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玄听他这么说,知道要扯到正题了,说道:“请教二字实不敢当,乌寨主有事但问不妨,贫道定然知无不言。” 乌青剑道:“江湖素闻太虚宫为天下玄学正宗,太虚五子也是名冠江湖,行事也是以道义为旨。可是我师弟,蒲青阳无缘无故被你们太虚宫割了一只耳朵,这是什么道理啊?左真人,你是太虚宫响当当的人物,今日我要带我师弟讨问讨问。” 左丘玄接口道:“这事我也是稍有耳闻,我问一句,三湘之地是不是在大周之内?” 乌青剑道:“这又从何问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左丘玄道:“当年西北用兵,我大师兄当时也在西北征战。各位也应该知道,节制两州的车骑将军就是当年江湖闻名的醉仙神掌常啸天,也是我太虚五子的师兄。只是入了大周朝的官制,我师当年通告江湖各大门派,天虚宫不问俗世,故而常啸天入朝之日就不再算到我太虚道家之列。所以常啸天也从来不算是我太虚五子,当年我师宣告,也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了,我想各位应该知晓?” 赵寒、乌青剑、储相言对这事皆有耳闻。密宗的智云上人和巴尔扎对这事倒是并不知道,不过听说当年让胡人胆寒的车骑将军居然是太虚宫五子的师兄,也很是惊心。西北战场之上,提到常啸天这尊杀神,胡人当真是胆寒十数年。 左丘玄接道:“乌寨主,贵师弟潜入西北大帐周围,探听军机。被我师兄擒获,探查军机原本是要斩杀当场的,常师兄念及武林同道,只是略施惩戒,伤了贵师弟的一只耳朵。其一,探听军机大事,事关数十万将士生死,牵扯重大。故而有此事发生,然起因并不是常师兄无端生事。其二,此事发生已经在我师通告江湖之后发生,与我太虚宫并无牵连。其三,国与国的战事,与我等江湖各派并无牵扯,非要归咎我看还是要寻到大周朝和北边赵国的皇帝的是根节。这就是此事的前后因果,其中是非曲直我想自有公断。”左丘玄知道当年师尊通告江湖的事,也必然和大师兄商定。逐常啸天出道家,可并未逐出师门,这也是动了一点心思的。 乌青剑当下说道:“这种大事我们江湖上的人不去过问,也过问不了。我师弟只是不慎路过,又不是故意去探听军情。在坐的各位,我们这些武林草莽,管他这朝廷姓什么。倒是太虚宫有人入了官制,这不是向武林同道通告就算了事的,这层关系是甩不脱的。”乌青剑虽然看上去心情暴躁,却不是那满脑浆糊只图莽夫之勇的人。一番话下来,这已经将太虚宫与那圈林苑对立起来,在坐的几人都是那赵王重金礼聘而来。那赵寒正是赵羯国师的弟子,也是赵王的王子。这赵王是羯赵皇帝的左膀右臂,掌管着赵羯的兵马钱粮,手中掌有莫大权力。 听了乌青剑这番话,在坐的都是心有所动。最好先把这个太虚宫的高手给截留下来,交给赵寒处置,至少有个筹码压在己方一侧。左丘玄心中暗自焦急,不断思付着如何脱身,但是在这几大高手环伺之下,实在是计无所出。 左丘玄心道:“这个当口可不能立刻撕破脸皮,看来只能施展“拖”字决了,摸一摸几人的虚实。”说道:“几位都是独当一方的高人,贫道也是常有耳闻,今日有缘得见几位高贤,真是人生幸事。” 左丘玄续道:“乌寨主那日与我说过,以武论友,这才让我能得见几位。既然是以武为媒了,斗胆求各位也露一手绝活,也好让贫道知道知道眼中所未见过的境界。” 几人都是一般心思:“太虚宫的道士敢只身犯险,定有过人的本领,还是不第一个动手,免得落得个难看,被其他人笑话。”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赵寒笑道:“这里也是雅致交友的地方,品酒观景的所在,动手显得俗套了点。谁露一手俊俏的技法功夫,请左真人指教。各位看可好啊?”