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我出天牢了。”崔浩笑呵呵端着酒杯道。 　　 众兄弟齐齐举起酒杯：“恭贺大哥！” 　　 “喝！” 　　 “喝！” 　　 放下酒杯，尉迟宝林上下打量着崔浩：“大哥，在天牢里面没受苦吧？” 　　 “没，那些狱卒对我都很客气，吃的好，睡的好！之前一直在忙碌，在天牢里面休息了两天，反倒是觉得精气神好了很多。” 　　 “哈哈哈……”众兄弟大笑。 　　 “你们是没看到我把那些学子扔湖里的场面，那叫一个痛快！”李崇义不厌其烦地又炫耀了一遍，得瑟地看着众人。 　　 “的确很爽，好久不当纨绔，甚是怀念。”杜荷文邹邹道，脸上也是傲然。 　　 长孙冲点头道：“很爽！” 　　 房遗爱摩拳擦掌道：“不够意思啊，有这种好事不叫上我？” 　　 “不够意思！”尉迟宝林点着大脑袋哼哼道。 　　 程处默撇撇嘴：“行了，都说了好几遍了，耳朵都生茧了。” 　　 “你这是赤果果的嫉妒！”李崇义也不恼。 　　 李德謇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李纲先生帮你们善后，能这么轻易揭过？” 　　 “就算不揭过就如何？我也不怕！”李崇义硬气道。 　　 秦怀道笑道：“反正案子已经结束了，丁冲和陈旭即将问斩，其余那些学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还了大哥的清白。” 　　 “说到清白，现在外面大哥作的那首石灰吟，可是风波不小啊。”长孙冲眨了眨眼道：“别人杀人用刀，大哥杀人用诗。” 　　 崔浩急忙摆手道：“没那个意思，没想杀人，就是和高大人话赶话，作了那么一首诗。” 　　 杜荷嘿嘿笑道：“就是啊，谁让高大人临了非要呛大哥几句，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还有内情？快说来听听。”李震八卦道。 　　 当时在场听到崔浩和高士廉斗嘴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只知道崔浩作了诗。待杜荷讲了一遍后，众人神色都有些怪异。 　　 “这……高大人自求多福吧。”冯智戴摇了摇头道。 　　 牛师赞也咂舌道：“大哥，你这诗的威力可太大了，现在整个长安都炸锅了。都以为京兆府滥用私刑……” 　　 崔浩一脸无辜：“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我只是有感而发，作了首诗而已。” 　　 “啧啧，文人口诛笔伐的厉害，我算是见识到了。高大人这回要头疼了。”李德謇佩服道。 　　 “听说很多人在京兆府外要说法，还说只听大哥亲口给出的答案。”长孙涣疑惑道：“大哥不打算出面回应吗？” 　　 崔浩笑了笑：“有人比我更急呢。” 　　 他身在崔府，长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知晓。他也收到了李君羡派人递来的消息，李世民的意思他很清楚。但这件事还真不是他指使人干的，实在是没这个必要。他和高士廉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话赶话架在那儿了，给高士廉添点堵罢了。 　　 结果阴差阳错，引发如此轩然大波，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但崔浩心里倒也没有什么负担，更没有什么愧疚，谁让高士廉挑衅他在先的？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要是想让他上赶着去澄清，那是不可能的。 　　 “也是，咱不管他们了，喝酒！”程处默吆喝道。 　　 “对对！喝酒！” 　　 崔府大门外。 　　 高府的马车终于到了。 　　 “去递拜帖！”高士廉让心绪稳了下来。 　　 很快，拜帖就被送到了正守在饭堂外的张卫手中。 　　 张卫看了一眼拜帖，心中暗道：“阿郎说的真准，高大人果然亲自来了。”拿着拜帖来到饭堂门口，里面一片喧闹，便用力敲了敲门，高声道： 　　 “阿郎！” 　　 里面依旧闹哄哄的，刚想再喊一声，便听到崔浩的声音响起： 　　 “进来！” 　　 张卫推门而入，来到崔浩身边，将拜帖递了过去道： 　　 “阿郎，高大人登门拜访。”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随即就七嘴八舌地炸锅了。 　　 “他不是来找茬儿的吧？”李崇义第一个反应道。 　　 “兴师问罪？”长孙冲皱了皱眉头：“高大人不像会如此的人。” 　　 “那谁知道呢，没准儿就是恼羞成怒，想来找大哥理论。”房遗爱大咧咧道。 　　 秦怀道思索道：“也不尽然吧，或许高大人是来请大哥帮忙出面澄清的呢？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京兆府也不好过。” 　　 “怀道说的还真不是没有可能啊。”