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斗篷人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同时意味深长道:“我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如果伍先生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叫我金先生吧。” 凌晨深夜,是一天当中最安静、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两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来到诏狱门口,旁人无法看清二人的正脸。 诏狱门口的守卫露出了戒备的眼神,他正欲开口询问,这时其中一个黑斗篷人伸出右手,而那人的手上握着一块令牌。 看到那块令牌后,守卫顿时大惊失色,随即立刻向二人跪拜行礼。 手握令牌的黑斗篷人命令守卫站起身来,然后叮嘱他道:“记住,我们来这里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否则你身定要首异处。” 守卫随即躬身行礼:“属下明白,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少顷,守卫又对两个黑斗篷人伸手示意:“二位大人里面请。” 凌晨深夜悄无声息地过去,人们又迎来了新的光明的一天。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武林大会举办的现场,各路豪杰四方云集。 但见此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旌旗招展,人山人海。而在擂台之上,更有众人欢快地舞龙舞狮,现场真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情景。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诸葛长空、张昭陵、韩玄青等人均悉数出场,他们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现场的主位前,然后慢慢坐了下来。 不过,与之前武林大会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诸葛长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她就是诸葛长空的夫人、人称武林第一美人的袁淑琴。 虽然她头戴圆帽、帽檐下挂着白纱、而且脸上也披着面纱,旁人根本无法看清楚她的脸,但那一抹窈窕的身姿,便足以令众生颠倒。 与其说诸葛长空等人的出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倒不如说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且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袁淑琴。 待舞龙舞狮、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完毕,张昭陵示意众人安静。 诸葛长空分别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两旁的张昭陵和韩玄青,然后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对众人说道:“我宣布,本届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听了诸葛长空的话,在场许多人顿时又欢呼高喊起来。 看着眼前的盛况,慧真大师和衍虚道长不禁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伍承易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现场喧闹的人群,然后将目光偷偷瞥向不远处坐在诸葛长空身边的袁淑琴。 少顷,伍承易缓缓低下头去,同时露出了深情而复杂的眼神。 恍惚中,九年前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了伍承易的眼前。 …… 那天是诸葛长空和袁淑琴举行新婚之礼的大喜之日,浪迹江湖、暂时投奔张昭麟的伍承易与张昭麟一道,来到了诸葛宅的婚礼现场。 然而当天柳君翔的突然到来,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一番克制和隐忍的“大闹”后,柳君翔毅然决然离开了现场。 伴随着柳君翔离去的脚步声,袁淑琴终于忍不住掀开了红盖头,但见她的泪水滚滚落下,脸上的妆也全都花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一种莫名凄哀的美涌上心头。 尤其是伍承易,在袁淑琴掀开红盖头、露出了倾国绝世的容颜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无比强烈的颤动。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袁淑琴泪流满面地跑出了厅堂。 袁淑琴冲出宅院大门,却见柳君翔已经上马离去,一身白衣飘扬。 袁淑琴顿时声嘶力竭地朝远去的柳君翔喊了一句:“君翔!” 声音在整个大地回荡,似乎久久不曾散去。 可即便如此,它却依旧唤不来柳君翔的回头、转身甚至折返。 过了片刻,袁淑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旋即便昏倒在地。 这时诸葛长空和众宾客相继走出大门,见到眼前这番情景,诸葛长空立即上前抱起袁淑琴,然后迅速走进了宅院。 看着昏倒的袁淑琴被诸葛长空抱在怀中、继而与自己擦身而过,一种既欣愉又惆怅的滋味涌上了伍承易的心头。 诸葛长空将袁淑琴抱进了房间,之后又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衍虚道长被请入房间为袁淑琴医治,其余宾客则在房外等候。 房间之中,衍虚道长静坐床前且屏气凝神为袁淑琴把脉。 不知过了多久,衍虚道长慢慢松开了为袁淑琴把脉的手。 诸葛长空见状,立即关切地询问:“衍虚道长,夫人她怎么样了?” 衍虚道长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十殿阎君’之前还给尊夫人另外下了一种暗毒,这种毒潜藏在体内很难被发现,平日里对身体也并无妨害,只有到了一些特殊时刻,毒性才会发作。” 听了衍虚道长的话,诸葛长空不由得反问他:“特殊时刻?” 衍虚道长微微颔首:“没错,对于中毒之人而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特殊时刻,比如尊夫人刚才很可能是因为忧愤交加导致了毒性发作,所以对于她而言,那便是其特殊时刻。” 诸葛长空连忙说道:“烦请道长为夫人解毒,长空感激不尽。” 衍虚道长又摇了摇头,然后低声回应诸葛长空:“这种毒无法根除,且将永远存于体内,直至中毒之人离开人世。” 诸葛长空又问衍虚道长:“倘若如此,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衍虚道长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刚才贫道说过了,虽然此毒会一直存于中毒之人体内,但它平时对身体几乎没有妨害,特殊时刻毒性发作也只是令其暂时昏迷罢了,休息片刻便能醒过来。” 