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外面的人更多了。 　　 原本全是读书人，现在又多了好些庄户和商人，有的是真的来凑热闹，看八卦的，踮着脚往里面望，激动地不行。 　　 “公主殿下来找崔山长了？” 　　 “两个人郎才女貌，就是天生一对。” 　　 “公主殿下陪崔山长一同著书，太感人了！”一个女子都感动地落泪，已经脑补出了一部伉俪情深，相互扶持的大戏。 　　 有的则是五姓七宗手下的人乔装改扮的，此时夹杂在人群中引导风向。 　　 “崔山长和长乐公主并未正式婚娶，怎能私下相会？成何体统？” 　　 “长乐公主年纪尚轻，崔中则此举禽兽不如！” 　　 “世风日下！这种品性的人也配著书立说？” 　　 “堂堂公主和一院之长竟在府中幽会，伤风败俗！” 　　 还有一些一直待在崔府门前苦思冥想的寒门读书人，听到人群的议论不由有些发懵。 　　 我错过了什么？ 　　 公主殿下和崔山长私会？ 　　 崔山长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下意识地就出言反驳道：“公主殿下是一国公主，怎么可能随意出入皇宫？即使出宫，也定是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准许。再说你们亲眼看到公主殿下在崔府了吗？” 　　 “恶意散播谣言，诽谤崔山长和长乐公主，不怕被京兆府定罪吗？好大的胆子！” 　　 “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在崔府门外，并未看到公主殿下。” 　　 一方抨击，一方反驳，一方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 　　 “那让我们进去看看！” 　　 “崔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那崔中则敢出来澄清吗？敢说公主殿下没在崔府吗？” 　　 “崔山长忙于著书，哪有空理会此等无稽之谈。” 　　 “…………” 　　 门房内的周元和秦书听到外面的争吵，面色不由一变，两人互相看了看。 　　 “周兄，我回去一趟，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山长。”秦书说道。 　　 周元点点头：“好，我在这里守着外面。” 　　 崔府书房。 　　 崔浩他们已经吃了午饭回来。 　　 “阿郎，外面有些乱了，关于公主殿下和您的谣言不少，崔府四周来了很多人，里面肯定有幕后搞鬼的人，但一时间很难分辨出来。为避免打草惊蛇，暂未采取行动。”张卫禀报道。 　　 崔浩沉声道：“嗯，这时我们不宜有所动作，不然反而显得我们做贼心虚了。继续派人盯着外面，暂且静观其变。” 　　 “诺！”张卫应声道。 　　 “山长！”秦书匆匆走了进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崔浩身边的长乐公主，心头就是一震，公主殿下真的在崔府，这可怎么办！不过又看到李纲和马周也都在房间内，略微松了口气，起码不是像外面的说的那样。 　　 呸！ 　　 山长就不是那种人！ 　　 崔浩不知道秦书丰富的内心活动，看他急匆匆地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山长，崔府门外吵起来了，有人说……”秦书看了一眼长乐公主，嘴里的话又说不出口。 　　 “本宫已经知道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你但说无妨。”长乐公主说道。 　　 崔浩面色沉了下来，刚才张卫说了一些外面的情况，但现在竟然闹到了家门口，明显有着越闹越大之嫌，本来他是想等风头过去，再偷偷将长乐送回宫去。但照如今的情形发展，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长安了。 　　 他倒是无所谓，但长乐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大唐尊贵的公主，她的名誉不能容许有一丁点儿的受损。况且要是没有妥善解决此事，陛下和皇后也饶不了他。 　　 “秦书，你说。” 　　 秦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去了那些过分的话：“无非就是在议论山长你和公主殿下，只是话说的有些难听，但也有不少人不相信，两边就吵了起来……” 　　 虽然经过了秦书的修饰，但众人其实都能听出实际的意思，比方才张卫讲的情况还要更恶劣了一些，一个个神色都有些恼怒。 　　 “我出去看看。”崔浩豁然起身，实在忍不了了，他就是不是那种骂不还口的人。他和长乐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容不得别人恶意造谣。 　　 “中则！”孔颖达叫住了崔浩：“不妥！老夫听说之前有很多读书人求见你，你都以著书为由未曾露面，此时你若为了公主殿下的事情出去，岂不是落人话柄？ 　　 难道你肯见公主，而不肯见我们，因公主贵乎？” 　　 “孔兄所言有理，或许外面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是在故意激你出去，若你真和他们辩驳了起来，便正中了他们的计谋。这些天关于你和书院的风言风语本就不断，不能再冲动行事，自乱阵脚。”李纲也劝阻道。 　　 “中则……”长乐也拉了拉崔浩的衣袖，心中虽然气恼，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崔浩带着怒气：“那就这么任由外面的谣言满天飞？这件事若不澄清，长乐的名誉何存？” 　　 孔颖达，李纲和马周闻言也是有些无奈，心里甚至有些开始埋怨，陛下和皇后也真是心大，就这么让公主一个人跑来了崔府，好歹让太子殿下跟着也好啊。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规矩呢？ 　　 体统呢？ 　　 就算他们能作证，公主殿下和崔浩之间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恐怕也很难令人信服啊。况且公主殿下本身就不该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如果对外说，公主殿下是替皇后娘娘来问问中则著书的情况呢？”马周试探着道。 　　 “还是不妥！陛下和皇后若想了解中则著书的情况，派谁来问不行？”李纲摆手道：“对外只能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公主殿下身在皇宫，从未来过崔府。” 　　 崔浩也是点头：“我太了解五姓七宗的招数了，如果我们承认长乐确实在崔府，他们会想尽办法泼脏水，我们的任何解释都会被说为欲盖弥彰。到时我们就很被动了。张卫！” 　　 “在！”张卫连忙应道。 　　 “派人守好崔府，绝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告诉你手下的那些庄管，管好自己的嘴巴。”崔浩厉声道，虽然府中的人大都是他的心腹，但事关长乐，再谨慎也不为过。无论外面怎么传，都没有实质的证据，若是从他府里内部传出去了消息，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诺！小人这就去。”张卫一脸肃然。 　　 “但是尽管我们否认公主殿下在崔府，还是无法阻拦谣言的继续啊，毕竟公主殿下也不能凭空出现在皇宫来打脸证明啊。”秦书纠结道。 　　 “交给老夫去说吧。”孔颖达起身道：“老夫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孔先生……”崔浩怔然。人家是冲着他写的文章来的，能不拆穿就已经很好了，属实是没想到孔颖达这个时候愿意出面帮他。 　　 “中则你就留在府内，不要冲动。”孔颖达说道。 　　 “这……多谢孔先生。”崔浩郑重拱手，不管结果如何，孔颖达的这份情他得承下。有地位超然的孔颖达出面作证，绝对要比他这个当事人辩驳好得多。要是还有人抓着不放，那就是连孔颖达的话也不相信了。而且他觉得五姓七宗应该还不至于和孔颖达撕破脸。 　　 思来想去，孔颖达出面是目前来看，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这个人情欠大了啊。 　　 孔颖达笑着摆摆手，往外走去：“要谢的话，就快些将这本书写完，第一本送给老夫便是。” 　　 他之所以愿意帮崔浩，其实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方面这件事涉及到长乐公主，也就代表着皇家的颜面，相当于卖给陛下和皇后一个人情。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崔浩的欣赏，能写出这样一本著作的人，未来成就或许不在他之下，值得他交好。 　　 再者他也看不惯五姓七宗使这种招数，用女子的名誉来造谣中伤。他，李纲和马周看得清楚，长乐公主只是单纯地来陪崔浩著书。况且陛下和皇后都没意见，所以他帮这个忙也不算违背本心。 　　 崔府大门外。 　　 