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王府的门楣很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常遇春被追封为开平王,因为常茂因父荫成为开国六国公之一,更因为当今太子妃出身开平王府,以及太孙时常跑来开平王府。 所以哪怕现在军方大佬常系一脉更多的是在蓝玉控制,但是没有人怀疑这一脉的核心依然是在开平王府,这一点也没什么可正义的。 尤其是开平王府常蓝氏还在,在朝野上下以嚣张跋扈闻名的凉国公蓝玉,时不时的会被开平王府像打孩子一样暴打,可不管他现在是国公,也不在乎他四十多岁。 自己带大的弟弟,不听话就揍一顿怎么了?爹娘走的时候,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这要是不管教好的话哪对得起爹娘! 只是此刻的开平王府的氛围有点古怪,开国公常茂前些时间被皇帝责罚,下令闭府。结果据说钟离郡王跑了过来,不知怎的他们翻墙出府,结果在青楼被当场擒获。 所以开国公又被责罚,据说太子妃暴怒,甚至亲自回府收拾不省心的弟弟。 姐姐管教弟弟,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开着中门大开的王府,朱雄英笑着对何玉瑶说道,“看看,俺外祖母最喜欢的还是俺。就是允熥常过来,也没见开过几次中门。” 何玉瑶抿嘴不说话,开中门自然是迎有身份的客人。以朱雄英的身份,现在也就是皇城那边不能走中门,然后不管是去哪都是开中门。 至于允熥,时常跑来王府,自然就不用大张旗鼓了。 不过何玉瑶可不会说出来这些,她也明白朱雄英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要是不识趣的非要解释清楚,那真的是一点眼力都没有。 常森、常升,包括小小的常继祖都在王府前等着,常茂这个当家人似乎是很本分,这个时候就不要出府了。皇帝此前可是严厉下旨了,不准他再出王府府门半步。 朱雄英非常开心,在一众人行礼后说道,“允熥他们几个还没过来?” 常升就笑着说道,“郡王殿下说是要再等等,先前让人过来传话,他和郡主们去了巩昌侯府。” 跟在后头的何玉瑶就抿嘴在笑,而朱雄英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自家的那头猪现在整天惦记着的就是大白菜,其他的事情多半是都可以往后稍一稍了。 刚刚进府,朱雄英就看到了留着浓密大胡子的常茂,看着精气神很好,都粗壮了一圈。 “大舅,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朱雄英打趣着说道,“俺听闻大舅被禁足,俺可是给吓唬的不轻。” 常茂都聪明的人啊,连忙说道,“殿下,这事真怨不得臣。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旨意,臣哪里敢违背。太子妃殿下也说了,俺只能瞒着殿下了!” 朱雄英就知道自家大舅是粗中有细的性子,这还没有将话挑明,他倒是直接说了。 “这事俺回头去找祖父和俺爹,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朱雄英就好笑的说道,“听着这意思,俺娘也是知道的?” 常茂立刻尴尬了,‘出卖’皇帝和太子他没有心理负担,可是刚刚只是为了撇清关系,仓促间把自家姐姐也给卖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想想看自家舅舅,那么早之前就是有名的悍勇、蛮横,但是在常茂小时候就没少看到舅舅跪在地上被自家老娘用藤条抽。自家姐姐虽然不至于那般,可是也不好惹啊! 常升和常森这时候就更加果断的事不关己了,他们都是后知后觉才知道一些事情了。反正现在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这时候就是明哲保身来的更强一些。 常蓝氏看到了朱雄英自然非常开心,虽然心里喜欢小外孙,但是大外孙的身份必须要重视。 说过起来就是朱雄英身份太特殊,常家这边是想要亲近,但是又不敢过于亲近。而对朱允熥,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那就是常家的小外孙,而不是大明朝的皇储。 看了看四周,朱雄英问道,“大舅母呢?” 听到朱雄英提起常冯氏,常蓝氏和常茂脸上的笑是掩藏不住的。 常蓝氏就解释说道,“她年纪大了些,现如今也是怕她累着,就歇着。” 朱雄英扭头对何玉瑶说道,“你去看看大舅母,把祖母和娘带来的条理方子、滋养之物送去。俺记得太医也常来请脉,你也是生过孩子,再多问问。” 常蓝氏连忙说道,“殿下,岂能劳烦太子妃殿下!” 朱雄英扶着常蓝氏说道,“外祖母,那可是俺兄弟,俺自然要多在意?俺现在就盼着俺们常家出个英豪。等到长大点先去宫里陪文垣玩闹、读书,真要是迁都了,俺弟弟可是要留在应天府镇守的!” 常蓝氏眉开眼笑,虽然常继祖也是她孙儿,但是那到底是二房的。这么些年常茂和常冯氏一直没有孩子,这早就是她的心头病了。真要是有了一个孩子,她自认为就算是去见了开平王也能有底气了,她可是常家的大功臣! 自家女儿是太子妃,为皇家诞下二子二女,嫡长子天生宿慧、十岁被册立皇太孙,满朝文武谁不夸赞太孙贤明? 自家三个儿子虽然没大出息,但是这些年就算是有些小过失,也并无大错。在旁的开国武勋好多都被废黜爵位的时候,自家二子、三子还成了侯爵,哪怕不能世袭罔替,那也是侯爵啊! 她可是仔细问了,这要是放在秦汉,那就是关内侯,是二十等爵位的第十九等。有其号,但无封国,这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事情了! 常蓝氏何尝不清楚,早些年一众文武人家的,好些夫人都说她粗鄙、蛮横。现如今再看看,那些人自家爷们儿管不好,儿孙也管不好,哪像她不只是儿孙厉害,就算是弟弟都管的有了出息! 在那乱世不蛮横一点,能立的住脚吗?要是不蛮横一点,怎能帮皇后管好那些见识短浅的妇人?俺要是不蛮横、尽力,自家女儿能成太子妃?! 