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斜了她一眼。 李丽质原本笑着的模样,突然凝固,紧紧地绷着小嘴巴,看着张楚的眼神。 “哼!” 她傲娇的甩了下小脑袋,欢快的朝沟渠走去。 张楚耸耸肩,背负双手跟了过去。 人家是公主,自己一个当臣子的,这荒郊野外的,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李丽质的安危。 瞧瞧那两个李丽质的女卫,停在远处,牵着马匹,目光虽说一直盯着这边,但没有过来的意思。 应该是李丽质安排的。 李丽质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主人,这是······” 胡勇小心翼翼的躬了躬身,小声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张楚挥挥手:“今天,辛苦大家了。” “回去告诉刘氏,今天的食堂,对大家免费。” 张楚吩咐。 “主人万岁,主人万岁,主人万岁·······” 一下子,不少农户听到这话都疯狂的叫了出来。 他们很激动。 免费! 这预示着晚上将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而又疯狂的时刻。 张楚一脚踹在了最近的一个汉子屁股上:“想让主人我死?” 顿时所有人反应过来,立马闭嘴。 虽说万岁这个称呼,在大唐还不是皇帝专属,但这样的话,最好还是别说。 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万一真的被风闻奏事的御史听到了,少不得得和他们吵一架,再说了,李丽质在这里,你一直叫万岁,人家是很有理由可以怀疑你有造反这个心的。 那汉子讪讪一笑,识趣的立马闭嘴。 李丽质感受着沟渠中慢慢开始冰凉的河水,笑着扭头看了眼张楚:“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父皇这件事的。” 这话一出来,就站在张楚旁边的胡勇双腿差点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父皇······· 贼他娘!!! 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人,整个大唐,除了那位英明神武的天可汗,还有谁?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少女,乃是大唐某位公主殿下!!! 一下子,胡勇再看向张楚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敬佩和浓浓的惊叹。 主人就是主人!!! 张楚拉住了他的衣服。 “带着人,顺着沟渠走下去吧。” “看一看沟渠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记下来,并且安排人,每隔十步就打开一个缺口。” “对了,庄子上要专门设立一个巡逻队,防止有人破坏筒车。” 张楚安排道。 “是,是!!!” 胡勇要跳起来了,立马带着人下去安排。 这方面不防备是绝对不行的。 大唐不是那种路不拾遗的大同社会。 筒车这东西,再加上大片大片的土地疯狂的价值攀升,少不了有眼红的家伙来破坏。 李丽质望着不远处的筒车。 “张子侯,这筒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妙!” “实在是妙!” “不用人力,不用畜力,便可以自动提水,如果之前有这个东西,秦川脚下的土地,早就被人抢走了。” “我现在,也理解你为什么大肆购买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秦川脚下土地了。” “只要这个筒车一出现,这些土地价值一夜之间暴涨不知多少倍。” “长安百姓都说你傻,还给你安了一个秦川县子的诨号。” 李丽质摇摇头,嘴角带着浅笑,忍不住的惊叹:“可殊不知,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公主殿下过奖。” “某家也不过只是想着方便罢了,这些土地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少不了和某家的土地有摩擦。” “既如此,不如直接花钱买个清净。” 张楚笑道。 李丽质扭头深深看了眼张楚,走到巨大的筒车前面,即便是她聪慧,也不得不惊叹筒车的精妙。 “我能断言。” “这个筒车,用不了多久,便会风靡整个大唐。” “大唐的很多土地,也将在筒车的灌溉下,从荒芜变得肥沃。” “不知多少百姓能被筒车之功福泽。” “张子侯,这件事我会禀报给父皇,父皇肯定会很开心,母后也会很开心,青雀拜你为师,现在看看,真的是一点没错。” “民学,或许我已经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意思了。” “单靠这个筒车,张子侯,你的名字便能被天下人记住,是被天下百姓记在心中,而不是只活在读书人的嘴里。” “哪一天,孔夫子气急而走,这么看真的是他自找了。” “儒学,帮不了百姓,能帮百姓的,或许只有子侯的民学了。” 李丽质缓缓道。 张楚抄着双手,微微躬身,安静道:“公主殿下,此话可真是羞煞某家了。” “某家可从来没有想过和孔丘相比。” “至于百姓能不能记住某家的名字,也无所谓。” “只要真的能为咱们大唐百姓做些事情,某家就心满意足了。” 张楚说的真诚。 不过李丽质轻轻哼了一声,扬起脑袋,下巴对着张楚,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她的身高着实是比不过张楚,刚刚到张楚的脖子下面罢了。 再加上,他们是站在河岸上,是一个斜坡,李丽质又在张楚前面,自然更要比张楚低一些。 “张子侯,这话本宫听着,和大兴善寺的僧人差不多一样了。” “很假。” “难道,张子侯立志想要当个佛陀?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李丽质说着,还呲了呲小白牙,装出不屑的样子。 张楚这才注意到,李丽质竟然有一对小虎牙,不由呆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望向了潏水。 “我可不想当佛陀。” “某家喜欢好看的女子,某家喜欢吃好吃的肉,某家还都想着纳很多很多妾,佛陀,实在是当不了啊。” “但,这话某家也确实是诚心诚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说,百姓招谁惹谁了?” “某家,也是尽力而为,有余力何不帮一帮百姓?” “再说,这筒车,神仙岔需要用,某家制造出来,首先是为了满足某家,而不是无私的奉献给百姓。” “说不准,某家还能以筒车,换陛下一个秦川县子的名头,这么好的事情,某家何尝不做呐?” 李丽质歪了下脑袋。 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秦川县子,嘿,别说,这个称号还真适合你。” “等回去,我会给父皇说一说。” “不过······” “张子侯的胃口很大嘛,很多很多妾,啧啧·······” 李丽质说着,还旁边移了移步子。 