杜荷摸着下巴道：“大哥，那要是高大人真请你出面，你会帮吗？” 　　 众兄弟的目光都聚焦到崔浩身上，崔浩将拜帖一合，嘴角勾了勾：“来者是客，先把人请进来吧。” 　　 张卫动了动嘴，犹豫着道：“小人愚钝，不知是请高大人去花厅还是……” 　　 崔浩粲然一笑：“既然高大人赶上了这大好宴席，自然要请过来同享啊。”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众兄弟先吃着，我去迎一迎高大人。” 　　 “大哥快去！”众兄弟轰然大笑。 　　 “刺激啊。”待崔浩离开，李崇义搓着手，心中有些兴奋，这是要有大热闹看了。 　　 “要是来者不善，我们兄弟几个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天牢再走一趟。”李德謇咋呼道。 　　 程处默几人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倒是长孙冲神色略显担忧，怎么说他也是高士廉的晚辈，按照辈分要叫一声舅公的，他也不想看到两人太撕破脸： 　　 “各位，高大人他应该……” 　　 “放心。我们只是看热闹，不会为难高大人的。”李德謇笑着给了长孙冲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众人道： 　　 “该吃吃，该喝喝。一会儿看大哥如何应对，我们也学着点儿。” 　　 外面。 　　 崔浩从大门走了出来，拱手为礼：“高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 　　 高士廉看着崔浩喝的脸红扑扑的，心中叹息了一声，但还是神色温和道： 　　 “贸然拜访，失礼了。” 　　 “不敢，请！” 　　 “崔山长请！” 　　 高士廉跟着崔浩走进了崔府，向着饭堂的方向行去，走着走着，眉头微皱，虽然他没有来过崔府，但是各个府中的格局实际上差不了多少，这一看就不是去花厅，或者书房： 　　 “中则，这是去……” 　　 “今日正在府中摆席宴请各国公府的公子，高大人既然来了，便一起喝上两杯。” 　　 高士廉闻言心中就是一沉，不管怎么说，他是客人，又是长辈，如果只是崔浩一个人和自己喝酒的话，这真的没有什么。 　　 实话说，现在他们这些老人，没有谁把崔浩再当成一个晚辈。 　　 那是渭水书院的山长，说出渭水四句的大儒。 　　 和崔浩平起平坐，不丢人。 　　 但是各个国公府的儿子，那绝对是自己的晚辈，让自己和他们坐在一起喝酒？ 　　 唉…… 　　 高士廉心中叹息了一声，这是崔中则猜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不想答应自己啊。但自己也不能转身就走啊。 　　 来都来了…… 　　 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压下情绪，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中则能否先去书房，一会儿再叨扰中则两杯？” 　　 “先喝吧，现在正喝得热闹呢！高大人不要扫兴！”崔浩佯装有着几分醉意，拉着高士廉的手臂向前走去。 　　 里面的热闹声已经传了出来。 　　 崔浩伸手将门推开。 　　 崔浩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各位兄弟，快给高大人让个座位。” 　　 长孙冲已经站了起来，亲手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崔浩的身侧。 　　 崔浩拉着高士廉来到了座位上落座。“ 　　 “见过高大人。”众兄弟也都是知礼之人。 　　 嗯！ 　　 只要没有招惹到他们，他们都是知礼之人，从小培训过。 　　 “各位贤侄都在啊。”高士廉被崔浩拉着入了宴席，这种高度的人物，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脸皮极厚。既然不可避免，便泰然安之。 　　 “这不是我从天牢里面出来了嘛！”崔浩一边给高士廉倒酒，一边解释道：“众兄弟过来为我庆祝。说到这事儿，还得感谢高大人公正，中则敬高大人一杯。” 　　 高士廉端起了酒杯和崔浩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道：“中则啊，你可害苦老夫了。” 　　 “这怎么说的？”崔浩一脸的诧异：“我从天牢里面出来，就回府中，一直没有出去。如何害苦了高大人？” 　　 众兄弟看到崔浩不作假的神色，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忍着笑意。 　　 只有长孙冲神色略显尴尬，但也眼观鼻鼻观心，不言语。 　　 难道崔浩还不知道这件事儿？ 　　 高士廉心中转了一个圈。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正如崔中则所言，他从天牢回来，就直接回府了，然后就和这些国公儿子喝酒。 　　 