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寅客本来是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样子。缓步走到储相言和雷青羽的战圈,眯着眼睛看了看。沉声道:“褚先生,你先休息休息,这事情早点了结得好。”储相言久未收拾下雷青羽,心头略显烦躁。耳边厢听谷寅客在赵寒面前这么说,顿觉颜面扫地。手下的那柄薄刃,忽的急速旋转,滴溜溜的划向雷青羽。雷青羽见招也是极快,手中长剑轻颤,剑光点点。梅剑招式极为古雅,宛若寒雪腊梅。只是冷意十足,每一点寒光都是杀招。谷寅客一看此招,暗自点头,心道:‘太虚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后辈居然也能得剑道之味,比之别派后生那是强上太多。’ 双方出招都是极快,‘当当当。。。’一阵兵刃相交的响声甚是急促。两人一触即退,各拿架势,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对方。谷寅客呵呵一笑,缓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的身形都是一变。佝偻的腰身逐渐挺直,含着的双肩也渐渐打开,蹒跚的步子变得无比沉稳。那身形虽然不如巴尔扎那么唬人,也是比之常人要高大许多。一双眼睛顿时精光四射,哪里还有一点点老朽昏昏的模样。雷青羽见谷寅客恍若变形一样,心下不由的怯了几分。右手用力的紧紧握着剑柄,手指的关节都略略的泛白。 谷寅客似乎感觉得到雷青羽的紧张,沉声笑道:“小子,莫要担心,你现在撤剑还来得及。”丰尘虽然不在旁边,不过这份压力也是感受的得到,知道雷青羽这样定是应付不了眼前这个老者的。肩头微微晃动,就欲上前相助。赵寒虽然没有直视丰尘,可是一举一动却是时刻留意着。右手反掌拍出,荒漠无烟掌中的一招‘寸草不生’发了出去。丰尘感觉到那股毫无生气,炽热燥人的掌风袭来。脚尖微微用力,反跃一丈有余,避开了掌力。可是有赵寒挡着,想去援手雷青羽,却是再无可能。 赵寒笑道:“呵呵,不急不急,不打个招呼就去帮忙,岂不是无礼?” 丰尘知道有赵寒在,自己是无法在去帮助雷青羽了。干脆耸了耸肩,就近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道:“赵公子,我就算跟你打招呼了,你会让我去吗?” 赵寒笑道:“那自然也是不能,你俩干脆跟我们走吧。我定不为难你们,必是好吃好喝的款待。” 丰尘心中稍一琢磨,便是知道这是赵寒一伙所设计谋。要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和雷青羽困在这里。美其名曰说不为难,既然自己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那必然着眼之处是在自己的两位师叔那里了。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唯一希望就是自己的两位师叔能赶的过来,可是又如何能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被困呢。丰尘年岁虽小,可是历经坎坷,早就磨砺的心志坚定无比。 丰尘转首对雷青羽大声道:“师兄,既然这位赵公子说了,不为难我们。依我看不如跟他们去吧,赵公子大气的很,又有钱有势的。” 赵寒折扇一开,笑道:“丰尘啊丰尘,你这人甚是有趣。” 雷青羽瞥了一眼丰尘,不屑的道:“我太虚宫生的都是硬骨头,宁折不弯,绝不退缩!”虽然说的大气凛然,可是言语中略带颤音,终究还是有点怕的。 丰尘冲赵寒笑了笑道:“赵公子,你看!我师兄和我意见不一致,要不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商量商量。说不定他回心转意,同意了我的想法也未可知啊。” 雷青羽,大喝道:“丰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我和你没什么可以商量的,士可杀不可辱!”丰尘一听,暗皱眉头,一时也是无计可施。 