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和马周再次张大了嘴巴，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都算好了？” 　　 崔浩笑了一下：“也是碰巧嘛，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这么快讲这个课题。” 　　 马周还是担心：“万一三日后的月食，没有如你所说那般，你想过要如何收场吗？” 　　 “你们不是外人，我就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可以明确地说，马兄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所以我根本也不需要考虑如何收场。”崔浩自信道。 　　 “这……”李纲和马周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回长安本来是为了庆贺崔浩出任孔家私塾副院长，结果还没等他们高兴多长时间，就从崔浩口中得知如此惊人的消息。 　　 这真是一天都消停不了啊！ 　　 怎么总是能搞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动静来啊！ 　　 他们跟在崔浩身边，要是心脏不好，迟早得被吓死。 　　 咱就是说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活着不好吗？ 　　 马周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看向李纲道：“我们还去孔家私塾拜访孔先生吗？” 　　 崔浩在孔家私塾抛出这么一个惊雷，恐怕孔家私塾内部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他们身为崔浩这边的人，还有脸去吗？ 　　 李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揪着胡子道：“中则，你讲的这个地圆说，事先和仲达兄打过招呼吗？” 　　 “当然！孔先生挺支持我的。”崔浩无奈道：“我敢讲这个，就能保证孔家私塾从中受益，证实地圆说的这种惊世之举，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再说，孔先生请我出任孔家私塾副院长，为我正名，于我有恩，我是那种不知好歹，背刺恩人的人吗？” 　　 李纲稍微松了口气，还算崔浩懂些分寸，当即道：“宾王，我们一会儿就去孔家私塾一趟，来都来了，如今又得知了这个情况，更要登门拜访了。” 　　 不管怎么说，孔颖达愿意冒着风险支持崔浩，他作为长辈，多少要为崔浩托着点儿。 　　 还有一点就是，他也想和孔颖达再仔细探讨一下地圆说的可能，因为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尽管崔浩的几个论据都有模有样，但还是不敢轻易下结论。 　　 “这么急吗？”崔浩劝道：“明天再去呗，我让黑子做晚饭了，给你们接风。” 　　 李纲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倒是也不早了，而且今天被崔浩这么一弄，估计孔颖达也要处理一下孔家私塾内部的矛盾，便点了点头： 　　 “那好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孔府。” 　　 崔浩没再拦着，将感谢的话掩于心中，笑道：“好，那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也去更个衣，晚膳好了我来叫你们。” 　　 崔府这边归于宁静，外面却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孔家私塾门前，孔志元当众转述的那些话，如同飓风一般，被在场的那些人疯传了出去。 　　 本来世人就对崔浩给孔府学子授课极为感兴趣，不管是支持还是憎恨崔浩的，都想知道崔浩会讲些什么。但不打听不要紧，这一打听就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长安上下再一次沸腾了。 　　 浑天说是错误的？ 　　 地圆说将取代浑天说？ 　　 读书人也好，普通百姓也好，甚至连五姓这些崔浩的死对头都懵了，当他们各自在府中听到探子的回报，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崔中则吃错药了？”崔子玉惊得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崔中则是在搞笑吗？