诸葛长空若有所思且轻声喃喃:“如此说来,此毒便要伴随夫人一生了。” 衍虚道长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诸葛长空停止思议,继而将目光投向衍虚道长:“道长但说无妨。” 衍虚道长朝房外看了一眼,诸葛长空心领神会,随即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诸葛长空走到衍虚道长面前,继而向他抱拳致意:“道长请说。” 衍虚道长又犹豫良久,最后才开口对诸葛长空说道:“尊夫人体内的毒不仅将要伴随她一生,而且还会令其不生无后。” 听了衍虚道长的话,诸葛长空顿时呆若木鸡,良久纹丝不动。 衍虚道长能够看得出来,诸葛长空那看似呆愣的模样背后,内心其实充满了波涛汹涌且十分复杂的情感。 过了良久,诸葛长空终于回过神来并徐徐说道:“好,我知道了。” 衍虚道长则问诸葛长空:“盟主,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诸葛长空的眼神由呆滞变得坚毅,只见他声音低沉道:“我想好了。” 诸葛长空和衍虚道长走出房间,但见众宾客都在房外静静等待。 少顷,诸葛长空走上前去向众人躬身行礼:“诸位今日光临本宅来参加长空的婚礼,长空实在感激不尽,然而刚才夫人因突发隐疾暂时昏迷,为大家增添了许多麻烦,不敬与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勿怪。” 张昭麟代表众宾客对诸葛长空说道:“盟主言重了,刚才情况紧急,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同时也深感担忧。” 诸葛长空面色平静地看着众人:“刚才长空已经仔细询问过衍虚道长,夫人并无大碍,烦劳各位忧心了。” 听了诸葛长空的话,众宾客不禁纷纷点头道:“那就好。” 这时诸葛长空又说道:“眼下夫人尚需静养休息,新婚之礼便到此为止,家中已备下薄宴,还请诸位慢慢享用。” …… 伍承易回过神来,却见擂台上各大门派之间正在切磋武功。 此时的伍承易依然感慨万千,九年前那天的婚礼最后以草草散去而收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袁淑琴。 也正是从那一次起,袁淑琴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始终不曾离去。 这九年来,袁淑琴深居家中、不曾出门,伍承易也没有见过她。 但这九年来,袁淑琴那风华绝代的凄美总会浮现在伍承易眼前。 如今时隔九年,他们再度重逢,虽然没有交流,虽然相隔较远,但只要能再见到她,对于伍承易而言,一切似乎都已足够。 可是一切真的足够吗?伍承易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而昨夜那个神秘的黑斗篷人对他说过的话,也在他的耳畔不停回荡。 朱宸濠缓缓走出隐秘宅院的大门,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李士实连忙走上前去,继而向他行了一礼:“王爷。” 朱宸濠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然后开口询问李士实:“都准备好了吗?” 李士实连忙回答:“启禀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宸濠点了点头,而后对李士实轻声说道:“好,我们走吧。” 李浩和韩英济迈着安静的步伐走进了乾清宫内的一处寝宫。 这时一个宫女正欲上前行礼,李浩则伸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后李浩和韩英济又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卧榻。 仔细一看,正德宠爱的美人——凤姐正躺在卧榻上安然休息。 李浩和韩英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没有任何举动。 夕阳西下,夜色慢慢降临,不知不觉一个白昼竟然已经过去。 乾清宫的花厅内,正德打坐运功完毕,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时钱宁走到正德面前,继而向他躬身行礼:“皇上。” 随后钱宁一边拿起毛巾为正德擦汗,一边夸赞起来:“皇上的武功日益精进,想来已不在‘武林七绝’之下。” 正德则转头询问钱宁道:“去问了情况吗?” 钱宁微微一笑:“皇上,微臣刚刚去仔细查问过了。” 正德于是又问钱宁:“今日武林大会举办得如何?” 钱宁回答:“启禀皇上,今日的武林大会举办得颇为顺利。” “袁淑琴也去了大会现场吧?”看似漫不经心的正德幽幽冒出了一句话。 听了正德的话,钱宁顿时心领神会,他连忙说道:“是的。” 正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钱宁见此情景,于是又向正德行礼道:“微臣恭贺皇上。” 正德将目光投向钱宁,而后低声询问:“你恭贺朕什么?” 钱宁不紧不慢道:“微臣恭贺皇上彰显威德于天下,此乃武林之幸、苍生之幸,微臣更要恭贺皇上,国祚永昌,佳人相伴。” 一番冠冕堂皇的恭贺之言,其实重点就是最后一句“佳人相伴”。 正德仍旧表情淡然地看着钱宁:“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钱宁眼中闪烁着光芒:“皇上,微臣以为时候正好,明日一切如愿顺遂。” 正德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片刻,他对钱宁慢慢说道:“在明日到来之前,朕还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听了正德的话,钱宁随即问他:“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正德表情淡然,徐徐开口:“先让你见一个人。”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手,没过多久,果然有一人从花厅内的屏风后面走出,之后来到了正德和钱宁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钱宁不由得对他说道:“韩公子。” 原来那人正是韩英济,至于他何时来到这里的,钱宁居然毫不知情。 这时韩英济也向钱宁抱拳致意:“钱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钱宁看了正德一眼,然后开口问韩英济:“韩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韩英济回答:“就在刚才将军出去查问情况之时,英济悄然而至。” 钱宁思索片刻,然后又问韩英济:“不知韩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韩英济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句话:“英济是为破案而来。” 钱宁微微一怔,继而反问韩英济:“破案,破什么案?” 韩英济一字一句道:“自然是来仪阁行刺案,将军应该知道,目前该案的幕后元凶依然逍遥法外,所以英济必须将他缉拿归案。” 钱宁听懂了韩英济的弦外之音,于是他继续反问道:“莫非韩公子想说,我是来仪阁行刺案的幕后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