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和那一百几十个大侠都被带进了村子,郝仁全程倒没有为难大家,所以大家也都相对配合。 薛定发现,这个小村子并不像临时建的,从各间木屋的陈旧程度,和一些生活痕迹来看,这里似乎一直都有人住。 除了郝仁的这些人马,村子里还有一些女人、青壮,但却不见老人和小孩。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了一间可以挤下两三百人的木屋里。 薛定观察了一下,屋子很普通,也就是普通的木墙、木地板、木金字架屋顶,方方正正,除了靠墙的位置有一张案几,屋子里便空无一物。 郝仁走到了案几旁盘腿而坐,随即挥挥手示意让所有人都坐下来,整个场景,就像是一个老师准备对他的学生开始上课。 薛定随便找了个位置,但郝仁却冲他挥了挥手。 “薛公子,你还是到前面来吧!” 这时,所有大侠都是一愣,而薛定则是耸耸肩,便走到了最前面的一排。他早就料到了,这郝仁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首先,我郝某在此向各位英雄好汉致歉,以这种方式将大家请来,实属无奈之举!”郝仁拱拱手,说道。 “少特么废话,若非郭公子相救,我们现在都还在那破牢笼里蹲着,你特娘的还敢说请?”其中一名大侠开声骂道。 “这位英雄说得是,但…大家不如先听我把过中的缘由说出来,再作定议。”郝仁依然十分客气地拱手说道。 “看在你没有为难大家的份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又一大侠开口催促道。 “好,由于事态紧迫,那郝某便长话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三个问题!”郝仁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一,黎民百姓与朝廷皇权,何者为主?其二,万人与千人,孰重孰轻?其三,生存与胜利,哪更重要?” 所有人一听,便都面面相觑。因为这三个问题,都是非常忌讳的问题,特别是当下这种情况。 百姓和皇帝哪一个才是主,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谋反吗?万人与千人哪一个更有份量,特么的你是准备让谁去当炮灰?还有这个生存与胜利,怎么,为了生存这是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虽然谈论的这些都是些不适宜的话题,但如果就事论事,这个郝仁问得倒也没毛病。因为这些选择本身就是存在的。虽然大家不敢说出口,但心里都明明白白的。 而薛定一听,立马就知道这个郝仁想干什么了。很明显,这王八蛋是准备放弃抵抗匈奴,带着所有人投降了。 忽然,薛定心里一惊,他立马指着郝仁冷冷地问道:“姓郝的,那些女人在哪里?” “薛公子莫要着急,先让郝某把话说完。”郝仁再拱拱手,说道。 “大爷的…行,那老子就等你给个解释!” 其实薛定大概猜到了,郝仁抓起那些女人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只会发怒有个屁用,所以现在他要沉住气,把所有问题先搞清楚再说。 “姓郝的,老子正是心系黎民苍生,才不辞万里到此杀贼,什么个人安危,屁!老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要老子委曲求全,想都别想!” 其中一大侠站起来挥着拳头说道。这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表示自己持同样的看法。 薛定不用想也能猜到,这群愣头青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扬名立万的,让他们放弃抵抗,那怎么可能。 事情到了这里,薛定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他猜这大郝仁之所以把这群人弄到这里,就是不想让他们坏了自已的大事,而那些女人之所以被抓起来,应该就是他为胡人准备的一份见面礼。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有这个打算,那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们这些人?这样一来不是干手净脚了吗?所以薛定猜他应该还有其它的目的。 “肃静!” 这时,郝仁身边的一名随从拔刀喊道。 “肃你老木,敢不敢跟老子干一架!”其中有人喊道。 这时,薛定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挥挥手让大伙安静,然后淡淡问道: “姓郝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输?” 郝仁也站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 “张掖三十万大军不敌胡贼,那你们可知…西平有多少驻军?” 说着,他慢慢举起了一根手指。 “不足一万!” 所有人一惊,这个问题似乎大家都没有想过。 确实,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全国都在拼命征兵,但他们也都知道,三十万晋军开赴张掖,至今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别说捷报,就算这些人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他们也只是听一些从前方逃回来的流民说,张掖的那一仗打得非常激烈。 “明知道没有援军,那你为什么不撤离百姓?”薛定没好气地问道。 郝仁神色黯然,他挥手让所有人都坐了下来,最后才慢慢说道: “自三十万晋军挺进凉州,朝廷便下令撤走了黄河上所有的船只。