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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诞育 英雄一胎十八宝。

   说实在的,符元仙翁很不该离开这一下子。  但凡他能强忍着恶心,当场就动手把谢端身上的虫子和肚子里的卵块给清除掉的话,没准还能保全他一条狗命。  可作为守旧派里的中坚力量,他对向来占据弱者地位的人类并无多少同情与怜爱之心,就好像人类从来注意不到自己走路的时候踩死了多少蚂蚁一样。  符元仙翁能够在刚看到谢端的时候,冲破替身术的束缚,看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那正在遭罪的本体,纯属托了他自己赶路赶得急、身上还带着天界气息的福,通过当时并没有被包含在替身术障眼法范围内的卵这个不对劲的细节,察觉到了部分真相。  ——然而都到这个份上了,符元仙翁依然没能察觉自己的白水**已经被掉了个包,可见这个法术究竟多好用。  而等符元仙翁回来之后,那些卵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孵化流程,已经被天道规则和替身术的障眼法囊括范围,一并按照“谢端的子嗣”来看待;而那些已经在他的血肉和内脏里成功安营扎寨的寄生虫们,也被当成是“夫妻之间门的赠礼”来,既不是真正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开心的礼物,但问题是这个法术当年不知道被什么人研究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明明身负法力,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心眼不够用,因此在人间门甚至会被身为弱者的凡人欺负”的神仙的:  用人间门的性别强弱去等量代换一下天界的实力强弱,这条规则大概就等于“给热恋中的情侣设置的人身保护令”这么个看似又不近人情又严厉,但偏偏就是有人能用得着的东西。  就好比当一对男女在路边拉拉扯扯的时候,哪怕连他们自己都说“这就是情侣之间门的小打小闹,当不得真”,但在相关法律完备、社会风气正常的地方,也会有人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去把这对男女拉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这真的只是小情侣之间门的打闹的话,那自己无非就是做了个不会看风景的木头桩子而已;但如果在这段关系中,有一方正在通过“小打小闹”的概念,对另一方进行洗白自己家庭暴力行为的洗脑,那么这根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就会变成定风浪的定海神针。  因此,这个替身术中的障眼法,会把这些明明对谢端有害的东西,判断成他的家庭,甚至还扩大了障眼法的范围,把它们都一起包容进去,伪装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其实也很好理解,都是同样的道理:  宁愿操心多一些,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这个人类沉浸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里吧,只要这个梦持续得足够久足够牢固,让所有人都无法发现真相,他就不会回过神来,去为难白水**这个倒霉蛋了。  当替身术运转到极致的时候,除非持有能看破界生灵一切伪装的天眼的清源妙道真君亲自前来,否则再无人能看破真相;哪怕是已经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无师自通生出本命法器来的田洛洛,也只能时灵时不灵地看见肚子诡异地高高耸起的谢端,以及慢吞吞地在厨房里蠕动着的那个一会儿是人形一会儿是巨大的软体动物的,自己的替身。  连被强行锻炼出好一双钛合金狗眼的田洛洛都不能彻底看穿这个法术,符元仙翁就更不能了。  在他夺路狂奔出门,足足干呕了五分钟之后,再直起腰来时,一种空虚的茫然感便袭上了他的心头:  ……奇怪,我这是要干什么来着?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心中刚刚产生了这种疑惑的情绪,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救命……好疼啊……”  听到这阵喊痛声后,符元仙翁这才恍然大悟地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冒着破坏“对赌的时候,如果不是双方的白水**遭遇了生命危险,那么两位代行者就都不能轻易下界”的规则站在这里:  因为我手下的这位白水**正在生孩子,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的确是九死一生的生命危险,所以我的下界是合情合理合乎流程的,不是什么违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样,在符元仙翁面色惨白地破门而出,干呕了五分钟后,再度回来的时候,那张脸上就已经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床上那位正在用力生产的生育者的怜惜和同情:  “苦了你了。”  