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不知道的,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精壮的像是老黄牛一样的庄稼老汉。 那声音中的大嗓门。 那大呼小叫的毫无规矩。 那满嘴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搞起来的口头禅。 这样的人,一般命都很硬,一般就是黑无常白无常亲自来都不一定能拿走。 但是,李世民他们却无比清楚大安宫主人的身体情况,所以,这就让他们满是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是太上皇的声音吧。” “朕没听错吧。” 李世民扭头看着何兴友。 何兴友口干舌燥,抿了下嘴角,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了看,只是距离还有些远,他看不清楚,可是这声音,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听错。 “回陛下,应该是吧。” 只是,何兴友也不敢确定。 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李渊就躺在低矮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虎皮,瘦弱的仿佛虎皮都要贴着床榻了。 干涸的眼窝,无神的眼眸,干燥的直落头皮屑的苍苍白发,比后宫那些贵人们所养又肥又胖哈巴狗肚皮还要深的褶子······ 混合在一起,这就是一个人的大限,何兴友觉得就算是老神仙孙思邈来了也无力回天。 可是,这样的人,是怎么能发出来这样的,如此有力的力量呐? “我炸!!!哈哈哈······楚小子,你的头懵懵的吧!!!” “三带一,走人。” “拿纸来,躲什么躲?什么?没地方粘了?就是把纸掀起来,老夫给你盖个章,哈哈哈,画个玄武如何?” “好青雀,阿祖我心疼你,这么嫩的脸蛋哟,阿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 激动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李世民什么话都不说了。 他用力的深吸口气,带着长孙皇后长乐和何兴友继续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圆咕隆咚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走上坑坑洼洼的台阶。 大安宫内的情况,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眼前。 “父皇,母后?” 李泰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赶紧捅了捅张楚的腰,急匆匆起身,低着脑袋站到了一边。 正把自己的脸伸出去,让李渊拿着笔肆意妄为的张楚,慌乱起身,躬身行礼道:“微臣张楚,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不过,李渊一动没动。 仍旧是坐在地毯上,背对着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有些不悦的望着对面的张楚。 “楚小子,跑什么跑?老夫还没有画完呐。” 张楚不动,低着头。 李世民走了过去。 “父皇,没打扰你们的兴致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世民行礼,然后,歪了下脑袋,看着并排站在那里,齐齐低着头的张楚和李泰。 皱了皱眉头。 两人的脑袋低的很深,看不见脸,但是,却能看到一条条像是经幡上面的白色纸条一样的东西。 如同瀑布般垂挂着。 “你们这是·······” “怎么回事?” “张楚,李泰,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李世民轻喝道。 “师父,咋办。”李泰咬着牙,小声道。 “还能咋办,不能抗旨啊。”张楚深吸口气,慢慢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李世民,再看看后面的长孙皇后,长乐公主和何兴友,咧嘴一笑,伸出来手轻轻挥了挥:“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你们好啊。” 李泰缩了缩脖子,虽然也抬起了头,但身子稍稍向张楚后面藏了藏。 他的教育一向严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如此糟践肯定少不了一阵呵斥。 李世民看着两人的脸,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长孙皇后和李丽质也都愣住了。 何兴友咽了口唾沫,直接把脑袋别了过去,害怕自己在陛下他们之前笑出声来。 “你们这是······”李世民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疯狂暴起和抖动,可见他忍得也有些辛苦。 “回禀陛下,这是我们输给太上皇的次数。” “输一次就粘一张纸条,如果没地方了,就只能用笔在脸上留下墨宝。” “嘿嘿······微臣惊吓了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张楚干笑两声,赶紧开口解释道。 “还不摘下来!” “朝廷命官,皇宫重地,成何体统!” 