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顾清川跪在堂前哑声喊他。　　 天色渐暗，余宅的小厮婢女们正在廊下来来去去地掌灯，余父和林氏一家子人来送世子和余笙出门。　　 一边热热闹闹，一边冷冷戚戚。　　 驸马一个人跪在那里，也没人搭理他。　　 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无视这个人的存在。　　 “驸马都尉还在呢？”盛怀瑾这才发现顾清川还在这里似的，慢悠悠走了过去，“看来今日你是不达目的不肯走了，世子妃。”　　 他转身同余笙说：“为夫囊中羞涩，还请世子妃先替我给个红包。”　　 余笙心说顾清川要的可不是红包，世子爷故意曲解，逗得人忍俊不禁，她又不好当着顾清川笑出来，只能语调如常地开口：“驸马都尉要跪，你们怎么能真的让他在这跪这么久？还不赶紧把驸马都尉扶起来。”　　 飞红滴翠等一众小婢女们闻言，嘴上连声说“都怪奴婢没拦着驸马都尉”。　　 顾清川不让婢女们碰，再加上他跪久了，两腿发麻，自己也起不来，索性就继续跪着说话。　　 驸马都尉说：“世子和世子妃莫要打趣我了，我自愿跪在这里是诚心一片，只为世子网开一面，许我见公主一面。”　　 “你是想见夜嘉仪一面，还是想去跟她和离？”　　 盛怀瑾似笑非笑地问道。　　 他嘴角轻轻勾着，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　　 他家世子妃的几个前未婚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明舟为了报仇，退了余家的亲事，娶了奸相之女，利用女婿的身份打入奸相党内部，在丞相府被抄家灭门当日，休了李梦芸。　　 虽说陆大人这样做也情有可原，毕竟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实在太重，如何报复李家都不为过，但是把大小姐牵扯其中，险些坏了大小姐的名声，错就在陆明舟。　　 而眼前这位驸马都尉，在这种时候想法设法要见五公主，也未必是情深似海，也有可能是想尽快跟夜嘉仪撇清关系。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驸马都尉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稀奇，只是顾清川为了荣华富贵退过余家的亲事，世子爷就看他不顺眼。　　 跟大小姐退亲，他顾清川也配？　　 先前西夏太子看中余笙，作妖的时候，这个顾清川还假模假样地要帮忙，结果给余笙送了一颗假死药，让大小姐放弃身份姓名算什么见鬼的主意？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一阵了，但一直在世子爷的心里记着。　　 ——顾清川此人，不是东西。　　 世子爷没有专程去踩他一脚都算好的了，结果这人还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是上赶着找虐吗？　　 顾清川被问住了，一时间没说话。　　 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余笙一开始就没打算帮顾清川，所以也就什么都没问，这会儿世子爷一句话就把对方的来意挑明了。　　 若驸马都尉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去跟五公主和离，撇清关系，那这人着实太过功利。　　 追名逐利是人之本性，可若是眼里心里只有功利，全然没有情义，那也不可相交。　　 余父和林氏一想到先前顾家来婚事的事，再加上现在，怎么看顾清川怎么负心薄情，脸色都不好看了。　　 余晴和余婉这两个年轻小姑娘，一个杏目圆瞪，一个满眼“你也算是个人？”　　 顾清川被众人看得不得不开口说：“和离？什么和离？我只是想见见公主，世子何出此言？”　　 盛怀瑾道：“同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　　 顾清川顿时：“……”　　 世子说话扎心，跟刀子割肉似的。　　 余笙记得盛怀瑾跟顾清川并无旧怨，今日这般……倒像是有意为她出气一般。　　 她走上前，站在世子身边说：“过几日，大皇子和五公主等人都要迁往忘凉山幽禁，顾清川要是真的只是想见五公主，到时候等在城外也能见到一面。”　　 只是到时候押送的人，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少，驸马都尉要是想跟五公主提和离什么的，怕是不成。　　 “世子妃言之有理。”盛怀瑾赞同道：“驸马都尉了听见了？不出七日，你就能见到夜嘉仪了，今日来此，还跪了这么久，简直多此一举。”　　 顾清川被噎了个半死，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　　 盛怀瑾手一挥，“来人，送客。”　　 跟着世子来余宅的金衣卫们应声上前，把顾清川架起来就“请”了出去，根本不给驸马都尉再废话的机会。　　 世子爷等金衣卫把人拖出去了，才缓缓道：“让你们把人请出去，怎的如此无礼？”　　 这时候金衣卫们都已经出去了，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　　 跟在世子身边久了，都知道对驸马都尉，用拖都算客气的了，合该打出去才是。　　 盛怀瑾转身跟余父和林氏函授道：“底下的人办事有些粗鲁，让岳父岳母见笑了。”　　 端的是风度翩翩，礼数周全。　　 跟方才对着顾清川刁难又扎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余父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挺好、挺好的。”　　 林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　　 余正达做好人做惯了，余笙又是一副什么事都不计较、无所谓的模样，几个小的又都是“我听长姐”的做派。　　 哪有世子爷这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来得大快人心？　　 这个女婿好！　　 这个女婿妙啊！　　 余笙“爹爹的身体近来才大好，以后这些不相干的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吧，好好修养最要紧。”　　 “不见，以后都不见了，就算顾家母子跪在门口，我都不给他们开门。”余正达这话接得非常快。　　 也就是贤婿心胸宽广，看到笙儿见了前未婚夫也没说什么，以后这样的事可再也不能有了。　　 余父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林氏又把庄子上送来的新鲜蔬果装了几大筐，还有鸡鸭血肉让余笙和世子爷带回去。　　 回国公府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上。　　 “凌云”展开双翅，飞翔在半空中，跟着回家去。　　 盛怀瑾轻轻碰了一下余笙的手背，见她没有躲开，就握住了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帮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