郝某昨日更是惊悉,西郡、武威郡已沦陷。” 此话一出,在场瞬间都炸开了锅。 从张掖到金城,一共有两条路,一条经过西郡和武威,而另一条经过西平,这两条路最终在黄河西岸汇合,而过了黄河,便到了秦州的金城。 换句话说,现在的西平郡已经成了凉州的最后一座孤城。不仅如此,武威都丢了,那就意味着西平郡这边的人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 薛定也是万万没想到,胡人根本就没有分兵,而是来了一个包抄,这西平郡现在就是一个瓮中的肥鳖,甚至连打的必要都没有了。 他知道事态已经非常严重,整个西平郡,算上所有流民和各县各镇,总人口早已超过了十万,而这些人现在都已经插翅难飞了。 现在想来,也难怪这大郝仁会下这么一步臭棋。 其实他早就应该要想到了,三十万晋军葬送凉州,那换谁也不敢再冒险了,因为晋国除了凉州还有秦州、雍州、梁州、荆州。而且晋国东有吴国,南有越国,西有蜀国,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趁火打劫! 木屋里,所有人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也没有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全特么回不去了。 “肃静!” 这时,郝仁身边的一名随从又拔刀喊道。 “肃你老木,敢不敢跟老子干一架!”所有人异口同声,叫嚣道。 “那郝大人就一定能保证,你把那些女人送给匈奴,他们就不会对这些百姓举起屠刀?”薛定冷冷地问道。 其实薛定是不可能赞同这种断臂求生的做法的,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那群牲口,要是让他做选择,那他宁愿站着战死为止。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说到底是想看看这大郝仁肚子里还憋着什么招。 “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坦白说,我郝某才疏学浅,亦唯有出此下策。”郝仁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好吧!那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一,那些女人,你关在了什么地方?二,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薛定问道。 “那些女人,是我唯一的价码,恕郝某无可奉告;至于你们,若是大家保证不会闹事,我自然会放了你们。不过…” 郝仁又顿了顿,接着说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其实…郝某是国盟的九堂主,因受盟主之命才赴西平任职。各位都是英雄豪杰,郝某诚心邀请各位加入本盟。要知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利并非永恒。” 顿时,所有人一惊,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郝大人居然是国盟的人,还是个堂主。虽然他们对这个国盟并不尽了解,但都听过他们常为穷人抱打不平。 “原来是九堂主,早说不就完事了嘛,害我白白蹲了好几天!” 这时,大家对郝某的敌意也都放了下来,毕竟人家确实也没有为难自己,还有菜有肉的招待着。 薛定听冯叔说过,这个国盟就像一个政治组织,提倡人人平等,为天下抱打不平。不过他也就听听罢了,哪个皇帝打江山时不这样说?这种传销组织他可没兴趣。 现在问题棘手了,这郝人不说出那些女人的位置,而他也不能直接把这王八蛋给宰了,按这种形势,那些匈奴很快就会到来。 这下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搞一批火药把那些匈奴给灭了?他暗暗发誓,要是找不到那些女人,他一定会把这郝仁绑在炸药上,送给那些胡人做见面礼。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这个国盟我没时间参与。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觉得我先修身齐家再说吧!”薛定冲着郝仁说道。 “我们国盟一向讲究公平公正,薛公子若无兴趣,我郝某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 “别只是了,我最后说一句,要么把老子的女人一个不少地还给我,要么别怪老子不客气。再有,那一千两黄金还给我…真特么是白送了!”薛定毫不客气地说道。 “呃…那个黄金…已经给流民买粮了。”郝仁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个账我先记住!还有,怎么回郡城?”薛定问道。 “薛公子真的要走?虽然我们不能送全城百姓离开,但送一百几十人安全离开,这个还是能办到的!”郝仁诚心说道。 “说得好听,你干嘛不把你的妻女也送给匈奴暖床?别废话了,郡城怎么走!”薛定不耐烦地说道。 “哎…往北走二十里!”郝仁无奈地摇摇头。 薛定从一个士兵那抢了一把弓,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薛定匆匆离开的背影,这时郝仁身旁的另一名随从小声地说道: “堂主,就这样让他离开,是否会对我们的事情有影响?” “不清楚,但盟主吩咐过,尽量挽留,但绝不能阻拦他。”郝仁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胡人那边如何应对?”护卫又小声问道。 “胡人拿下了西郡和武威,西平已经名存实亡,但无论如何都试试吧…你先安置好大家!”说着,郝仁也离开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