李世民狠狠瞪了张楚一眼。 “凭什么。” 李渊怪叫一声,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身望着李世民:“又不是朝会,休闲时日,老夫都不说什么,你没资格多嘴。” 李世民咬牙,盯着李渊,他再咬牙,双眼瞪得更大了再死死盯着李渊······ 他是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 可,终究还是压不住神经的操控。 “哈哈哈······” 一声爆炸般的笑声,就这么直透于大安宫之上,冲向了苍穹。 紧接着,便受不住了。 长孙皇后,长乐和何兴友的身子,好似筛糠一般。 笑着笑着,何兴友直接捂着肚子蹲下了。 长孙皇后和长乐则是相互拥抱着,两人的脸颊都能被笑出来的眼泪清洗一遍了。 如果只是纸张,倒也不会引起他们那么大的反应。 李渊脸上已经一块好地方都没有了,这还不算,应该是输的太惨,连自己的牙齿都输了出去。 原本因为衰老牙齿都不剩几个了,可就这么几个不多的牙齿,还都被涂得漆黑,一开口说话,就好似生活在安南那里的野人一样。 完全认不出来了。 张楚李渊和李泰看着他们在笑,三个人挠挠头,你看我我看你。 “噗嗤······” 张楚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整个大安宫,只剩下笑声,此起彼伏的笑声。 如银铃,如清泉流淌,如黄吕大钟,如老牛咆哮,如百鬼夜行······· 完全不一样的笑声交织着,久久不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主要是他们实在是都没有力气了。 笑,很浪费体力。 长孙皇后和长乐依靠着坐在地毯的一角。 张楚他们则是完全没有规则的躺在地毯上,捂着肚子,蜷缩着,不能自已。 “父皇,你们这是······”李世民爬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阿耶,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李渊还有这么一面。 光看脸,说实话,这三人他谁都认不出来。 不由得,李世民还深深看了眼张楚,能让李渊如此,有这样的能力,怕是全天下只有张楚一人了。 李渊倒是不以为然。 斜斜的靠在枕头里,慵懒的注视着李世民:“楚小子说了,牌场之上无大小,谁来都得认赌服输,你知道的,老夫向来输得起。” 说着,李渊又补充了一句:“楚小子和青雀也输得起。” 李世民目光落在了地毯上的小桌上。 这是一个围棋棋盘,不过,不见一个黑白子,棋盘被一把四四方方的卡片霸占了。 卡片是用薄木板裁切而成。 “是,父皇一向坦荡。”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他拿起来一个。 就听见李渊赖洋洋的挖了挖耳朵,瞅着李世民,得意道:“我说了,楚小子是个有趣的人。” “一点不错。” “这叫扑克,是楚小子发明的,嘿,二郎,之前你是不是见都没见过?” “来来来,老夫教你怎么玩。” 李渊兴致颇高,坐了起来,开始招呼落座。 张楚把李泰推了过去:“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时间已经不早了。” “微臣,微臣的府邸毕竟离得远些,该回去了。” 和李世民玩牌? 开什么玩笑。 李渊虽然也是太上皇,但本质上不过就是一个孤寡老人罢了,还是垂垂老矣的那种,和李渊玩牌,张楚没有多少压力。 可李世民不一样。 这就相当于和大领导一起玩游戏,必须得伺候着啊,真不如趁机溜了。 “晚上就睡在这里。”李渊倒是大方。 “不行!”张楚直接拒绝:“太上皇,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今日召见微臣入宫,臣自得遵守,但,微臣也是朝廷的臣子,今日已经耽误了颇多事情,明日怎么说也得补上。” “若是有空闲,微臣愿再来陪太上皇共玩扑克,但在这之前,绝对不能耽误了朝廷的事情,微臣食朝廷俸禄,若是如此尸位其上,微臣自己都不能容自己。” 张楚说的大义凛然。 “滚吧。”李世民看都没看张楚:“记得把脸洗干净再出去,朕丢不起这人。” 话虽如此,他嘴角的笑意全是没有下去。 这臭小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刚才害的自己如此丑态,帝威尽失,哼! 算了,下不为例! 李渊张张嘴,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哪若是有空,记得来。” “一定,一定!” “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微臣告退!” 张楚如蒙大赦,急忙躬身行礼,一步步退出大兴宫。 “来,青雀,陪阿耶和祖父一起玩。”李世民让李泰坐下。 李泰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有点慌,一下午的时间都是张楚带着他,张楚这一走,他有点六神无主。 长孙皇后起身,笑吟吟的拉着李泰坐下:“青雀,咱俩一边,说说,这什么扑克,怎么玩的?” 她看着桌上的扑克,伸出手翻了几张,凤眸轻闪,也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长乐斜了眼张楚的背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快步跟上了张楚。 何兴友带着药童,也默默走出了大安宫。 看样子,太上皇似乎用不到自己的药膳了。 这个叫扑克的东西,比自己的药膳要强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