谷寅客双目精光一闪,盯着丰尘。心道:‘这小子,刚才恶战那番僧可是毫不手软,将那秃头削的血流满面的。现在忽然示弱,尽在消磨时间。嘿嘿,审时度势,果断的很啊。这两子之中,他才是一定要抓活口的。’心中不由赞赏起来。 谷寅客又往前走了两步,到:“来来,陪老夫耍两下。我这几十年没动的筋骨了,你那小刀可别剌到我啊。”说吧晃了晃身子,只听骨骼一阵爆栗般的声响。丰尘见谷寅客双眼紧紧的盯着雷青羽,就似一只狩猎的饿虎一般。不,如果准确的说就是一只猛虎,对猎物如饥似渴的那种渴望,使他周身的气势充满了欲望而变得凶猛,残暴起来。 谷寅客人称“卧虎君”说的就是他平时看似无害,可是一旦行功,那威势却如猛虎下山之势。雷青羽顿时被谷寅客这股气势压的后撤一步,那股危险的气机让自己后背冒起了一层冷汗。 雷青羽知道以对方这气势,一旦出手必然如刚猛如火,自己决不能落在后手。心中也是电闪火石般一动,手上长剑已经递出。虽是盛夏,可剑光却寒凝大地,剑尖颤抖画出一朵朵剑梅。有的斜挑,有的直刺,有的横劈……百态千姿,像寒梅出墙,点缀残冬。谷寅客脚步却似狩猎之虎,硕大身躯在这剑光中虚闪突进,居然甚是从容。雷青羽自从出招,反而心思沉静下来。招式源源不断,一手梅剑使得不差毫厘。丰尘看的不由站起身来,眼看雷青羽招招抢攻。可是每到关节之处,谷寅客总是能避之而过。虎身躯虽是庞大,可是行动起来敏捷异常,轻若灵猫。可是虎之捕食有时却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就若猫戏耗子,必是玩弄够了这才食用。谷寅客不停闪避雷青羽的剑锋,偶尔遇到剑锋凶险,这才手幻虎爪还击一二。 远处坐在地上的乌青剑,光头流血的智云上人还有站在一旁的储相言。见谷寅客这般功力,心中都是打了个突。都想到若是自己与这老头放对,恐怕三五十招内也就见了分晓。唯有丰尘却是另一番想法,反而觉得以梅剑招式古朴意深,雷青羽错过不少伤敌良机。 就见雷青羽急攻几招,谷寅客反而闪身后撤。丰尘暗道不好,知道谷寅客这是戏弄够了,再出手就是雷霆万钧。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贯起内里掷向赵寒。树枝无锋,可是夹杂内力,却是呼啸而至。赵寒毫没防备丰尘忽然暴起,连忙闪避,可是还是让那劲风刮的脸上生疼。刚待回击,就觉得一股劲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丰尘情急之下,为了出手援救雷青羽。这一招‘****’当真裹挟赫赫威势席卷而去。丰尘心中只想救人,招式之中也不知用了什么劲力。什么丹息功也好,九转内丹之力也罢,乌青剑的刁钻狠毒,大手印的降魔之法。忽而如万里层云,忽而如神龙缠海,转眼邪祟阴狠,又突变佛怒金刚。 赵寒虽然感到这股掌力不俗,可是却没放在心上,随手回了一掌。心中暗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废了你的功夫。’丰尘后腰绿芒大盛,自己只是觉得这掌通畅无比。劲风转瞬即至,赵寒心中大惊,才知道这掌力远超自己所想。连催内力相抗,竭尽全力之下,总算是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可是赵寒又如何能知,丰尘这一掌里居然还能蕴有乌青剑的阴招,掌风之中居然能分出一缕劲气偷袭下身。赵寒猛的弹身而起,可是终究稍慢一分。劲风还是扫到要害之处,那种痛楚无以复加。待得站定,不由双腿紧闭,满脑袋冷汗,痛的口歪眼斜。丰尘得空,极快的飘身雷青羽一边,谷寅客身影已经扑来。手幻虎爪,十指尖似有十把利刃刺出。丰尘和雷青羽一剑一掌几乎同时而动。。。 剑,依旧寒芒点点,凌寒孤傲。 掌,倏忽云海茫茫,风卷云动。 谷寅客丝毫不敢怠慢,虎爪之力横撕斜扯,开云裂帛。丰尘掌力如同鲶鱼,瞬间改变方向,划着圆弧拍向谷寅客的右胯。“咦!”谷寅客大感意外,丰尘这一掌正是自己这招的关节所在。顿时右手下抓以切这突变的一掌,同时闪身后跃避开雷青羽的长剑。 马连相低声对祁连和道:“你看赵公子,是不是一副蛋疼的模样?” 祁连和点了点头道:“你别说,还真像!说不定又是那小畜生搞的鬼。