朱雄英稍微注意了一下常升和常继祖,以前常家就是常继祖这个独苗,那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现在常冯氏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可是说不定会让人有些想法。 不过现在看起来不错,常继祖还是有些懵懂的年龄不知道太多。至于常升,心里可能是有些失落,不过他一直都是没什么心眼的性格。 老娘管家呢,谁敢对家里头的事情说三道四? 就算是老娘不在了,别看姐姐是嫁出去了在宫里。可是这么些年家里头的事情姐姐没少过问,自家媳妇、老三媳妇,包括嫂子,时不时的就被叫去东宫问话。 知道很多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太多的关系,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那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期待了。 常升自然也是这样的性格,在开平王府的生活很不错了,他又是皇太孙的二舅,也不缺少显赫的地位,他还是比较知足常乐的,毕竟本身也没有太多的追求和抱负。 在常蓝氏带着常继祖离开后,朱雄英笑着问道,“大舅,这一趟武勋人家可有牢骚?” 常茂就有些尴尬了,“牢骚自然是有一些,只是这事真怪不得俺,俺就是办事的。” 对于不少武勋来说,常茂做的事情那就是一个缺德。因为常茂牵头,这些人才会肆无忌惮的去洛阳附近买地,可是现在倒好,挨了一顿批、被狠狠地罚了一通,甚至还亏了不少钱。 如果不是忌惮常茂的身份,说不定他出门在外就要被人套麻袋、打黑棍了。 朱雄英咳嗽一下,提醒说道,“大舅,这事就是你的主意,可明白?” 常茂连忙补救,说道,“是臣失言了、失言了,这事就是俺财迷心窍办错了。” 那是肯定的,这个锅常茂可以背,但是皇帝和太子不能背,更不能让太子妃和太孙被牵扯。 不过常茂随即有些担心,说道,“殿下,这一趟好些人家都是此前随先父征战,这些年也和俺们往来较多。这一趟把他们也都得罪了,这好吗?” 朱雄英就开玩笑问道,“大舅,这人都得罪了再想这些,怕是晚了些吧?” 常茂更加尴尬,忙不迭的解释说道,“这事俺原本是想和殿下商议,只是太子妃不许俺开口。俺想着,她也不至于看着一些事不作声,俺就不敢声张。” 常茂最担心的事情自然也就是这一次得罪了不少武勋,以至于这些人要和太孙‘离心离德’。毕竟在不少人看来,皇太孙殿下的地位稳固,那也是因为他是淮西勋贵的代言人。 而且这一次得罪的,很多都是常系一脉的,这些本该是朱雄英的天然盟友。可是现在好了,盟友被常茂这个很多人认为的最大的太孙支持者坑了,这事情自然也就变得古怪了。 朱雄英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大舅不用多想,俺是朝廷的太孙。” 朱雄英叹了口气,说道,“以俺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不需考虑那些事情。武勋太强不是好事,说句不吉利的,俺和俺爹但凡有些差池,常家首先就要被收拾。” 历史上可不就是这样,太子朱标刚刚过世,常茂也就死的不明不白。常升和常森,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开平王一脉的爵位,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而且蓝玉被剥皮充草、王弼等人也跟着被诛杀,傅友德也跟着被赐死,这都不需要奇怪。 原因就是这些淮西勋贵的实力太强,以老朱的性格肯定不会容忍主少国疑的局面。更不会容忍这些人对于王朝的统治造成任何的威胁,所以铁血手段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到常茂要说话,朱雄英说道,“淮西勋贵在现如今是不碍事,俺爹和俺自然是能料理。大舅这一趟做的事情也好,本就是说了开平王府要留在应天府,以后大舅就不要去多干涉朝政,镇守应天府才是本分。” 常茂想了想,说道,“殿下做事,俺不能帮衬一把?” 这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在提醒朱雄英呢,他现在就是太孙而已,还不是皇帝。作为太孙最大的助力之一,现在远离朝廷早了些吧? 朱雄英看着常茂问道,“大舅,可知道俺为何要把舅祖父安排到关中?” 常茂就下意识的回答,“关中是新都之选,自然是心腹之人去打理。” 这也是很多人普遍的观点,认为蓝玉现在去关中练兵,那可不是什么为了大战而准备,而是要为迁都做准备。作为常系一脉现如今的实际控制人,蓝玉自然也是朱雄英的铁杆拥趸。 朱雄英笑了笑,说道,“俺早就和他说过,在关中练兵,这是为了打仗。西域那边此前有了战事,你们也知晓吧?” 常茂等人点头,只是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事而已,不值一提。 朱雄英解释说道,“舅祖父还差一场大仗,俺当年北伐,算是抢了舅祖父气运。如果魏国公不适合出去,曹国公也不好带兵,颍国公年纪也不小了。虽说舅祖父也是五十的人了,只是俺爹和俺要想用大将军,还得是舅祖父。” 常茂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太子妃也是和俺这么说的,让俺名声糟污一些才好。前些时日俺媳妇又有了身孕,俺就瞎胡来。要不给俺再大的胆子,俺也不敢和允熥出府。” 朱雄英就笑着点头,“常家这边太强,以后不是好事。现如今常家,也要和以前一些人家少走动,尤其是在朝堂上不该同气连枝。舅祖父那边俺配了不少善用骑兵的将校,是要去西域、是要去打前元岭北行省。俺爹和俺,现如今琢磨着让舅祖父在合适时候打一场能名正言顺接手大将军帅印的仗,明白了吗?” 常茂立刻激动说道,“殿下,这些事不用和俺们说,俺们听令行事就好。” 看着开心的三个舅舅,这还真是没太多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