人群还在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喧哗些什么！崔山长的书都读懂了？”孔颖达喝声传来。 　　 门外的众人立时向门口看去，只见孔颖达神色愠怒地走了出来。 　　 强大的气场顿时笼罩着所有人。 　　 这就是世代积累下来的孔家掌门人应有的声望。 　　 无论是哪一方的，都纷纷哑火了。 　　 “是孔先生！”有人低声激动道。 　　 “对啊！孔先生就在崔府，他肯定知道公主殿下是否也在，我们一问不就有答案了？”一个寒门书生灵机一动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是眼睛一亮，有道理啊，然后便纷纷鼓励的目光看向那个寒门书生，意思是你来！ 　　 “呵……”那寒门书生心虚地低下了头，没看孔颖达正在气头上呢，他哪敢往枪口上撞？ 　　 孔颖达目光严厉地扫视众人：“崔山长的著作字字珠玑，你们领会清楚了？不认真钻研学问，反而在这里搬弄口舌是非。圣贤书教给你们这样的道理？知善知恶是良知，你们这些言论行为，是善是恶？能做到良知吗？你们令老夫很失望！”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秦书一脸佩服，瞧瞧，这气势，这水平！ 　　 周元也从门房走了出来，来到秦书身边，双目放光，低声道：“不愧是孔先生，几句话便让众人自惭形秽，无颜以对。” 　　 “是啊，而且用山长写出来的话教训众人，太应景了！太解气了！”秦书点头称是，心中更是暗赞，孔颖达言语之间直接将那些传播公主殿下和崔浩谣言的人，定性为搬弄是非，为恶！这就是在警告那些人，最好知难而退。 　　 孔颖达的训斥还在继续：“听说你们中有很多人已经连续在这研究了几天，如果你们学习领会后，依然热衷于散播风言风语，造谣生事，那老夫可以告诉你，你不用再读了！……” 　　 人群中五姓七宗的人神色有些慌乱，孔颖达的出面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崔浩出来澄清，他们才好继续泼脏水。 　　 现在崔浩没出来，反而是孔颖达出来了，还字字句句站在大义之上，让他们无法反驳。况且他们不觉得，以他们的水平，能够驳得过孔颖达。 　　 便是能驳得过，但敢驳吗？ 　　 你学的就是圣人之道，如今要来驳斥圣人后人？ 　　 “我们不要和孔颖达对抗，只需抓着崔浩不放。”一个郑家领头的压低声音道，不管今天谁出面，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地诋毁崔浩。 　　 又用手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是老百姓的装扮。 　　 五姓七宗的其他人神色恍然，是啊，他们中不少扮的是庄户和商人的样子。孔颖达可以教训那些读书人，但总不至于对普通百姓太过份吧？再说相比被孔颖达骂一顿，他们更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被家主责罚。 　　 此时，那些寒门读书人已经被孔颖达训斥的惭愧地低下了头，一个个如鹌鹑一般，不敢说话。 　　 “孔先生！我们老百姓不懂什么学问，就想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真的在崔府啊？”郑家那个领头的压着心中的颤抖，高声道。 　　 孔颖达的训斥被打断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谁这么勇啊？ 　　 看样子是个庄户。 　　 那些寒门读书人心中皆冒出一个念头：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崔山长人那么优秀，和公主殿下就是天作之合。” 　　 “公主殿下来陪崔山长著书，如此情深意重，我们看着羡慕的很呢。” 　　 “孔先生您在崔府，就告诉我们公主殿下是不是在崔府呗？您肯定不会骗我们的对吧。” 　　 孔颖达锐利的目光看向说话的那几人，表面看起来都是庄户和商人，但他却可以断定，这几个人肯定是五姓七宗派来捣乱的人。 　　 绝对不是崔家庄的庄户，这是假冒的。 　　 无他，没看见那些真正的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吗？ 　　 但以他的地位，不能自降身价地去质疑那几个人的身份，反而会惹人怀疑。 　　 “这几个人用心险恶，看着是祝福山长和公主殿下，实则是想一口咬定公主殿下就在崔府。”秦书愤愤道。 　　 ps：求订阅，推荐票，月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