以后咱哥几个要离那小畜生远一点,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掏裆。要是被搞成太监,那这辈子他妈的也没个活头了。” 马连相无比严肃的看了看祁连和,正色道:“师弟所言极是!!” 赵寒强忍疼痛,心中大骂:“这太虚宫都他妈的什么名门正派,使这等这阴招!!怎么掌风也能偷袭,还尽搞下三路。这辈子的屈辱,都在这舒州受了。”想到恨处顿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马连相嘴角一撇,道:“师弟,你快看。哎呀我看的都疼,你看赵公子的表情。这都疼成啥样子了,莫不是。。。。” 祁连和道:“这个痛比他妈的断个指头都疼。我理会得!” 赵寒疼痛微微减轻,为报下身被偷袭之仇。不顾尚未消散的痛楚,飞身入战圈。人未近,荒漠无烟掌的一记‘寸草不生’遥遥的拍向丰尘。那股炽热混杂着现在艳阳的天气,更是让人燥的难以透气。丰尘见识过赵寒和左丘玄的较量,知道这掌法的威力,并未鲁莽反击。而是借着赵寒的掌风,落叶般的飘身丈外。赵寒见丰尘退出圈子,也未追击只是双眼恨恨的盯着。沉着声道:“寅客老,你先把这个小道士给拿下。那个且让他苟延一会,交给我来收拾。” 谷寅客只道赵寒是慎着自己的身份,这才将丰尘留到最后。又怎会只道,他现在内息运转也减轻不了疼痛,下腹兀自一阵阵的疼痛袭来。 雷青羽喊道:“丰尘,你我联手将这老头先拿下,再谋脱身之计。” 丰尘笑道:“师兄,你还是撤剑吧,他们好吃好喝招待我们的。” 雷青羽,恨道:“好!!你既然见死不救,今日起我就断了与你的同门之谊。” 储相言站在远处看着,心道:“见死不救?这小子要是不救你,根本就不来了。你这条狗命,如何能撑到现在。” 丰尘一心想拖延时间,以待事态有变。可是雷青羽总是搭不上话茬子,也是让丰尘无可奈何。 谷寅客不由分说,爪力自下而上撕裂过去。雷青羽长剑递出,直指对方肘弯。这招走的正是以正破正的路子,要是放在差不多的境界上,正是妙招。可是这谷寅客一身功夫高出雷青羽甚多,如何能让他破了此招。只见谷寅客虎爪突变,行自半途忽然双手外抓,横撕过去。不但避开了雷青羽的剑锋,反而袭向对方胸膛。这要是被抓个正着,必是被这威猛一抓,撕裂胸膛。雷青羽心中惨呼:‘我命休矣!’ 丰尘急忙叫到:“点他眉心!” 雷青羽无暇多想,剑尖斜挑,直刺谷寅客眉心。谷寅客没想到雷青羽在这瞬间能想到如此妙招,双爪一合砸向雷青羽持剑的手腕。 “后划圆弧,找他天突、璇玑、华盖。”雷青羽心中早无主张,只是依言而为。长剑后划,避开砸向自己的虎爪。剑锋微颤,点向谷寅客胸前三大穴。谷寅客急忙缩胸后撤半尺,极巧的避开剑尖。即刻又虎扑而上,双爪贯力拍下,直奔雷青羽天灵盖。 “斜身,水分,天枢、关元!” 雷青羽到底根基甚佳,斜身避开雷霆一击,剑尖刷刷向上,点向谷寅客腹部。谷寅客半空无处可避,可是见他腰身一扭,翻身落在一侧。自从丰尘指点以来,雷青羽不但躲过了杀招,还能反击。招招险到极致,反击又是妙到毫巅。一个指点的胆大妄为,一个使得绝处逢生。谷寅客心中大怒,自己处处掣肘,一个后生晚辈居然能让自己连避三招。 储相言心中暗笑:‘老东西,你不是也栽在这两娃娃手下了?以后就少在我们面前摆谱了。’智云上人也是一般心思,这时心中反倒为丰尘喝彩。 谷寅客不知道为何丰尘总能看到自己的招数破绽,指点雷青羽攻向自己必救之处。赵寒现在疼痛大减,缓步走到丰尘于谷寅客之间。他知道谷寅客忽然受阻就是这个小子古怪,实不明白为何这小子为何眼光如此毒辣。赵寒心中忽然一惊,运足内力朗声道:“太虚宫的人出来吧,何必借一个三代弟子的嘴巴说出来啊?快点现身吧,不要做那鬼鬼祟祟的事情!有本事现身与我一战!”谷寅客一听顿时心中稍安,心道:‘我说这小子怎会有此能耐。还是公子思虑细致,必是太虚宫的人潜藏附近。’ 丰尘纳闷的看着赵寒对着空气约战,师叔们来了,我怎么没感应到。雷青羽大喜,只要左丘玄和虞丘少一到,自己这条命算是留下了。自己想来刚才丰尘的那些指点必是来自两位师叔,否则那丰尘怎会有如此眼光。声音夹杂内力,远远送出,可是半晌也无人回应。雷青羽一颗欢喜的心,顿时又跌到谷底。一是师叔不到,自己的命又交回谷寅客手上。二是刚才发声指点自己的,难道真是这个野路子出生的丰尘? 丰尘知道对方误会,笑道:“还是赵公子眼光好,你怎么知道有人指点我?” 