此时此刻,谢家小院子里的情形,在符元仙翁、谢端和田洛洛人的眼中,分明是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符元仙翁的眼中,此时躺在床上生产的,是他专门派下按人类“十月怀胎”的正常流程来看,这位白水**最多也就下界了四个月,没法高效率到这种地步;但按照现在天地间门新生成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规则来换算,几个月的误差也就是几小时而已,精通摸鱼的守旧派是很难区分出这么精细的时间门来的。  于是符元仙翁立刻捏了个法诀,并指成笔,凭空写下一道流光溢彩的符咒,将这道安胎多子的符咒送入了床上正在努力生孩子的这人腹中,同时慈祥开口道:  “再坚持一下,只要能生下足够优秀的孩子服了,一副“自己这方的白水**靠多子多福的吉祥美名和擅长相夫教子的贤惠美名天下皆知”的美好画卷,正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  “而且你如果真能生出足够多的孩子来,就能够和陛下的主张不谋而合。届时等回到天界后,赢下这场对赌,陛下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没准还会给你赐个名字呢。”  ——在谢端的眼中,此时在生孩子的,是被他已经哄瘸了脑子的田洛洛;他本人什么都不用忙,连稳婆都不用请,也不用准备什么襁褓、小衣服和产后补品,只负责在一旁倒头睡大觉就行了,反正田洛洛是天上的仙女,她自己会搞定一切的,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在替身术运转到极致的障眼法混淆之下,符元仙翁在他的眼中,也变成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养父兼邻居,和他讨论着以后要怎么养孩子的相关细节。  可问题是,这位好心抚养了他多年的养父,已经在发现“我的养子瞒着我娶了个仙女,还不告诉我,打算让我再帮他找个带嫁妆的好控制的人类妻子”的真相后,早已经在心底和他暗暗疏远了:  这像什么话!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要是正儿八经下地种田也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心气这么高,非要往上爬呢?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能飞出金凤凰的样子啊。  你往上爬也就算了,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去吃软饭,而且还是软饭硬吃。  再退一万步讲,你吃软饭也就算了,毕竟你不是我亲生儿子,我不好管你太多;但你还要借着我的手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就要命了。  将是“为了让养父安心”这才娶了第二位妻子的吧;这样一来,承受你第一位仙女老婆的怒火的人,就是我这个大冤种了,你小子倒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吃着人类老婆带来的软饭左拥右抱是吧?  由此可见,只要大棒不落到自己身上,就没有人会觉得疼。这位邻居兼养父在被谢端的温文尔雅的作风和外表诓骗了多年后,终于在“这小子险些坏掉我名声”的危机下,后知后觉醒悟了过来,在坠入悬崖之前和他一刀两断,成功避开了几十年后被满门抄斩的结局,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综上所述,现在符元仙翁和谢端两个人,真的是在互相错认对方的同时鸡同鸭讲,半个字也合不起来,有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混乱美感:  “努力生,加油生,多生!多子多福,这是好事啊,有了我给你的这道符咒,你的孩子肯定能够平平安安顺产下来,到时候你的荣华富贵和贤惠美名,就全都寄托在你的丈夫和孩子身上了。”  “希望她能多生点儿子出来,千万别生女儿。儿子能传承香火,多多少少还算有点用处;可女儿分明就是赔钱货,如果不嫁入豪门大户的话,哪里有出路?等等,不知道为什么,我肚子有点疼……阿父,容我失陪片刻,我去更衣。”  ——然而只有在田洛洛的眼中,房间门内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才能以最本质、最真实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谢端以为自己正在和养父谈话,然而事实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不仅没有半个成型的字,甚至已经超越了“言语”的无形概念,一步过渡到实体了:  不仅仅是因为生产的疼痛夺去了他所有的理智,更因为那些刚刚被福寿螺强行灌入他体内的卵,在符元仙翁这道安胎催生符的帮助下,当场就开始孵化了。  之前从他上下两个口里涌出来的粉红色的卵块洪流,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千千万万只密密麻麻的小螺,它们蠕动着互相挤在一起的时候,乍眼一看,便仿佛有千百万只触手在空中舞动,挥出一道道柔软的、黏糊糊的、湿漉漉的曲线。  之前那些被他压在身下的卵块,已经在谢端生孩子时痛苦的挣扎中被齐齐碾碎,散发着诡异腥臭味道的汁液流了一床;而这些被催生出来的小福寿螺们,对自己正在踩着兄弟姐妹的尸液诞生这件事一无所知,只是在欣喜地满床爬动,以此来庆贺自己的新生。  如果现在在床上到处乱爬的,是个小猫小狗之类的普通生物,那么画面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惊悚。