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杰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不过这会儿也不客气了：“既然本官不能说服诸位，只能由孔将军出面了。”　　 孔辽哈哈大笑着朝包厢抱拳：“陛下天威，大周升平，本将早就想练兵了，多谢诸位！”　　 一道道不满的声音从包厢里面传出，却没人敢当面和孔辽叫板。　　 阮杰笑道：“政令便是如此，今日本官就不招待各位了，诸位回家之后应该还要商量一二，不过，这是本官的底线，本官给诸位三日时间准备，接下来就有劳孔将军了。”　　 孔辽笑哈哈道：“三日之后，本将亲自登门拜访，还望诸位海涵！”　　 说罢，三人转身就走，明月楼中，却诡异的宁静。　　 不管豪绅和豪侠有多大势力，多少财富，但不准备造反，就不敢明着和官府叫板，更何况，阮杰和孔辽都是从三品的大员，真正的封疆大吏。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小声低语起来，然后，声音逐渐嘈杂起来。　　 “小二，上酒上菜，官府包了明月楼，咱们好好吃喝一番！”　　 “这免费的吗？”　　 “都免费的，官府给钱！”　　 “小二，快点上酒上菜，”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咱还从来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要是官府天天这样做多好？”　　 留下吃酒菜的，都是没啥根基，没啥产业，更没啥本事的江湖草莽。　　 真正有心之人，这会儿已经开始退却，准备去赶下一个场子，参加崔姥姥和琼成召开的江湖会议了。　　 张宏等人，自然也在离开明月楼的人群之中。　　 “怎么了？”张宏拍了下唐烟肩膀，笑着问道。　　 唐烟打了个哆嗦，见是张宏，惨淡的笑了一下，确认左右附近没外人，这才小声道：“陛下，清溪郡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大乱。”　　 “朕觉得不错啊。”张宏笑道：“没有强制没收，而是赎回。”　　 唐烟苦笑了一下：“丰年粮食价贱，大户购买屯粮，灾年粮价大涨，便用粮换地；百姓就算熬过灾年，开春也没种子，大户的种子贷一季六成，半年翻倍，只要连续两次收成不好，田产固产就都成大户的了，甚至连百姓也会沦为佃农。”　　 “按照大户付出的代价收购固产田产，最多……”停顿了一下，唐烟才道：“最多就值那些田产固产的二十分之一……陛下觉得，大派和大户会放弃这么大的利益吗？”　　 “二十分之一？”张宏大吃一惊。　　 种子贷，后世称为青苗贷，张宏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危害，因为，王安石变法的首要便是青苗贷，王安石的初衷是很好的，朝廷统一贷款，降低利率。　　 但在下面官员强迫摊派，以及暗中提高利率的操作下，百姓反而比之前更苦，王安石倒台后这个政策也就取消了。　　 张宏仅限知道这个东西，却不知道各项数据。　　 本以为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就骇人听闻了，却没想到，直接是二十分之一！　　 大户以五块的价格，买了百姓手中一百块的东西……百姓还不得不卖，不卖自己就会饿死。　　 这还不止，百姓自此沦为佃农……一旦遇见灾年，收成不够佃农交租，就得卖儿卖女卖自己，从佃农转变成奴仆。　　 奴仆，就成了主人的私产，生杀由心，女孩子要是敢保护自己，人家是有权利直接杀掉你的。　　 张宏早就知道古代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看看杜甫笔下的盛唐百姓场景就能明白，那还是盛唐，唐朝最繁华富庶的一段岁月，更遑论其他年代。　　 却还是想不到，百姓会被逼迫到这种地步。　　 张宏这才明白，这件事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要比处置门阀和世家更加繁琐，一个弄不好，甚至会掀起大变。　　 “那你觉得该如何做？”张宏问道。　　 “卖官！”唐烟显然早就想过，直接道：“以官品诱惑，陛下要新招很多官员，每个郡都有同郡守的官职，更何况下面县乡镇还有数不清的官员，便以占据多少固产田产给多大的官职。”　　 张宏听明白了，当地拥有最多田产的人，直接成为当地大员。　　 办法可行，但，张宏实在不想开卖官先河。　　 “走吧，先听听这些人接下来怎么说。”张宏揉了揉自己眉心，苦笑着摇了摇头，下意识伸出胳膊牵起手掌。　　 柔弱无骨的陌生手掌。　　 张宏看过去，看不清轻纱下的面庞，唐烟微微抬头的动作却清清楚楚。　　 放开手掌，张宏尴尬的咳嗽一声：“抱、抱歉。”　　 “不，不用！”唐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攥住自己的小小手掌，轻纱之下姣好的一半脸颊都是红晕。　　 其实，能被牵着也挺好的……　　 ……　　 郊区，这是一座无主的宅子。　　 或者说，主人不愿意暴露自己存在的宅子。　　 “陛下，宅子多半是官员的。”唐烟道。　　 “走吧。”张宏笑了笑，古代郊区的一座宅子不贵，没必要计较。　　 唐烟也是没话找话，掩饰内心彷徨。　　 大院里面，摆着很多桌椅，每张桌椅上面还有瓜子酒水，一点不像江湖人的聚会，反而像是来吃席的。　　 张宏等人选择了一张桌子坐下，八仙桌坐了五人，分别是张宏、唐烟、申索、许沧和白药。　　 很快，来了三人在对面坐下，朝张宏等人讪讪笑了笑，平静了一会儿，抱拳笑道：“几位兄台，桌上的东西。”　　 “几位自便。”白药笑着颔首。　　 三人笑着抱拳道：“多谢诸位兄台！”　　 三人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倒酒喝酒，每抬头一次，三人都连忙笑着点头，多在注视唐烟和申索。　　 申索个头矮小，唐烟是个女子又隔着轻纱，有缺陷又能在江湖上闯荡出来的人多半不简单，三人都不敢得罪。　　 张宏等人倒是没怎么注意三人，全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吱呀声中，身后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　　 三人从后面走了出来，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琼成？”　　 “还有崔姥姥！”　　 “琼成身边那个是谁？”　　 身边议论纷纷，张宏本来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但不由自主的，目光却落到了另一个妇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