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实际上现在叫做长春府,辖武进、无锡、宜兴、江阴四县。 朱雄英坐在正堂,召一应地方官。这不只是为了处理、询问一些地方政事,这也是在当场考评一些地方官的政绩,有功则赏,要是有过肯定也是当场就罚。 一些小事可能也就是口头上训斥几句就好,要是一些大的过错,正好护卫的武勋不少,还有一应锦衣卫、大汉将军等等,不管是打还是杀,都可以做的非常迅速。 朱雄英仔细的询问着春耕的事情,也是在仔细的询问着夏收的一些准备工作。 令傅忠等人检查了粮仓、武库,去调查了收纳孤寡老人的养济院,提供免费医疗、赠药的惠民药局,以及免费公墓的漏泽园。 是不觉得有着那么一些荒唐呢?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老朱就是吃过苦的,父母兄长病死饿死,甚至没有地可以埋葬。所以老朱在当了皇帝之后,给了大明百姓很多的福利,希望百姓能够过的好一点。 关系着民生、福利的事情,朱雄英眼里是揉不得沙,要是有贪官污吏胆敢在这些事情上贪赃枉法,朱雄英就可以令人在府衙旁边修一个小庙。 这样的小庙在老朱当皇帝后迅速的推行开来,那可不是土地庙,而是那些被剥皮充草的贪官污吏的人皮,在那里被示众、警告后继者呢。 朱雄英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哪怕近些年一直都有一些官员在抱怨在大明当官太难。有些时候朱雄英想一想,也确实是有着那么一些改进的地方。 但是他最多也就是在合适的时候稍微提升一些官员们的俸禄,可是指望让严厉的反腐停止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吏治需要清明,可不只是高薪养廉才行,高压有时更有效。 大明现在的官场风气就不错,吏治相对来说清明一些,这些显然也是因为老朱的高压带来的影响,而不是说指望着官员们的自觉。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朱雄英也松了口气,在靠近应天府的地方,地方官还是比较谨慎的。 在这些地方不存在什么天高皇帝远,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朝廷的锦衣卫顷刻间就能到来。 朱雄英刚刚回到后衙,张长平就说道,“殿下,手下人探查得知此地尚有一些劣绅。此次春耕,也有人借机从官衙取走粮种,高利贷给百姓。” 朱雄英瞬间放下茶杯,说道,“令许观等新科进士查此事,还真是有胆大包天之辈啊!” 不怪朱雄英来气,本来还以为这里吏治清明呢,可是这一下就知道了官商勾结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朱雄英肯定是不能容忍的,对于这些事情,也必然是需要以严厉的手段去处置。要是善于持家、经营,积累了一些财富没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是官商勾结、鱼肉百姓,那就算是一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朱雄英也是不会容忍,他可不在乎所谓的清誉,他在乎的是底下的百姓有没有活路。 看着张长平,朱雄英继续说道,“你且留在这里,锦衣卫那边你盯着。” 张长平没有推脱,不过也有担心,“殿下,俺就是一个阉人,哪能管事。” “你是俺的耳目,自然是要在这边。”朱雄英笑着说道,“许观那些新科进士也并无经验,处置这类事情多半也是有些欠缺。俺再留下顾敏、陶益民,这两人浸润官场多年。” 张长平好像可以理解了,他留在这里实际上也就是监督的职责而已,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自认为这些事情神志都不需要他来做,留下其他人也是一样。 对于张长平来说,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着皇太孙殿下。 朱雄英笑了笑,对张长平说道,“这两人久在官场,也是道貌岸然之辈,你莫要多说话,只要给俺牢牢的盯着这两人。他们若是没做错事,也要让他们做错些事!” 张长平瞬间明白,严肃说道,“奴婢领命!” 这是又能处理两个人了,自家老爹安排的一些任务,朱雄英一路上也都是在不断的完成着。这一次跟着他出来巡视地方的官员,很多人实际上也是很难再回应天府了。 或者在那些人死的时候,他们在老家、在应天府的家眷也是要锁拿下狱了。 不过朱雄英对此可不会有任何的同情,这一切也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其他人。 在常州短暂停留,朱雄英也需要继续启程,这一次是要去苏州,这一次巡视地方的重点城市就包括苏州,这可是有着了不得的地方。 苏州府如今一府七县,每年缴纳近三百万石赋税,差不多是全天下赋税的十分之一。而常州府呢,五十万石。而苏州河以南的松江府,一百五十石左右。 不用夸张,苏州府的土地只有不到十万倾,刚刚超过全国土地总数的百分之一。可是承担的税粮很重,以至于让人觉得这是真正的严苛,是让百姓根本没有余力了。 对此很多人的说法是苏州是张士诚的大本营,当初老朱攻打苏州的时候,苏州的百姓积极拥护张士诚、拼死守城,以至于老朱勃然大怒,现在唯独对苏州苛以重税就是在报复。 对于这样的说法,朱雄英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事实不是那么回事。 当年老朱确实是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打下来苏州,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老朱也确实将苏州豪族、富民的田收为官田。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会上演,对于富庶的地方老朱肯定是需要重视一些。 在开国初年的时候富庶的地方有限,肯定是要依赖一些可以产粮的地区。 实际上更是因为苏州不仅农耕发达,富产粮米,也是丝绸行业的主要产地,手工业与商业发达程度在明朝首屈一指。而这些行业也要缴纳大量赋税,被折合入当地总赋税总额中后,也会抬高苏州赋税水平。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人就说这是老朱对苏州百姓支持张士诚的报复了。 聪明一点的人明白,富庶的地方会缴纳的税比较高,几百年后也不会有人觉得大魔都等等地方上缴的赋税多就是对那里严苛。