张楚苦笑:“公主殿下,某家可连平康坊还没去过呐,现在仅限于想一想啊。” 李丽质一脸黑线:“没去过平康坊,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张楚认真的看着她:“不值得骄傲,而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 “长安大大小小的勋贵,谁没去过?某家,也很向往。” “呸!”李丽质吐了口口水:“没想到张子侯也是如此的·······” “哼!” 李丽质转身离去。 “恭送公主殿下!”张楚躬身行礼。 李丽质走了。 带着她的两个女卫。 孙立海也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把现场打扫干净,把工具什么的全都收拾好了。 “孙师傅,辛苦了。” “等回去,每个人,一百文,换酒喝。” 张楚笑着朝孙立海拱了拱手。 孙立海受宠若惊。 孙师傅这个称呼,当时张楚叫的时候,他都要哭了,哪里有主家叫自己的仆人称之为师傅的? 惶恐无比。 不过张楚固执,说一直这样叫习惯了,不用让孙立海多想,没有办法,孙立海只能应承下来。但,孙立海心里对这个称呼是感到非常骄傲的。 师傅! 老师傅! 这是对于一位浸淫工匠一辈子的老人最大的认同了。 瞬间对张楚,不仅仅是仆人和主家的从属关系,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 而现在,听着张楚的吩咐,他的心一下子又颤了下。 一百文! 一人一百文! 如此大方的赏赐,让他更是感到摊上这样的主家,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一群中年人小伙子听到这话,眼皮都是跳的。 他们狠狠攥着拳头,死死盯着张楚。 “公子,这是不是太多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孙立海的话没有说完。 张楚摇摇头,哈哈一笑:“今日你们如此辛劳,就算一人一贯也是值得的,但谁叫公子我现在穷呐?” “一人百文,不要嫌少。”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牛车,去吧,回去吧。” 张楚说道。 “多谢公子!”孙立海大声道。 “多谢公子!!!” 众人齐齐行礼。 张楚注视着他们,牛车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老黄牛们吃了一天的草了,这会正需要消化消化,步伐轻盈,轻轻打着鼻鼾,优哉游哉的朝着长安而去。 张楚凝视着筒车。 看不够。 但天色催人,翻身上马,直奔长安而去。 ········ 长安。 一个院子中。 程处默,秦怀道,李泰和尉迟宝林四个人很忙。 没多大会,房遗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越王殿下,太子殿下说了,最近他功课繁忙,没空过来参加。” “让咱们自己去干吧。” 房遗爱双手按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程处默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 李泰看着桌子上他们准备的东西,微微皱眉。 他们要在长安做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李承乾,是不行的。 不然,会很容易引起东宫猜疑。 拼音在神仙岔的功效,是经历过实践和验证的,堪称恐怖,一旦在长安推广,将会引起巨大反响。 作为太子,李承乾按理说,应该主持。 更别说,李泰在其中。 毕竟,他们和李承乾也算是熟络,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耍,他们应该能称之为太子一党,只是随着年纪大了,李承乾有意无意的和他们保持了距离,和世族门阀那边的少年关系近了些。 这些事,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也都很清楚。 李承乾有这样的选择,很正常。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秦世子了,而是大唐的太子殿下,所考虑的事情要更周全,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但,李承乾能这样,他们可不能这样。 就比如这件能为发起人带来恐怖声望的事情,当然,这声望主要是集中于普通百姓之中。 若是不告诉李承乾一声,会被人抓小辫子。 程处默抿了下嘴唇,他想起了张楚昨日提醒自己几人的话。 来自于某些人的阻力! 太子殿下,估计就是在担忧这一点。 “无妨。” “毕竟太子殿下,身份和咱们不一样,世族门阀那边,总得照顾下他们的情绪。” “既如此,那咱们自己干!” 程处默说出了李承乾的顾虑。 众人连连点头。 “说得对!”李泰重新拿起了笔。 桌上,他们已经写了厚厚一沓的民学拼音帖了。 这一次,既然决定在长安推广,自然不能像在神仙岔那般简陋。 但是想要印发大量的民学拼音帖,一时半会并不容易,而且这么做很容易走漏风声,错失先机。 不如自己写来的方便,并且能保密。 他们已经决定了,这几日,他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出门! 等写够了足够的民学拼音帖,便以雷霆之势,横扫长安! 神仙岔距离长安很远。 神仙岔的百姓现在也都很忙,和长安的交流很小很小。 除了长安的一些铺子派人送货,刘氏带着人偶尔走一趟菜市等等这些很小很小的交流机会。 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拼音传播途径了。 他们计算着,自己最少有十日的时间。 这天数,足够了。 “贼他娘!!!” “也要让国子监那些家伙,明白明白什么是民学!!!” “哼!” “师父不过教训他们一次,竟然联合起来在朝堂上弹劾师父,说师父不尊师重道,要把师父赶出国子监。” “狗屁!” “师父岂是他们能比的?” 说起来这件事,李泰就火大。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是憋了一口气。 这几天,张楚在国子监的大展神威,自然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引得议论纷纷。 不过,议论从刚开始对张楚的惊叹,后来慢慢变成了对张楚的污蔑,就比如是张楚使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赢了孔颖达,才胜过了国子监。 并且把张楚把国子监说成是胡姬,把夫子们说成龟公当成了对付张楚的点。 朝堂上,那些文臣集团更是疯了般的弹劾张楚,让张楚向国子监道歉,并且滚出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