因为猫猫狗狗再怎么说也是有眼睛的,经受过驯化,不会随便把自己塞进别人的嘴里——当然如果有部分重度吸猫患者,一边发出桀桀的怪笑声一边把自己的脸埋进毛茸茸里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这些刚刚诞生下来的福寿螺,既看不清外界的情况,又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感知,只能依稀感受到,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的气息:  太好了,这张床真是让螺感到亲切啊,在这里呆着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于是它们疯狂乱爬的时候,不仅在试图往被子里钻,爬得密密麻麻满床都是,更多的小螺还在往谢端的嘴和眼睛里蠕动,因为这里是水汽最浓重的地方,最适合生长。  如果说这些生物因为没有什么灵智,因此不能造成太多杀伤力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幕就很有冲击力了。  田洛洛的面色在看到这一幕后,已经惨白得和正在生孩子的谢端没什么区别了,因为一只巨大的、漆黑的、黏糊糊的软体动物,正在和那些满床都是的小螺一样,努力从他的嘴里挤出来。  这只软体动物的直径足足有数尺,想要从嘴巴这么狭小的一个地方钻出来,可真是又为难它又为难谢端:  为了让自己的诞生更加顺利,这只软体动物不得不分泌更多的黏液,减少摩擦力;这股黏液同样带着水质不好的那种污水沟、死池塘里的腥臭气息,在谢端的脸上和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此时,谢端的两眼已经上翻得看不见半点黑眼球了,两个眼眶里只有暴突出来的、充满了血丝的白眼球,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咽了气的、停尸了好几日的死尸似的;但是从他已经被撑得胀裂开是个活人,因为正有两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而死得太久的人体内,是没有这种流动的血液的。  然而就连这红色的鲜血,在从他的嘴角淌下来之后,没过多久,就当场被这只软体动物分泌出来的粘液给稀释成了黏糊糊、湿漉漉的淡红色。  这股疼痛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如果有同样生过孩子的女性看到这一幕,便能够和田洛洛一样,从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替身术里的微妙不对劲感:  不对啊,看这个架势,谢端分明是在生孩子……可是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这种繁衍后代的本领,他们哪儿有啊?  只可惜在场的,只有一位从没见过生育场面、对婚姻之事只是纸上谈兵的天界小领导,一位已经疼得魂去了七魄的人类倒霉蛋,和一位已经能断断续续看到真相的白水**,所以这个真相不能被他们所知,其实也没那么遗憾: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无关紧要的人,始终被蒙在鼓里也不要紧。  而且要是真的让此刻,对谢端态度已经开始改变了的田洛洛想要个孩子传承香火吗?现在他不仅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还是从他的身体里诞生出这个模样和种族的差别有点大了,但是无伤大雅,毕竟人类和神仙之间门的差距,其实也是跨种族的。  此时,谢端浑然不觉自己正在靠自己的努力,完成“老婆孩子热炕头,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终极梦想的前半部分,因为这股疼痛实在太剧烈了,甚至达到了让他都无暇分心去思考“为什么闹肚子会这么疼”的疑惑,只专心凝聚起全部的注意力来对抗这份折磨:  他的两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用力到指节发白,甚至有几个指甲都被他用力折断了,露出了甲床下的粉色嫩肉,以及从这些嫩肉里探头探脑,伸出白色线头状小脑袋来的寄生虫。  即便将手心里无意间门一并抓到的一大把粉红色的卵籽都挤压成黏糊了,谢端也半点都没能察觉到,这股最严重的疼痛是他已经布满寄生虫的五脏六腑、眼球和大脑,并不是什么“闹肚子需要上厕所”的正常生理需求。  在这股疼痛的催逼之下,喉咙部位的异常感都被谢端一并忽视了,只以为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才会有这种呕吐感和反胃感。  于是他一边在往外吐这只巨大的黑色软螺,一边在心里想,仙女果然是仙女,不食人间门烟火,所以连做家务这种事情都只是表面光,事实上还是不太行……哎,只可惜现在我还用得上她,不能现在就跟她离婚,否则的话,我肯定立刻娶个更加贤惠的人类妻子过门,替我操持家务。  他的这个梦做得美,从他嗓子眼里蹦出到底,都是符元仙翁这道符咒的功劳。  如果他没有中途横插一脚,那么谢端身体内的那些福寿螺卵,只会在正常生长一段时间门后,要么被排出去,要么寄生在他的体内;但这道符咒下去后,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之下,把这些福寿螺卵当成了人类的受精卵一样来催化了。  不仅于此,因为这道符咒的功效,就是让人一胎多宝,母子平安,同时提高孩子的质量,所以就造就了这只巨大的、柔软的软体动物,在谢端的喉咙里被挤压了半天,险些都把他给噎得断气了,才终于成功生产出来: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个普通的人类婴儿的话,那么这道符咒就能够在人类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开发小孩子的潜力;可以说在这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间门,就决定了这个幸运儿未来定然不同凡响、青云直上的命运。  