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良眨了眨眼,看着倒在自己马头前的那个一身褴褛骨瘦如柴的家伙,有些认不出出这货就是尹日升,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开长安城前,这货的胖瘦还是正好的,怎么转眼间出现在这里,还瘦脱了形了。 虽然信马由缰没有注意自己前进的方向,但是沈方良知道这里应该还是江南地界,查了下地图,这里是归州地界,隶属山南路,仍旧是江南范畴,尹日升怎么从长安到了这里的? 就在沈方良这里纳闷着呢,趴在沈方良的照夜白前的尹日升,这个衣衫宛如破布凄惨不堪的乞丐模样的尹日升,哆嗦着抬头,看到斜骑在白马背上的沈方良,一瞬间,仿佛被电到了般,哆嗦着颤抖着半爬着后退,一对浑浊的眸子盯着沈芳良,惊慌、痛苦、绝望在眼眸中翻滚着,最后化成一股近乎能够将人吞没的深沉如渊的情绪。 沈方良有些发愣,看着这样的尹日升,突然间就有些觉得不认识了感觉。 就在这时,一群呼呼喝喝的人呼喊着跑至近前,这群人身形都颇为壮硕,走至尹日升身侧,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尹日升,冷笑一声,道:“怎么?要跑?败家子,偷了东西就想跑吗?” 尹日升哆嗦着看着这个壮汉,似乎很是惧怕,那壮汉看到尹日升这幅德行,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两个巴掌照着尹日升的脸上扇去,“啪啪”响亮的两声,尹日升顿时口鼻满是鲜血横流。 沈方良看着这一幕,没动,及至看到那壮汉拎着被打蒙了尹日升,像拎小鸡一样的离去,沈才回神,下了马,想去跟着去看个究竟,却被身旁路边卖东西的小贩一把拉住衣袖,道:“这位小郎君,别多管闲事。” 沈方良转头看向这拉住自己衣袖的小贩,又转头去看消失在大街尽头的尹日升和那壮汉,道:“这位小哥,这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人是谁?” 那小贩道:“小哥,你是外地的人吧?我劝你别去管这闲事,你看那被打的人可怜,却不知道这人是罪有应得。你知道那个被打的人是谁吗?他是归州这个地方前任知府的公子尹日升。” 沈方良听到前任知府这几个字,把从青田镇听到的关于尹日升的过往的资料从记忆里翻找出来,想到尹日升在自己老父任职为郡守的地界勾结主簿掏空府库,致使修造的河堤偷工减料,水患起时堤破死人无数,现在这位小贩说尹日升是归州这个地方前任知府的公子,那么这个地方就是被尹日升祸害最惨的地方。 那小贩以为沈方良不知道这尹日升的过往,还在积极的“科普”,道:“哎,说起来啊,尹老爷也是个不错的官儿,虽说也不是很干净,但是还是不刮地皮的,也踏踏实实的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儿,修桥补路的,只是他这个儿子实在混蛋,当年仗着他爹横行霸道也就罢了,还背着他爹掏空了修河堤的银子,当年大水破城,归州成立几乎家家都有死人啊,尹老爷子最后为了这个败家子自尽顶罪了,可是归州城里谁不知道当年祸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败家子!”小贩的神情愤愤不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这不,这败家子不知道又做下了什么祸事,被发配到归州来充军了,这下逮到机会,我们归州城的百姓,如何能不和他算账这笔人命帐?” 咬牙切齿的骂了尹日升半响,那小贩似乎又回过神来,意识到是在和沈方良说话,急忙又道:“小郎君,你可别去搀和,方才那打那败家子的壮汉叫做周峰,是城里开猪肉铺的,当年家里也有不少人死在水患里,对那姓尹的可是恨之入骨,这周峰是我们归州城里的一霸,可是不好惹的。”这小贩看沈方良长的文弱秀色,白白净净的,怕他因为一不小心得罪了周峰吃了亏,所以很是有心的提醒。 沈方良没有说话,却是转了话题,问那小贩道:“城里哪里有驿舍?” 牵着自己那匹照夜白,沈方良信步随意的在这归州城里散着步,这是一个有些衰败感的城市,城市并不小,但是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人口并不能将这处城池填满的样子。 也许这就是当年水患留下来的遗祸,死在大水中的人口不是那么容易就补回来的,尤其在这个年代,少说也要二十年后。 亲眼看到和只是耳朵听到总是还有区别的,沈方良很是清晰的感觉到,尹日升造的孽太多太厚,赎之不尽,因为即使尹日升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潜心赎罪,他也不可能让让那些死去的人,让那些他害死的人复活。 想到这里,沈方良又嗤笑了下,心道:自己还挺多事儿的。关于尹日升,现在的沈方良是真的没有那意愿和心力再去看着他变成一个所谓的好人了的,因为也许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牵着马准备转身去驿舍投诉,沈方良刚一迈步就有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说话,道:“也别这么消极嘛,其实我觉得尹日升还是可以再挽救一下的。”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目前来讲他对于这个声音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书仙真是烦的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