单纯的就是因为经济发达,那就能者多劳了。 而现在呢,一些阴谋论就不这样认为了,非说是老朱对苏州百姓的报复。关键是这样的说法还有很多人信了,估计也会一直流传下去,甚至越说越夸张。 清者自清吧,朱雄英这时候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因为真的没这个必要。 苏州地区经济发达,以后依然会缴纳大量的赋税。甚至整个江南地区的赋税都会比其他地区高,这可不是说对这些地方的歧视和苛刻。 而是这些地方作为财政中心,那自然也就是要在这里征收更多的钱粮了。 李文忠骑马跟在朱雄英身后,说道,“当年攻打苏州,那会儿是魏国公为大将军,先开平王为副将军。俺在杭州,淮安侯华云龙在嘉兴牵制张士诚。陛下知张士诚常年经营此地,所以俺们就算是手里有二十万精兵,也依陛下计策,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既疲,然后移兵姑苏,如此才大胜。” 朱雄英就笑着说道,“祖父就是如此,他也就是后来少亲自上阵了,若非如此,魏国公好些军功怕是都得不到了。” 这可不是朱雄英在自夸,事实上老朱确实是极其卓越的战略家。所以一些大将统兵在外的时候,老朱也会亲自制定行军线路、战术战策,基本上都是以胜利而告终。 李文忠也继续说道,“张士诚虽说内怀懦弱、坐失良机,不过也是厚道好人。被围城后,也不曾过多惊扰百姓。当初他想要突围,一头撞上了先开平王,他那万余扈卫精兵皆被围堵,杀掉十分之三,溺死十分之七,张士诚马惊堕水,几乎被淹死,只能狼狈逃回城中,然后被擒。” 能够在乱世打下一块地盘,而且经营的有声有色,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朱雄英自认为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份,让他白手起家,那还真的不见得有那些本事。他就是坐享其成而已,有着统一的江山社稷,周边也没有什么强敌,所以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事。 真要是内忧外患的,他哪里有现在这样的跳脱、自信啊,他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太平储君’,能够做些事情不见的就是他的能力多出色,而是在合适的时机有了更好的施展平台。 张士诚,那可只是一个私盐贩子起家。两次噬主的陈友谅出身于渔家、曾为县吏。割据一方的大夏皇帝明玉珍,出身也只是乡间农民。 成王败寇,现在很多人可以去各种瞧不起这些被老朱击败的‘反贼头子’,可以挑出来这些人各种失败的理由,分析他们各种失败的原因。 可是真的要是易地而处,那些侃侃而谈的人,还真的没有本事比起陈友谅等人做的更好。能够出身微末、割据一方,那显然就是豪杰了,显然就是枭雄了,称之为人杰都不为过。 对于这些人,朱雄英也可以指点江山,但是要说看不起这些人,那还真的不至于。 一路来到苏州,朱雄英也习惯了地方官、地方乡绅等等出城迎候。这都是正常的事情,不只是在朱雄英这里会这样,一些品级比较高的官员过来,也都是这样的迎来送往。 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就足够了,也没必要表现的多么的清新脱俗,或者是显得自己品性多么高洁,只要做的不是特别过分,那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苏州府的府衙就是曾经的张士诚王府,当时的苏州知府魏观觉得以前的就府衙太老旧就翻修新府衙,选择了张士诚的宫殿遗址上。结果御史张度弹劾‘兴灭亡之基,开败国之河’,老朱就把魏观杀了。 受牵连的还有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的高启及翰林王彝。 有些人觉得冤,魏观在任上还算是做了些事情,只不过在翻修王府的时候也确实过急有赶工现象,也有些耽误农时。 而现在的苏州知府是王观,这个开封人长得仪表堂堂,口才非常好。他其实也是太学生,为人廉洁、耿直、秉公执法,可以说这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官员,多多历练的话有机会继续向上走。 就算不能居庙堂之高,也能有机会牧守一方,成为一个地方大员。 朱雄英接受了苏州府官员和乡绅的行礼,暂时准备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处理一些公务。 常森匆匆赶来,随即何忠贤进入寝殿奏报,“殿下,宣息使何迪在外求见。” 朱雄英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坐起身,“可是太孙妃叔祖父?” 何忠贤自然回答,“是。” 朱雄英露出笑容,说道,“宣。” 效率有些快啊,这是有些超出朱雄英的预料。不过想想看也不觉得奇怪,何迪应该也是前几天就回到了应天府,在将京城的一些事情给处理好了,肯定是要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毕竟很多人都清楚朱雄英这个皇太孙对于海贸这件事情的忠实,这件事情也确实是他主导的。所以何迪在回到了大明之后,自然也是需要抓紧时间向朱雄英奏报一些事情。 其实这些天陆陆续续送到朱雄英手里的消息也比较多了,很多也都是关于这一次出海的情况。 不只是朝廷的锦衣卫回来了,一些武勋人家的也陆续收到了家将、心腹的汇报,这时候不说各种消息传出,但是确实在小范围的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振动。 这自然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会比较有意思了,因为很多的事情超出了预料。在惊喜的同时,可能也会有着那么一些担心的地方。毕竟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那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了。 也不得不再次感慨皇太孙的天命所归,似乎他想要去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而且每每都可以有着很多人根本不敢相信的收获和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