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嘲讽道：“郑家可能觉得他们比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更强吧，也想和大哥较量一番，简直愚蠢至极。” 　　 萧鉴在一旁悠悠点头：“我也觉得他们很蠢，京兆府的事情才过，他们还敢来招惹中则兄，也太没把中则兄放在眼里了。” 　　 这时，庭院内有些骚动。 　　 崔浩几人向亭外看去，只见郑洵满脸笑容地迎接一个人。 　　 “那是谁？” 　　 “郑家为了挽回名声，还真是不遗余力啊，竟然请来了孔家的人。”萧鉴感叹道。 　　 长孙冲解释道：“他是孔子三十二代孙孔绍安的次子孔祯，和孔志元是一辈的。” 　　 崔浩点点头：“原来如此。” 　　 孔家也不只孔颖达一个人，有人给荥阳郑氏面子，也很正常。 　　 “大哥，你还没说要我们怎么帮你呢？管他孔家来不来人，来的是谁。反正咱们的目标是荥阳郑氏。”杜荷问道。 　　 崔浩笑了笑：“我们也不是来打群架的，不用人多取胜。交给我就好了。” 　　 庭院里，孔祯压轴而来，也意味着这场文会即将开始。 　　 “啪啪！”郑洵拍了拍手。 　　 一帮下人捧着一盆盆菊花从院后走了出来，摆放于湖边空置的草地上。顿时便引得不少人注意，因为这菊花很是与众不同。 　　 “竟还有此种颜色的菊花？” 　　 “绿菊罕见，当真美极！” 　　 “不愧是荥阳郑氏，能培育出此等品质的菊花。” 　　 “和郑公子前日所作咏菊，倒是相得益彰。” 　　 在场的世家子弟皆是起身，向着湖边菊花走去，想仔细欣赏一番。 　　 “郑家的请柬上写了，今天文会的主题是赏花作画。这绿菊的确不错。”萧鉴不经意道。 　　 崔浩点头，知道这是有意提醒他，不过他早就打听过了，也作好了准备，来之前特意花费三百万声望值将丹青水平提升到了宗师境界。 　　 又有下人搬出一面屏风，置放在院中央前方的桌旁，将一幅画挂在屏风上。 　　 画卷展开，正是一幅绿菊图。 　　 “菊，隐逸傲霜者也。郑公子这幅绿菊图，画如其人啊。” 　　 “笔法挥洒自如，又有细腻坚韧之感。郑公子丹青技法果然高超！” 　　 “今日有幸赏得绿菊，真是开眼界了。” 　　 依附荥阳郑氏的世家子弟纷纷赞不绝口，将郑洵捧的满面春风。 　　 崔浩几人远远地站着，没有上前，神色都有些淡淡的不屑。崔浩觉得今天就算摆的是最常见的黄色菊花，挂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幅画，那些人也能把郑洵吹上天。在他们眼里，好坏并不重要，表达出的态度才重要，都是利益相关罢了。 　　 “各位！”郑洵的声音响起：“感谢各位赏光，来参加今日的文会。请先落座。” 　　 空地上早就摆好了桌椅，上面有着各式茶酒点心，还有丹青所需各类用具。 　　 众人闻言纷纷走向各自座位坐下，座次是根据请柬名单安排好的。 　　 “中则兄？”萧鉴刚站起身，眨了眨眼。 　　 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 　　 没有安排崔浩几人的座位！ 　　 一般来说，如果临时有客人不请自来，不过是加几套桌椅的事情而已。但郑洵就是故意忽视了崔浩几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开始了！开始了！”有人小声道。 　　 “不会这么快就打起来吧？” 　　 “我都有点紧张。” 　　 不少人的目光在崔浩和郑洵之间来回。 　　 但崔浩根本不在乎，在凉亭内坐得稳稳当当：“萧兄，你去吧，我就在这。” 　　 凉亭在湖边的回廊上，其实离郑洵那边也不算远。 　　 “郑洵竟然敢不给我们安排座位？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是吧。”杜荷压着怒火道。 　　 长孙冲也面色微沉：“这就是荥阳郑氏的待客之道吗？” 　　 崔浩反倒笑了：“咱们本来就是砸场子的，还指望人家笑脸相迎？这样也好，省去了虚与委蛇那一套。”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过去了，留在这陪你们一起吧。”萧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笑道：“中则兄没意见吧？” 　　 “当然。”