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真的是无法拒绝。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长孙皇后眼眸中那惴惴充满了殷切希望的眼神,更何况,李泰都已经跪下,这让张楚还能说什么呐? 身份崇高的越王殿下,他的地位在众多皇子中也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那位。 不仅是从长孙皇后的请求中,还是说民学当兴的方面而言,自己都不好拒绝。 李泰是一个不错的替罪羊。 不然,在勋贵可以说是满地爬的长安,张楚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子,着实还不够看。 而民学的发展,百姓的发展,长安的发展,自己势必是会引起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反压。 孔颖达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孔颖达终究骨子里还是有读书人的清高,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用担心孔颖达会用出来。 可对于其他勋贵,世族而言,可就不一样了。 万一哪天······ 要知道,这群人每个毛孔里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有李泰在身侧,没有坏处。 张楚很清楚这一点。 “青雀,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和陛下为臣送来如此优秀的弟子。” “民学当兴!” 张楚扶起了李泰。 别看李泰白白胖胖,可是他很聪明,虽然这才十二的年纪,却已经读了不少书了,颇有天资。 “先生,民学当兴!” 李泰双手放在胸前,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也该说些这话,这会让先生很高兴。 李泰很清楚怎么样让每个人开心。 他知道怎么哄母后,也知道该怎么回答父皇的话,这是他聪明的体现,但,这样的在张楚看来并不算的多高明的小聪明,或许是他今后的灾祸之源。 因为他小小年纪就懂得逢迎所有人,小小年纪就得到所有人的称赞,特别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喜爱,会让他慢慢膨胀起来,以至于某一天,顺其自然的觉得,该是自己的了。 他也觉得所有人都会支持自己。 疼爱自己的父皇更会想的和自己一样。 但,他错了。 这样的从小泡在蜜罐中的小机灵鬼,完全没有对那个位置的重量有估计,完全不知道,天底下为了这个位置,能死多少人,能流多少血。 毫无疑问,那个时候他的路偏了,但,他的路并不是那个时候才偏的,而是从小就偏了,只是偏的少,无人察觉,就在大路旁边的田野上行进。 大家都以为他还是走在大路上,其实不然。 以至于田野间突然出现的一个石头,让他摔倒。 “青雀能跟着小郎君学些真正的东西,真的能跟着小郎君,帮一帮大唐,帮一帮百姓,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今后,还请小郎君上心。” 长孙皇后的眼眸中皆是疼爱。 张楚似笑非笑:“那跟着我,以后可能就要吃苦了。” 李泰茫然的眨眨眼,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皇后愣了下,轻轻一笑:“相比于天下百姓,就算他吃苦,又能吃多少呐?全凭小郎君调教。” 说着,长孙皇后起身,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碗。 她寻找了一个还残存着酒的坛子,想要拿起来。 程处默眼疾手快,急忙过去帮忙。 长孙皇后拿着陶碗,程处默抱着酒坛。 倒满。 长孙皇后笑着端到张楚面前。 “先生,这是拜师的规矩。” “我应该是要敬茶的,但······” “就用酒水代茶吧。” 长孙皇后认真道。 汉人规矩大,特别是读书这方面,一般的私塾,虽说不用行跪拜大礼,但在孩童入学的时候,父母也都会带上家中不多的粮食,这是除了学费外额外的送给先生的礼物。 像是国子监这些地方,学子入学,当然要以学生相称,并且送上束修六礼。 这是有严格要求的。 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六种礼物,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和错误。 六礼寓意着:谢敬师恩,学精于勤,启窍生智,苦心传授,早日高中,宏图大展。 若是有错,不仅会被先生打骂出来,还会被学子贴上不尊师重道的标签,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前途已经完了。 但,这也并不用跪拜。 不论是私塾也好,还是国子监也罢,相当于后世的学校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万万称不上师父一词。 若是行跪拜大礼,这可就是真的相当于多了一个某种意义的父亲。 师父! 这两个字永远是不会分开的。 这也是张楚不答应不行了的一个原因。 越王殿下直接下跪,说实话,他一个小小开国县子,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长孙皇后作为娘亲主母,理应该向张楚敬茶。 他们生了李泰,而张楚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师父,将承担起李泰成材的责任,传道受业解惑。 可,话虽如此,眼前站着的是长孙皇后。 张楚慌张着骤然起身。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的眼珠子则是死死的盯着自家大哥。 心神震颤。 难以置信。 充满羡慕。 除了天地和陛下之外,或许,普天之下只有大哥一人,能有资格受到长孙皇后的敬酒之礼吧。 他们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滞了。 “皇后娘娘,这如何使得。” “还请皇后娘娘把酒碗放在桌上,小的自会饮尽,可敬酒一事,万万不可!” 张楚惶恐,是真的惶恐。 长孙皇后如此,他真的是万万没有任何的准备。 直接拒绝。 对方可是长孙皇后。 自己年纪轻轻,娘唉,这真的是折寿啊,虽说收了李泰为徒弟,可这个礼节相比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太重了!!! “小郎君,当饮!” 李世民发话了,眯着双眸,笑望着紧张的张楚,走了过来。 “若是皇后的礼你不接,是不是朕亲自来求你?” 李世民随意再道。 张楚深吸口气,口干舌燥,情急之下立马把李泰推了出去:“当饮,自然是当饮。” “但,陛下,皇后娘娘,如此之礼,向来是因为先生绝大多数年岁高,若是小子今年九十有八,不用说,这碗酒,小子喝的坦然无比。” “可,小子今年不过十七八。” “皇后娘娘贵为天下母仪,小子心中只有敬重和感恩,若是承了这碗酒,小子怕是折寿于明日清晨。” “于情于理,万不可受。” “青雀,从你母后手中接过来酒碗,由你来敬为师。” “于情于理,这才坦然!” 张楚迅速道。 长孙皇后没有强求,笑着递给了李泰。 李泰小心的端给了张楚,张楚接过来,一口饮尽。 “善!”李世民看着,扶手大笑。 张楚呲了呲牙,看着满脸笑意的李世民,心里确实一阵后怕。 如果自己接了这碗酒,这家伙心里绝对会给自己扣上一个没大没小的帽子。 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长孙皇后的地位,在李世民心中毋庸置疑。 虽然当场不会表现出来,可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给自己一个小惩戒,别看他笑的那么灿烂,其实阴得很。 这是成为一个合格皇帝必备的素质。 毫无疑问,李世民很合格。 张楚不想和官比自己高的人打交道,自然更不想和李世民,长孙皇后这样的在天上飘着的云彩打交道。 一个差池,就会带来无尽的后果。 张楚自认自己现在还无法承担。 这让他很不自在。 所以····· 他拱了拱手:“陛下,皇后娘娘,既然红薯已看,青雀拜师礼也已完成。” “小子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再说小子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连口水都没有。” “要不······等院子修缮完毕,臣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再来做客。” 张楚话中的意思说的很明显了。 也是一脸为陛下和皇后着想的样子。 他觉得,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更别说对方是大唐天下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 长孙皇后笑而不语。 李世民挥挥手:“不用不用。” “昨日下雨,今日这天温度刚好,从春到夏,长安酷暑难耐,朕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出过皇城了。” “就坐在这里吹吹风,便是极好的。” “子侯不用太过自责。” 李世民还安慰起来张楚了。 张楚嘴角抽了抽。 得! 既如此,他感情邀请长孙皇后坐下,双手交叉垂于腹部,很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李世民斜了眼张楚。 “昨夜,朕召集了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李世民缓缓道。 张楚的身子站直了。 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长乐抱着小兕子在一旁,看着张楚谨谨慎慎,前据而后恭的样子,不由嘴角忍不住轻笑。 相比于昨日张楚和孔夫子吵架时,不对,辩论时那股敢为天下先的无上气势,真的是判若两人。 张子侯,真有趣。 长乐心里想着。 “制盐是大事,必须有人来负责。” “但,朕没空,他们也没时间。” 李世民声音刚落下,张楚便躬身:“陛下,臣也没空。” “臣刚来长安,还没去户部领取食邑呐,我那庄子上面的百姓情况我还都不了解,实在分不出精力。” 张楚急忙拒绝。 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给自己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但,这事谁接谁煞笔。 先断了李世民的念想再说。 制盐啊! 这玩意是得罪天下大族的事。 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子侯,对方捏死自己轻轻松松。 张楚想把这群天下脓包给挤干净,但现在,脓包只有把自己给淹死的份,绝无可能有能力挤出来。 “这活,不如交给太子殿下,或者皇亲国戚,外人,陛下,无力承担。”张楚还贴心的给出了一个建议。 李世民点点头。 “你说的对。” “你的想法,也是朕,也是房玄龄他们五个人的想法。” “所以,朕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李世民手指轻轻叩着石桌,说着抬头注视着张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张楚赶紧躬身。 “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的本分,何来拜托!” “如此说,可真的是羞愧微臣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目光幽幽,转向了抱着小兕子的长乐,同时道:“朕,要长乐负责制盐一事。” “而制盐一术,乃是传承于小郎君,若是长乐遇到什么难事,还请小郎君解惑。” 此话一出。 正在逗弄小兕子,时不时偷看张楚一眼的长乐,猛地抬起了头,愣住了。 张楚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长乐! 制盐,让长乐公主去? 张楚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