赵寒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丰尘稍稍侧身,深深的施了一礼,对着虚空道:“谢过端师叔指点!!” 赵寒心中一惊,暗自揣摩:‘端师叔?莫不是五子之首的丹鸣子端丘贾?已经有左丘玄和虞丘少了,现在又多出个端丘贾。难不成太虚五子都来了,这下可棘手了。本想抓这俩小子做饵,结果对方才是真正的渔翁。’一时沉声不语。 丰尘笑道:“赵公子,我太虚宫历来不作无准备之事,先礼后兵我们也是不含糊的。你看要不我们今天两厢罢手,各回各家如何?” 赵寒知道,自己这方现在面对太虚五子,必输无疑,哪怕就是其中三人也是没有胜算。扭头冲谷寅客看了看,谷寅客知道赵寒眼光中的意思,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寒刚待答应丰尘。忽然雷青羽大声道:“丰尘!你怎知我师尊来了?要是他老人家到了必然会告知我的!!”话音刚落,自己也是忽然醒悟,知道说错话了。丰尘本就是虚张声势,这下反被雷青羽搞的被动了。 谷寅客是何等人物,这种机会必然不能错过。笑道:“太虚五子,我素来钦佩,来了不见见那是可惜了。既然不想露面,那就换个方法请几位真人现身了。”话音一落,虎爪急扫,撕扯着抓向雷青羽。那种破风之声,威势可怖。赵寒防着丰尘再次指点,右手虚抬似攻为攻。丰尘见赵寒如此,不敢分心只得凝神以待。 雷青羽没了丰尘的指点,顿时落了下风。自己战意大怯,出剑也是乱了章法。在谷寅客的虎爪之下,道袍两个宽大的袖子被爪风撕扯的褴褛不堪。谷寅客忽然大吼一声,声若虎啸,震的雷青羽耳膜生痛。心中大惊之下,被谷寅客一把抓住双手脉门。 谷寅客大笑道:“几位真人,快点现身吧。再不现身,这小道士就经脉尽废了!”可是依旧没有回音。谷寅客双目盯着雷青羽。沉声道:“撤剑!” 雷青羽心如死灰,右手一松,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谷寅客运指如风,点了雷青羽几个穴道。如同提小鸡一般,将瘫软的雷青羽扔在一旁。 谷寅客看向丰尘,道:“呵呵呵,你这小子虞诈多变,刚才老夫差点被你蒙骗了。” 丰尘笑道:“老先生客气,我又打不过你。我俩粗茶淡饭吃惯了,赵公子的好酒好饭,我怕吃了坏肚子。再不想点损招,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谷寅客哈哈大笑,道:“若不看你是太虚宫的,还真是对了老夫的脾胃。” 丰尘道:“赵公子,小子斗胆。之前见过你与我家师叔切磋,实在是佩服你的功夫。今天难得,想向你讨教几招。还盼赵公子不舍赐教啊?” 赵寒道:“你与我动手,恐怕还不够格。” 丰尘道:“那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啊,那多没面子。这样,咱们赌个东道如何?若是我没输给你,那你得放了我师兄,让我们走。” 赵寒道:“说的轻松,凭什么就让你们走!” 丰尘道:“那这样,我若没输,你放我师兄走。我留下去享受你的好酒好饭如何?” 赵寒心中盘算,最不济也就是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回去报信。到时候我废了你一身功力,两个都得给我留下。冷笑道:“免得你太虚宫的说我欺负你,这样吧十……嗯,三十招内你能不败,我就放了那小道士,不过你得留下。” 丰尘笑道:“这样最好,童叟无欺,公平合理。”雷青羽倒在地上,听丰尘欲救自己。刚才说他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又要断了同门之宜,不由觉得自己无比羞臊。心中又暗想:‘尽胡扯,能不能赢还两说,漂亮话谁不会讲。’雷青羽躺在一边心下不停为自己解脱,以求安心。 左丘玄和虞丘少被引得向北兜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忽然左丘玄急急的停下,道:“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青羽和丰尘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