柳三变了。 赴太子的宴,兵刃自然是不能带了,甚至储物袋也不能带,待到黄昏时分,赵玉书将储物袋交给阿遥让他藏好,便坐上太子专门派来的马车出了门。 如果真像阿遥说的那样,太子丧心病狂的要砍了自己,那就突然给他变个大宝贝,不,变四把神兵出来,让他见识见识老赵的手段。 马车停住,一个小太监弯腰掀开车帘,将赵玉书引了过去,当看清眼前的船后,老赵忍不住苦笑。 醉花舫。 “我以为会在太子的龙船上。” “殿下说,与民同乐。” 两名金吾卫正要上前搜身,画舫楼上栏杆处传来一个声音:“放肆,六先生难不成还会刺杀本宫不成?” 金吾卫急忙退下,赵玉书抬起头来,一个一身便服的青年双手撑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冲他微微一笑。 大唐皇帝第三子,东宫太子,未来的帝王,修为六重天的修士,李桓,与赵玉书正式见面。 “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今晚没有太子,也没有六先生,赵玉书,请上楼。” 修士的觉醒绝对随机,唯一的例外就是李唐皇室,哪怕书院也没弄清楚到底李家是靠什么能保证代代帝王都是修士,而且还是内景。 跟三师兄魏忧闲聊时魏忧提到过这很可能跟帝王紫气,也就是天命有关,但前朝却无这等事,这让魏忧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坐在主位的郑学士竟然也来了,但现在他几乎坐到了末位,而主位一左一右,分别是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人和一个一身素雅衣袍的女子。 福王郡主李彤。 那这个中年人,想必就是越国公了。 赵玉书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汪绍林,他自然不可能迟到,那就只能是他不够资格列席了。 在栏杆处跟赵玉书打了个招呼之后太子就消失了,而他给赵玉书安排的座位也十分微妙,就在李彤身边。 左侧一溜排是越国公为首,一个胖修士次之,一个一身官相的中年人再次之,而胖修士看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友善。 右边则是郡主李彤为首,自己次之,一个年纪轻轻满脸都是好奇的年轻人再次之,而这个年轻人好奇的对象竟然也是自己。 李彤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似乎懒得搭理他,但眼神中那一丝轻蔑却十分明显,这让赵玉书有点意外,按理说自己现在的身份跟李彤应该没有交集,哪怕出于对老头子的表面尊重也不至于瞧不起自己吧。 而这小子又是谁,怎么老盯着我看,还笑的那么的,盖里盖气的。 自己似乎是来的比较晚的,一众宾客都已经落座自己才到,若不是太子亲自派人去接的他,一个藐视太子的帽子估计又要扣过来了。 “六先生?”身边的小年轻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冲他打了声招呼。 “正是在下,还未请教?” “呵呵,小王李建,六先生,幸会了。” 王爷?王爷竟然坐在郡主后面?而且看大家似乎都不奇怪的样子,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吗? “原来是小王爷,幸会。” “六先生你不知道,我在西京最爱看邸报,看到南阳的邸报后,发现背后处处有你的影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你做了我想做但做不到的事。” 李建压低声音,但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哦?我竟然有粉丝? 南阳的事,邸报当然不会把自己写进去,但对两京贵人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是秘密,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秘密的事。 “小王爷谬赞了,我其实没做什么。” 赵玉书依然保持着客套,在他眼中,上书制造饥荒的越国公和西京同意这封奏折的皇帝是同一类人,都不是好东西。 而现在自己算是身处敌营,跟皇家的人不适合聊太多。 赵玉书努力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合适的距离,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好奇宝宝李建的各种奇葩问题,心里突然非常想念只见过一面的太子爷。 你特喵的怎么还不回来开席! 似乎是听到了赵玉书独特的祈祷,宴客厅的大门拉开,一身便服的太子李桓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婉清姑娘。 “素闻婉清姑娘琴艺乃江宁一绝,这次来,忍不住先去听了听,果然不同凡响,李太守,你安排一下,等此间事了,让婉清跟我回西京。” 坐在胖修士后面的中年人立即点头称是,越国公和胖修士似乎没有听到,李彤眉头微微皱了皱便松开,而婉清那楚楚可怜的眼睛却跟求救似的在周人身上依次扫了一遍,被他扫过的几位本地士族都下意识低下头,在越来越绝望之后,那一双美目定格在赵玉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