其他几人点都称是,左丘玄则连说不敢。 那储相言道:“各位那我就先抛砖引玉吧,一点微薄小技,倒是教各位笑话了。” 说罢出门喊了小二过来,道:“小二,请厨房送一块嫩豆腐过来。” 小二道:“您想让大师傅怎么个做法呢?” 储相言道:“不必,就是块生的豆腐就可以了。”小二不明就里,但是这都是食客要的,只是按吩咐去后厨要豆腐去了。 丰尘和洛琬儿看在眼里,不知里面情形。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去看个究竟吧,你稍稍的坐一会。” 丰尘知道洛琬儿易容术了得,道:“琬儿,你一切小心,看个大概赶紧的出来。”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理会得。” 洛琬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副装扮。站在后厨附近,只见小二端着个盘子,里面有块嫩豆腐,正准备往那楼上去。 洛琬儿向那小二招了招手,指着墙角,道:“小二,你看这是什么?” 小二凑近,洛琬儿一指戳在他穴道之上,那小二登时瘫软。洛琬儿抄手将那盘子接好,换上了小二的一套行头,端着盘子上楼去了。走到丰尘旁边,向他挤眉弄眼。丰尘笑了笑,知道这是洛琬儿易容来的。 洛琬儿推开雕花的门,进去道:“不知哪位大爷要的豆腐?”储相言挥了下手,见是另外一位跑堂的小二,也浑没当回事。偌大酒楼,换个跑堂的端菜送酒也是常有的事情。 洛琬儿将这盘豆腐放在储相言桌前,自己垂手退到门角,并未出去。这得贤楼取得食材皆是上品,这豆腐端在盘子里,走路都是跟着晃动,嫩而不散,滑而不瘫。当真是软嫩细腻,色泽纯洁乳白。只见储相言伸出双手,这时左丘玄才注意到他这双手,都道女子的手是春葱玉指如兰花,这储相言的双手也是如此。 洛琬儿心道:“大男人一双手生的倒是细巧,就是看着别扭,有机会倒要问问这手是怎生才能变得漂亮。” 只见一闪,手里多了柄极精巧的小刀,呈鹰嘴状,刀刃弯在里侧,甚是轻薄。只见这储相言手腕微抖,可左丘玄看出了,这轻轻一抖,居然含了几个方位。手指也是随着手腕有所变化,可见这储相言手上这细小的功夫着实了得。 那储相言端起盘子,几人看那豆腐并无变化。储相言笑了笑,手腕轻振,豆腐散开,滚出几个净白如雪的小圆球。原来就这几下,这储相言在豆腐上剜出几个小的豆腐球。这份手法劲力掌握到这个程度,也当真是不得了。 那巴尔扎看得奇怪,问道:“储先生,您又不是厨子,做了这几个豆腐球干什么啊?”储相言笑道:“哈哈,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吃起来滑溜啊。” 乌青剑道:“储先生这手法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要是现场就能吃到那才叫一大快事啊。” 赵寒接道:“这有何难,智云上人还请你出马啊,乌先生想吃那储先生做的豆腐球啊。” 智云上人修炼的是密宗功法,盘了一个手印,端起桌上的一碗冬笋口蘑汤来,托在手上。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只见汤里逐渐翻滚,好像渐要开锅的迹象。 左丘玄见到这好似中原的赤焰掌之类,只是运功行法大有不同。左丘玄接过储相言面前的盘子,笑道:“储先生做了豆腐丸子,这位上人烧了一碗好汤,我就给两位打打下手吧。” 左丘玄也是为了炫耀一下武力,让几人知道莫要轻举妄动。说罢掌中劲力发出,只见那豆腐丸子像是活了一般,一个个的从盘中跳起,落入那碗汤中。劲力恰到好处,一点汤汁都没溅出来。豆腐本市软嫩之物,能削成大小一般的丸子本就不易。他们运起内力也能将豆腐弹出,可隔着盘子,让一个个豆腐丸子挨个落入汤中,恐怕就不会显得这般情景了。