他怎么敢大放厥词的？”卢子成一脸错愕。 　　 郑光秀都无语了：“还真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啊，呵，自掘坟墓。” 　　 “我都有点佩服他了，放着现成的心学不讲，这么好的机会让他作成这样，还真以为当了孔家私塾副院长就一步登天了，什么都敢讲。”王不弃都想拍手叫好了。 　　 李伯谦来回踱步：“崔中则怎么论证地圆说的？一个字不落的重复给我听！” 　　 皇宫。 　　 本来在御书房议事的君臣几人听闻消息，也都愣住了。 　　 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一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互相对视的目光中，满是震惊和茫然，地圆说是什么鬼？ 　　 “中则不是去孔家私塾授课了吗？怎么扯到天文上了？”长孙无忌疑惑道。 　　 李君羡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崔侯爷说，这是体验格物致知的一个过程，还举了好几个论据来支撑地圆说，首先是桅杆论……” 　　 听完以后，殿内寂静无声。 　　 李承乾人都傻了，中则这么厉害的吗？连天文也懂？ 　　 “安国侯此言，怕是要物议沸然了。”岑文本幽幽道。 　　 长孙无忌紧锁眉头：“陛下，中则说的这些实在是太离奇了，臣担心会引出大乱子。” 　　 “中则出任孔家私塾副院长，本身就褒贬不一，这第一节课又讲了这么惊人的课题，更要处于风口浪尖了。”房玄龄感叹道。 　　 长孙无忌劝说道：“陛下，您真得管一管他了，他胆子也太大了。” 　　 “朕管他？”李世民也无奈了：“嘴长在他身上，朕还能给他缝上不成？让他作去，什么时候栽个跟头，就知道收敛了。” 　　 “……”众人也都无话了。 　　 后宫。 　　 长孙皇后正和长乐在一块下棋打发时间。 　　 这时，李泰和李恪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咋咋呼呼道：“母后，不好了！” 　　 “怎么了这是？”长孙皇后眉头微蹙。 　　 “中则又闯祸了！”李泰气喘吁吁道。 　　 长乐不高兴道：“四哥，你又在瞎说什么！” 　　 两个又字明显都带着情绪。 　　 “究竟怎么回事？”长孙皇后板起脸道。 　　 李泰和李恪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讲了起来，学着崔浩的样子道：“世界近似于一个球体，可称为地圆说……” 　　 长孙皇后一开始还努力保持着从容，越往后听，脸色也是精彩地变化了起来。 　　 长乐双眸睁大，嘴唇张了几下，有心帮崔浩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母后，长乐，这还不是闯大祸了吗？”李泰道。 　　 “……” 　　 各国公府。 　　 崔浩的那帮兄弟们震惊地都快把房顶掀了。 　　 “我滴妈呀，大哥也太……太强了！” 　　 “不愧是大哥！” 　　 “这是要颠覆天文历史啊！” 　　 “大哥乃神人也！” 　　 和那些武将子弟不同的是，长孙冲和杜荷稍微冷静一些，但下一秒便也忍不住道： 　　 “我靠！” 　　 “……” 　　 长安崇化坊的一处宅子。 　　 正是原户部侍郎苏幕的府邸，只不过此时大门紧闭，里面下人们都在忙碌地收拾着。 　　 书房里，苏幕愁眉紧锁，对前途一片迷茫。 　　 “父亲！”苏远推门而进：“崔中则今日授课，闹出了大乱子！” 　　 听到崔浩竟然敢否定浑天说，提出所谓的地圆说，苏幕一脸幸灾乐祸： 　　 “好啊！自作孽，不可活！” 　　 长安大街小巷，茶坊酒肆。 　　 很多人在奔走呼号，绝大多数都是谩骂之声。 　　 “安国侯当众对浑天说提出质疑！” 　　 “安国侯在孔家私塾的第一节课，便挑衅天文学权威！” 　　 “地圆说，一个闻所未闻的学说，竟然扬言取代浑天说？” 　　 “月食证地圆，天方夜谭！” 　　 继倭国使臣事件后，崔浩又一次成为了舆论焦点。 　　 世家权贵纷纷发声质疑。 　　 文坛骂声一片。 　　 天文学界更是引起了众怒。 　　 之前五姓和世家族学批判过崔浩的那些大儒，本来就不看好崔浩出任孔家私塾副院长，如今见崔浩如此大言不惭，当众否定流行了几百年的主流学说浑天说，取而代之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地圆说？这下更加愤怒了！ 　　 各方都充斥着对崔浩的质疑。 　　 世家。 　　 “安国侯这是误人子弟！” 　　 “此等未经证实的学说，怎能在课堂上讲出？安国侯没有资格当孔家私塾的副院长。” 　　 “送孩子去孔家私塾读书，是为了明事理长才干，不是听人危言耸听的。” 　　 “安国侯这样的素养，不适合担任孔院长亲传弟子的考核评审，理应取消他的资格。” 　　 “……” 　　 文坛。 　　 “虽然崔中则写出了心学，对格物致知颇有心得，但不代表可以信口开河，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懂的领域不要胡说八道。” 　　 “听说孔志元亲自公布的，我可以理解为这也是孔家私塾的观点吗？” 　　 “崔中则狂妄，不知轻重，孔家私塾也不规劝吗？反而让他讲授给学子？” 　　 “孔家私塾现在让崔中则离开还来得及，莫要被蒙蔽了。” 　　 “……” 　　 最激烈的当是天文学界。 　　 很多天文大家和爱好者平时都是比较低调的，几乎不怎么参与舆论的争辩，但这次被打到了家门口，纷纷也都忍不了。 　　 “安国侯是吧？他以前的那些行为我不多做评论，但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天文学不是一个外人能随意指摘的。” 　　 “崔中则对天文学有多深的研究？仅凭读了几篇文章，看到了一些所谓的场景，就断言浑天说是错误的？” 　　 “如果三日后的月食，没有证明他的言论，他必须公开向天文学界所有人道歉！” 　　 “老夫研究了一辈子天文，从未听过如此无稽之谈。”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名字也出名了。 　　 那就是从崔浩口中出现的太史监李淳风，李淳风在天文学界还是有名气的，能进入太史监供职，也是因为在天文历法上有所建树，得当今陛下青眼，当时还有不少同仁羡慕佩服他。 　　 但现在俨然被当成了天文学界的叛徒。 　　 “没想到李淳风竟然会助纣为虐，相信什么地圆说！” 　　 “亏我一直以为他是青年一代里最为精通天文的人，我算是看走眼了。” 　　 “李淳风竟会和安国侯同流合污！”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正在太史监整理记录文书的李淳风听到消息，愣了半天，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淳风，你真的认同安国侯说的那个地圆说？”有同僚问道。 　　 如果说李淳风一开始只是觉得崔浩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经过两人的畅谈之后，又在见识到了崔浩送来的浑天仪的改进图纸后，他对崔浩已经完全改观了。崔浩根本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对天文一知半解，而是真的深有研究。 　　 他这两天一直在尝试按崔浩提供的思路，对浑天仪进行改进，越研究越觉得崔浩深不可测，不少想法都和他不谋而合，他现在已将崔浩视为知己。 　　 试想，能改进浑天仪的人，会是天文学的门外汉吗？ 　　 能将如此珍贵的图纸说送就送的人，会是外界说的那样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吗？ 　　 所以，他看向同僚，反问道：“你仔细听过安国侯关于地圆说的论据了吗？如果你听过，就应该知道并非无稽之谈，如果你听过还来问我这样的话，我只能说你应该再多钻研一下。” 　　 “啊？你……”那个同僚面色不由涨红，他没想到李淳风会这么说，意思反而是他学问不精了？他好心关心一下，倒是他自讨没趣了。 　　 衙房内，不少同僚都望了过来。 　　 他们也都听说了，能在太史监供职的，都是大唐最精通天文地理，算学历法的一批人。按理说，对一项天文学说正确与否的判定应是由他们主导，他们才是官方解释。 　　 但现在一个侯爷却道出了一个惊天之论——地圆说！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震惊！ 　　 之前虽然崔浩曾在工部大放异彩，也在行军打仗上展露出天赋，更在文坛上颇有建树。但谁也没想到崔浩会涉足到天文学界。 　　 此时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其实，我认真思考过安国侯的那些论据，不得不说，是有些底蕴在的。” 　　 “咱们都是太史监的同僚，别伤了和气，就事论事，如果真能验证地圆说的存在，也是天文学界的一大进步。” 　　 “但安国侯所说的那几种验证之法，还是需要仔细斟酌的，就拿浑天仪观测来说，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陛下能不能同意还不一定呢。” 　　 “那就要看月食论的情况了。” 　　 “淳风，你怎么也不提前和我们透露一下？” 　　 “有人提出新鲜的学说不是不行，但安国侯还是孔家私塾的副院长，这个身份就不能肆无忌惮地讲话了吧，好歹也要等着证实之后再说。” 　　 ps：求订阅，推荐票，月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