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他坐不住了
进了屋子的余笙不知道世子爷坐在屋檐上想些什么。 她只看到了浑身缠着白纱布的江逸靠坐在榻前,握着老盟主,一直在垂着头,低声说些什么。 江逸的声音太轻了,又嘶哑,余笙完全听不清。 她端着托盘走上前去,温声道:“江兄,你一天都吃什么东西,用些粥吧。” 江逸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慌乱地拿手摸了摸眼睛。 他手上缠了许多白纱布,这动作便十分笨拙。 余笙把托盘搁在一旁的小案几上,拿起上头的一张方巾递过去。 她也不说话。 任江逸低着头,拿方巾在脸上乱抹了一把。 两个小丫鬟哪见过少盟主哭啊,见状顿时都不敢上前,就退到外间守着,一个假装给灯添油,一个作势收拾桌上的东西。 余笙掀开汤盅的盖子,把汤勺放进去,等江逸平静下来,抬头看向她的时候,才把盛着粥的汤盅递过去。 少盟主的眼睛很红,明显哭过。 脸上的痕迹胡乱抹了抹也没擦干。 但余笙全当没听见,只同他说,“江兄,喝粥。” “我不饿。”江逸没接。 他明显很沮丧,也很无力,“我真的很没用,要不是你和那位瑾公子忽然出现在玄武盟,我昨夜肯定就死在了水阁了,根本就救不了我爹,也平定不了玄武盟的这场内乱……” “我爹现在就在我面前,他就躺在这里,我却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我救不了他……” “余笙,我真的好无能啊!” 少盟主一句接一句地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对自己的无能痛恨至极。 他抹不尽脸上的泪,索性把方巾丢了,厌恶自己到了极点痛声道:“都说男儿不轻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余笙先前一直没有打断他说话,直到现在才接话。 江逸听到这话,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余笙的小五弟小时候爱哭爱闹,有时候偷懒不想练字不想习武,都能哭半晌。 她虽然没见过江湖侠客哭,但这会儿把江逸当做小五,也还能应对。 方才案几上唯一的一块方巾被少盟主随便抹了两把,就丢到了一边。 已然没有第二块。 余笙就地取材,扯了块白纱布,叠了叠递给他,语调十分温和地说: “江兄,这次的事不是你无能,而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人的生老病老。” 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不论千年万年,世事变迁,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必然会经历的一个过程。 余笙跟他说:“你只是太在意老盟主,所以明知有圈套,还是往里闯,明知道这次回来可能会枉送性命,也不曾悉心筹谋,多带着些人一起回来……因为你怕自己在外面多耽误一刻,老盟主都可能会等不到你。” 江逸听到这些话,不由得睁大了泪眼,怔怔地看着她。 余笙的这些话,仿佛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心坎里。 好似在重现他穿入这次陷阱之前的所思所想。 几个月前,余笙往家里的时候。 也想过这些。 很害怕自己见不到爹爹最后一面。 只是她做事一向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即便是找外援,都找了不止一个。 不过,最后只有盛怀瑾来了。 虽然只来了一个,但是很顶用,一个足以。 江逸这次确实冲动,但心系至亲性命,做事冲动也是在所难免。 余笙现在要让他想开点,别钻牛角尖,自然是要尽量开解。 等日后再找个时机,提醒他行事要思虑周全,万不可拿命去博。 她同江逸说:“江兄待父至孝,不惜性命,这一点足以令人敬佩。” 少盟主还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余笙又道:“我因江兄路见不平而与你相识成了知交,昨夜我也只是因为小石头才知道你身受重伤被困水阁,你看啊,善有善报,有善缘、结善因,得善果,你是有情有义之人,昨夜遇上我和……阿瑾,并非偶然,而是早就注定的。” “早就注定的?” 江逸被她一番话说得有些意动。 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 余笙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和阿瑾是什么人都救的?” 这会儿她在少盟主面前一口一个‘阿瑾’来称呼世子爷,十分自然熟稔的模样。 江逸都忍不住相信了,“那位瑾公子少年英豪,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余笙听到这样说,想必是见了世子爷有些自惭形秽的。 她清声道:“他是少年天骄,你是江湖英豪,各有各的长处,无需比较。” 江逸完全没想到余生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怔了怔,“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是江湖英豪?” 余笙道:“我说江少侠,你怎么就不是江湖英豪了?在我看来,你以前是英豪,往后也会是英豪,一生都是,无可更改。” 她把白纱布塞到他手里,语调如常道: “好了,快把脸擦擦干净,把粥喝了,好好睡一觉,大夫都说老盟主若是明日醒来,就有的救,你这样生熬着,要是熬出个好歹,老盟主醒了看不到你怎么办?” “你说的对……” 江逸被她一番话说动了,也不说什么吃不下没胃口,拿白纱布擦干净脸,就开始喝粥。 他双手都缠着白纱布,不方便端碗拿勺子。 余笙有些看不下去,外间的两个小丫鬟又怕看见少盟主落泪,以后在玄武盟待不下去,恨不得捂住耳朵。 余笙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只好伸手帮着端碗,喂给江逸吃。 在屋檐上做了许久,到底还是坐不住的盛怀瑾,刚上了这屋的屋檐,掀开瓦片往下看。 就看见了大小姐正在喂江逸喝粥。 世子爷手里的瓦片差点没拿稳,当场砸少盟主头上。 这又是唱的出? 进屋劝人吃饭,不是张张嘴的事儿? 大小姐怎么还亲自动手给他到嘴边了! 这是大小姐该做的事吗? 不行。 盛怀瑾当即翻身下了屋檐,几乎是飞身掠进了屋子,把守在外头的两个小丫鬟一手一个拎进了里屋。 “放下那个碗。”世子爷快步走到里间,在两人跟前站定,正色道:“让她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