可见左丘玄的这份内力拿捏之巧妙堪称一绝,这也是太虚宫的独门绝学了。比起那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可就高了一层了。 巴尔扎看得有趣,大声道:“道士,你这手好玩啊,还能让这豆腐丸子跳舞一般。着实有趣的紧。” 那赵寒看到,心中也是一凛,心道:“我来中原之前,国师就曾嘱咐,说这天下三大顶尖高手,天道、白邪、黑魔。恐怕那太虚宫的老道乾真子,要更高上一筹。这老儿武功已臻化境,只是年岁太大,历来与世无争。不过遇到太虚宫的要慎而又慎,切不可莽撞行事,争一日之长短,误了国家大事。黑魔行事总是踪影不定,当年交过一手,两人也是不分上下。这么多年来摸不着他的脉络,也没听到他有什么传人行走江湖。” 那乌青剑也是心有所服,忽然看见那跑堂的还在厅内,忙道:“出去出去,免得吓到你,有事自会招呼你的。”将洛琬儿支出厅堂。 赵寒笑道:“左真人内力之醇厚,当真让人眼界大开。这碗汤是三大高手通力所做,今天不喝,恐怕世间再也吃不到这碗笋蘑豆腐汤了。哈哈哈” 洛琬儿出来,换了行头坐到丰尘对面,道:“里面几个人都在比较厨艺呢。”向丰尘描述了怎么削豆腐,怎么热汤,左丘玄如何下丸子。叽叽咯咯的说的好不开心。 丰尘说道:“琬儿,恐怕这才是刚刚开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莫大风险。这几个武功都是了得,师叔面对任何一个恐怕都不在话下,可是这要是一拥而上恐怕就麻烦了。我们得想个办法给师叔缓解点压力啊。”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们俩人恐怕都对付不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要想帮到你左师叔,我看还要从这席酒菜着手了。” 丰尘指了指面前的盘子道:“从这酒菜入手?琬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刁钻古怪的主意了?”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也只能试一试了。” 丰尘说道:“这个局面,不管是什么主意了,只要能给左师叔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那屋内,谁都不愿第一个出手去接左丘玄的招。那赵寒是个谨慎阴冷的人,也想看看情况再行出手,只要出手就要稳胜才行。 赵寒道:“储先生,你们刚才的大作,也是可以传为佳话了。那是储先生起头,智云上人做得好帮衬,左真人只是打打边鼓。我看还要再上几道菜,才是道理啊。这样,我们还是请褚先生起个头,诸位看如何?” 众人一听也是齐声道好,这几人也是互存较技之意。也想在赵寒面前压别人一头,能赢得赵王重用。只有那大汉巴尔扎心思简单,没作他想。数他叫的声音最响,大声道:“你们几个好好变戏法,当真有意思。” 乌青剑和储相言相视一笑,心道:‘这个浑人真把这当成耍把戏的了,这次较技恐怕不比一场打斗来的轻易。’ 储相言笑道:“既然赵公子提议,我当不能推脱。不知道诸位还想吃些什么?” 乌青剑道:“我们靠着江边,当然要吃点江鲜了,不知道各位意下何如?” 赵寒击掌笑道:“好,也不枉了这次前来。” 乌青剑叫来小二,问道:“可否请大厨来一趟,我们好亲自问问。”这个雅间,不是一般富商所能定道,只是用来招呼达官显宦。都是有专门的厨子伺候得贤楼这个雅间的。 小二不敢怠慢,连忙下去请来大厨。那厨子,虽然身在后厨,可一身行头却是干净利索。几人看到也是甚为满意,不由点头暗赞。 储相言,道:“这位着案,我们几人想吃点江鲜,请问我们该点什么呢?” 