不对啊！ 　　 就算崔中则不知道，这些国公的儿子来崔府的时候，会没有听到？ 　　 高士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长孙冲的身上，别人压制不了，压制长孙冲没有问题。 　　 “冲儿！” 　　 长孙冲低着头的脸上就满是无奈，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和煦的微笑： 　　 “舅公！” 　　 “你来崔府的时候，没有听到什么？” 　　 长孙冲可以说自己一直在马车里，没有听到。但是高士廉对他家还是有恩的。心中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崔浩，心中暗道。 　　 大哥，别怪我，我就给我舅公搭个桥。 　　 便点头道：“听说了一些，好像街面上的人都跑去京兆府看热闹。” 　　 高士廉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看向崔浩道：“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外面竟然有人曲解中则的诗作，好好一首石灰吟被解读的乌烟瘴气，根本没把中则放在眼里，老夫为中则鸣不平。” 　　 众人皆是一愣。原本以为高士廉要发火了，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崔浩也扯了扯嘴角，这些老狐狸真是能屈能伸啊。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高士廉仿佛没看到众人的神色，继续愤慨道：“中则好好的坐在这，却被外面那些人造谣，说京兆府官官相护，对中则滥用私刑，屈打成招。中则是谁？中则是陛下亲封的定南伯！是渭水书院的山长！是著有三字经的启蒙宗师！是上天指定的品行高洁之士！谁敢这么做？ 　　 最可怕的是，这种谣言一旦兴盛，便会发展成陛下对中则屈打成招，到那个时候，倒是没京兆府什么事儿了。但是对陛下和中则却是极大的伤害。” 　　 啧！ 　　 李崇义听傻了。 　　 众人皆是神色怪异，纵使脸皮再厚，也有点绷不住。 　　 高士廉痛心疾首：“中则啊，那些人诋毁京兆府也就算了，但是他们借你的诗大做文章，老夫不能忍，这是打你的脸啊……” 　　 尉迟宝林是个直肠子，他是真的没有听懂高士廉的意思，见兄弟们都不吃饭了，也不说话，盯着碗里还没吃完的排骨有点不开心，张口问道： 　　 “高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听不懂。反正大哥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又不在乎外面说些什么，咱们还是吃饭吧？” 　　 噗！ 　　 有人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开始抽动。 　　 高士廉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他知道尉迟宝林是一个什么种，而是换了一副语重心长地口吻道： 　　 “宝林，你们是中则的兄弟，更要为他着想啊。中则好不容易积累的声名，不能任由别人去挥霍啊。你们都好好想想，为何中则会被打入天牢，还不是因为人言可畏，尽管中则是清白的，却依旧被丁冲那些人所裹挟。现在外面那些人大肆解读中则的诗，又何尝不是一种思想上的绑架？” 　　 崔浩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士廉表演，不得不承认，这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尤其是文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一连串输出下来，丝毫不提京兆府的处境，而是字字句句为他考虑。 　　 而且关键时刻舍得下脸面，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没有任何羞惭之心，一番大义凛然的样子， 　　 要是不相干的人看到，还真以为是来帮他的呢。 　　 李崇义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高士廉，现在这副假惺惺的做派更让他不喜，干脆也不装了： 　　 “可是外面读书人和百姓们针对的好像是京兆府吧？高大人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你若是想来请大哥出面帮你澄清，不如拿出真诚的态度来。你说是吧？” 　　 ps：求订阅，推荐票，月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