崔浩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诧异。他和萧鉴此前也只是一面之缘，并不相熟，但今天却站在他这一边。是真性情？还是有所图？起码到现在为止，看不太出来。 　　 所有人都落座了。 　　 孔祯，崔舒，王珏等人坐在最前面一桌。 　　 郑洵见崔浩表现得很淡定，心中有些失望。目光移向众人，脸上恢复笑容： 　　 “今天文会的主题各位都知晓了，赏花作画。我这绿菊图不过是抛砖引玉，希望能引发各位的兴趣，共同创作出更加优秀的作品。当然也不局限于此，有什么新鲜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与大家一起交流。” 　　 “那今天是如何玩法？”王珏问道。 　　 郑洵微笑道：“各位可随意创作一幅画作，最终通过大家的评判，最优者拔得今日头筹。” 　　 “可有好彩头？”崔舒接道。 　　 郑洵一指湖边绿菊：“那绿菊乃我精心培育而出，甚为稀少珍贵，今日胜者，我便将此间绿菊送予那位贤兄。” 　　 “好！”不少人拍手赞道。 　　 “不过有郑公子绿菊图珠玉在前，我们很难超越啊！” 　　 “是啊，头筹非郑公子莫属。我们恐怕无福消受此等贵重的绿菊了。” 　　 “呵呵……”郑洵笑着摆手：“各位贤兄谬赞了。还有孔兄在场，我哪敢托大？” 　　 “郑公子太谦了！” 　　 “……” 　　 随着气氛热络，场内三三两两地交谈起来，有的欣赏湖边绿菊，有的欣赏屏风上的绿菊图，有的已经开始提笔作画。 　　 凉亭内，崔浩看着郑洵等人谈笑风生，心中冷意更甚。在场除了他，可能没有人还在意周叶的死，就算是长孙冲和杜荷，可能也是为他被郑家泼脏水感到气愤，更多的是想替他出气，而不是替周叶出气。 　　 长孙冲目光嫌弃道：“郑家这个文会真够虚伪的，不就是为了捧郑洵吗？先是咏菊，又是绿菊图，还真以为自己是君子了。” 　　 “近日五姓办了好几场文会，大都如此，无非是想借抬高五姓年轻一代继承人，重新拾回丢失的声望，稳固他们在文坛的地位。”萧鉴说道。 　　 “大哥，我们就这么看着？”杜荷心中有些急。 　　 “登的越高，摔的越重。先让他得意一会儿。”崔浩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大约一刻钟后。 　　 崔浩豁然起身：“该干活了！” 　　 他今天来，就是要打郑家的脸，出了心中的郁气！ 　　 场内。 　　 郑洵，崔舒几人围在孔祯的桌旁，而孔祯正在提笔作画。 　　 “孔兄这幅画布局独具匠心，盛放的菊花和湖景融为一体，别有一番风味啊。”崔舒赞叹道。 　　 郑洵也是连连点头：“是啊，孔兄这幅画视野开阔，简约而不失雅致，我自愧……”猛然话音一滞，他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崔浩的举动，他不相信崔浩来此却毫无动作。此时见崔浩起身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心里顿时提了起来。 　　 “郑兄？”王珏站在郑洵对面，见郑洵话音戛然而止，不由奇怪抬头，然后便随着郑洵的视线转头看去，心里也是一咯噔，脱口道：“崔中则过来了。” 　　 “不必理会他。”崔舒垂下眼，继续看向孔祯的画卷：“静观其变。” 　　 “呵呵……见笑了。”郑洵面色恢复如常：“孔兄的画都让我看入迷了，实在自愧不如啊。” 　　 孔祯的画笔未停，他自然听说了崔浩和郑家的事情，但他今天是应荥阳郑氏的邀请而来，肯定是要给郑洵面子：“我不过是触景生情，随意描画，怎比得上郑兄的绿菊图？” 　　 郑洵这一边假装忽视崔浩，想拿捏主动权。而另一边崔浩和长孙冲几人却直奔郑洵而来。 　　 “崔中则动了！” 　　 “这回是真的开始了！” 　　 “他过来了！” 　　 “往郑公子那边去了！” 　　 在场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崔浩身上，连原本正在作画的都不由停下了笔，抬头望了过去。甚至有人低声猜着崔浩会有何举动。氛围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就在崔浩步伐坚定地走向郑洵的同时。 　　 长安城内，各家下人步伐匆匆地赶回各府。 　　 崔浩和荥阳郑氏文会争锋的消息像一个炸弹一样在各个国公府炸响。 　　 “什么？”程处默一拍桌子：“大哥去了荥阳郑氏的文会？