那厨子躬身道:“几位爷,这当口吃刀鱼啊,那可是被称为‘白圭夫子’,腴而不肥。” 左丘玄道:“哈,这可是好物件啊,人言‘肩耸乍惊雷,腮红新出水。河豚愧有毒,江鲈惭寡味。’这世人可都在争相尝刀鱼之鲜,追刀鱼之嫩啊。” 储相言,问道:“敢问着案,那你怎么做呢?” 那厨子道:“不知道各位是否嫌刺多,可以快刀刮取鱼片,然后再抽取其刺。二法嘛,用快刀将鱼背斜切之,使碎骨尽断,再下锅煎黄。” 储相言道:“好啊。那你取几条刀鱼来,我今天来给你打下手。你只管在旁指点就是。” 那厨子惊道:“哎呀,几位大人,这么可以啊。古人都道‘君子远庖厨’,这这。。。怎么可以。” 赵寒插道:“哎,你不必介意,我等就是图个乐趣。你只管按吩咐做就是,少不了你的赏赐。” 那厨子退身的回去准备,心中再想这些人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当真是闲的很,什么不好玩还非要当厨子,这手上没个数的,又要糟蹋几条刀鱼了。说话间从后厨端来几条收拾过的刀鱼,来到二楼雅间。 储相言道:“这位着案,你说快刀刮取鱼片,我现在就可以了吗?” 那厨子道:“大人,可以了。一应杂物我都打理过了。”说罢递上厨刀 储相言拿起厨刀,掂量了一下,笑道:“此生还第一次拿厨刀,有点不太顺手。” 话音未落拿一把厨刀上下翻飞,下手是恰到好处。刀鱼本就不大,可是储相言刮出的鱼片是大小均匀,薄厚相当。那鱼片薄可见人,形若飞翅,整整齐齐的落入盘中。 那厨子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老大。从未见过这般刀艺,自己厨刀耍了几十年,也没有这般精巧啊。心中只是暗想,一定是碰到厨神了。当即跪下,大呼:“厨神。” 储相言与乌青剑等人大笑,说道:“我可不想当那什么劳什子厨神啊,我也就耍耍刀,要是做菜,恐怕也是难以下咽的。” 左丘玄知道这储相言应该是一手精巧的功夫,这玉手屠夫的名称当真不是虚得。 那厨子站起来,战战兢兢的问道:“几位大人,我这就拿下去整治。” 赵寒道:“慢,这鱼片好了,下面该当如何做?” 那厨子道:“用火腿汤、鸡汤、笋汤,三汤并做一处,鱼片下汤略汆即可。” 赵寒道:“那就烦请你将那汤水用砂锅端上来吧。” 那厨子道:“可是汤水不滚,鱼肉汆的就不到火候啊。” 赵寒笑道:“无妨无妨,这位道长有办法让汤水滚开的。你自取就是。” 那厨子第二次去后厨了,现在脑中已经一片朦胧,实在不知今天这桌客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一会那厨子端来一个白砂锅,里面一锅清汤。汤还未上桌,已经清香四溢。只是汤还未滚,稍有逊色。 储相言道:“左真人,你看我这抛砖引玉了啊。我等能不能尝到这刀鱼之鲜就看你的了啊。” 左丘玄心道,今天不再显露一手,看来是不行了。打了个稽首道:“那我就献丑了,免得耽误几位尝鲜啊。” 左掌托起砂锅,内息里阳气蒸腾,就见那砂锅上雾气渐浓。没过多久,一锅清汤就已翻滚,清香已经变得更为鲜美甘淳。远比刚才智云上人来得快上许多,更难得的是出劲完全没有霸道之意。右手拿起刚才储相言片好鱼片的盘子,未见发力,鱼片也片片飞进滚汤。宛若穿弄花间的银蝶,又似跃身湖水的飞鱼。 这左掌阳力,右掌阴力。单单这份功力,恐怕这屋内除了赵寒能够做到,其他都是远远不行。那巴尔扎一双肉掌拍的震天响,大声道:“你这道士,我服你了,你这个把戏比他们都强。” 左丘玄笑道,还请各位品尝啊,那鱼片又活了似的飞到各人盘中。这又是阴阳调和之力,更是难得。这刀鱼片过了三鲜滚汤,真是鲜妙绝伦,可储相言几人吃的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