快！备马！” 　　 “这么大的热闹，大哥也不早说！”李崇义大步往外走：“备马！” 　　 “备马！”尉迟宝林兴冲冲地冲了出去。 　　 “……” 　　 雨竹轩。 　　 在场众人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但就算知道了，现在也没心思关心，因为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崔浩和郑洵身上。 　　 这可是神仙打架啊！ 　　 这一手大瓜必须吃！ 　　 整个院内，恐怕只有孔祯一人心中相对平静。他是孔家的人，地位的超然让他并不是很在乎崔浩和郑洵之间的矛盾。直至画作落下最后一笔，脸上露出笑容： 　　 “还请各位贤兄品评。” 　　 “来，把孔兄的画作挂于屏风上。大家共同欣赏。”郑洵微笑道。 　　 “郑公子！崔某可否一同欣赏？”崔浩朗声道。 　　 原本站在绿菊图前欣赏的世家子弟纷纷往旁边挪了挪，不是他们怂，而是崔浩的气场太强大，怕离得近了再溅他们一身血。 　　 郑洵神色微沉，既然点名问他了，便不好再视而不见，反倒显得他心虚，怕了崔浩。而且名门世家讲究的就是如此，背后不管多龌龊，表面上不会撕破脸。崔浩也把握住了这一点，知道郑洵不会当面翻脸，果然郑洵点头道： 　　 “自无不可！” 　　 崔浩大步走到跟前。长孙冲和杜荷跟在后面，已然习惯了这种场面，脸上都有着傲然之色。倒是萧鉴，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神色间有些新奇和期待。 　　 下人已经将孔祯的画作挂到了屏风上，湖边和各自座位的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孔兄的画作，你觉得如何？”郑洵开口道。他想先借孔祯的画，试探一下崔浩的态度，崔浩总不会连孔家的面子也不给吧？ 　　 “不错！”崔浩当即道。 　　 旁边的崔舒嘴角就是一抽，又是不错两个字，上次在青云楼评价琴艺也是这样。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在不确定崔浩丹青技法如何的情况下，这次也不敢贸然反驳。 　　 孔祯心里也有点不得劲，他的画作就只值不错两个字？看了郑洵一眼，他怀疑郑洵是故意把他挑到台前，想让他和崔浩对上。 　　 “那绿菊图呢？”人群中有人问道，典型的看热闹不怕事大。 　　 “画不错！”崔浩又道。 　　 “噗……”杜荷忍不住乐了出来。长孙冲和萧鉴也是肩膀耸动。 　　 郑洵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在崔浩面前，他修炼的养气功夫总是很快崩溃。 　　 什么叫画不错？ 　　 意思作画的人不行呗？ 　　 刚要张口反驳，就被崔浩的声音打断：“崔某想送孔兄这幅画一首诗，不知可否？” 　　 孔祯一愣，随即点头：“长安谁人不知崔兄诗仙之名，今日能得诗一首，倒是意外之喜了。崔兄请！”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惊有喜。 　　 “天啊，崔中则又要作诗了！” 　　 “快！拿笔来！” 　　 “一上来便是作诗，太精彩了！” 　　 崔浩本来是准备了一幅画，但看到孔祯的这幅画，刚好让他想起了一首诗，便道： 　　 “此诗乃是看到孔兄画中菊花上的蜜蜂有感，诗名便为蜂。” 　　 人群中再次嗡鸣。 　　 “又是咏物诗！” 　　 “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不会是像石灰吟一样的诗吧？” 　　 “那郑公子可是要惨了！” 　　 郑洵面色更沉，而此时崔浩已经提笔在画上留白处书写起来，一手的崔体，让郑洵等人看得眼皮子都抽搐。 　　 就这一笔字他们就不及，而且这崔体是崔浩自己创新的，是开山鼻祖。 　　 这个地位也是他们不及的。 　　 崔浩写一句，一旁的长孙冲念一句。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听到前三句的时候，众人还有些迷糊，崔浩就仅是简单地歌颂蜜蜂吗？ 　　 直到长孙冲将最后一句为谁辛苦为谁甜念出，方如醍醐灌顶。 　　 ps：求订阅，推荐票，月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