但问题是,这玩意儿啥都不是,甚至都没有个人类的形状,只是一个无知无觉间门,就被从门前的臭水沟里拉过来当壮丁了的普通福寿螺。  用人类的标准来看,“高质量幼崽”的特点是又健康又聪明;但如果只用普通动物的标准来看,越健康越强壮的幼崽,才是最好的。  所以接下来,从谢端腹中接连钻出的十七只一模一样的软体动物,全都是这么一副险些把谢端给活活噎死和憋死的肥硕身躯,也就很好理解了:  嗯,这么结实的幼体一看就很健康,怎么不算高质量呢?  这个生产过程让田洛洛看完后感觉脑子都要穿孔了,用后世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解释,这分明是充满着新生喜悦的,喜气洋洋的一幕。  而且虽说人类和神仙在看待很多问题的时候,由于天生种族不同,观念不同,因此很难达成一致;但至少在今日,这两人成功达成了跨种族跨阶级的灵魂共鸣,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十分相似: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当时没有选错人,你这次生了足足十八个孩子,日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肯定能大大填补这些年间门,人界越来越大的新生儿缺口!日后若能赢下这场对赌,白水**,你当居首功!”  “不愧是洛洛,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我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看看,这可是十八个孩子啊,我谢家终于后继有人了!等我将我的这一支旁支壮大起来,去京城投靠本家的时候,肯定能够把你记在我谢家族谱上,我永远不会忘了你洛洛你这个功臣的!”  ——由此可见,这个替身术绝对不是普通神仙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它的障眼法环节,不仅能蒙骗得过神仙的双眼,甚至连他人在无意中窥破部分细节后,只要稍有疏忽,这个法术甚至都能够扭曲旁观者的认知,以此来给自己查漏补缺。  而这个查漏补缺最可怕的功效,也在接下来的人界日内体现出来了:  谢端虽然还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但他依然觉得那只不过是自己吃坏了东西而已,但看在田洛洛刚刚给自己生了一堆儿子的份上,也不好太计较,只是在种地干活的时候更卖力了。  他本来就是个心中充满对权力和功名的过度渴望的野心家——至于能力和梦想匹不匹配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在有了这些后代后,更想要赶紧入京赶考,等自己一举夺魁后,谢家肯定会来和自己相认,到时候自己的这些孩子,就从在地里刨土找食儿吃的低微命数,变成高高在上、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世家子了。  至于在他进京赶考期间门,田洛洛如果被留在乡下,要怎样孤身一人带着十八个孩子生活的这件事,谢端一点也不关心,因为天上的仙女很有本事,她一定可以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  除去谢端这个因为没有法力、所以容易被蒙蔽的凡人的反应不看,单看符元仙翁的反应,也能发现这个替身术实在强大:  在回到十重天后,符元仙翁只一个恍神,就把在人间门受到的所有精神冲击和喜讯都忘记了、模糊了。  只有等几十年后,秦姝亲手解开法术,除田洛洛之外的所有当事人,才能够回忆和分辨起这些年来,他们过着何等诡异的生活。  不过符元仙翁会忘掉在人间门的事情,没把“白水**一胎十八宝大大提高当地新生儿出生率”的这个榜样大肆宣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谢端那边传来喜讯的同时,有一个更值得天界所有人注意的、更大的喜讯,从太虚幻境那边传来了:  放春山上新一茬灵芝仙草成熟啦,新上市的前天有八五折优惠,买的越多送的越多,对炼丹和服药有需求的朋友们千万不能错过!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就在十重天上引发了一波抢购风潮,一时间门,向来和外界没什么太深交集的太虚幻境人满为患,和后世的蔬菜之乡寿光农产品交流选购会的情况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而且在这次抢购中,除去以往的两位购买大户——需要用仙草和丹药调理身体的、正在闭关休养不见客的九天玄女,和十重天官方指定炼丹能手、在另一个时空里被一只猴子霍霍空了丹药的太上老君之外,一位新的购买商加入了这次抢购风潮中。  哪怕放春山上的仙草,因为由擅长种东西的神瑛侍者亲手种植照料,因此不仅长势好,就连炼丹的疗效也比普通的仙草好上几十倍几百倍;同时还沾了秦姝这个太虚幻境之主的名头,因此有了额外附加的品牌形象溢价,价格足足翻了好几倍,这位新杀入抢购市场的买方的大手笔也让人十分瞠目结舌,思考不能:  在九天玄女和太上老君,一如既往地两个人就把灵芝仙草给承包了一半之后,这位新买家直接把剩下的草药给包圆了一半!  而且看她掏钱的时候那毫不心疼的架势,如果不是看在同在天界就职、要给同僚留点存货的份上,她绝对会把这些仙草全都买回家去的!  可问题是,有人敢去指责她吗?  没有。因为付钱的这位,是太虚幻境里新入职的文书官,大名白素贞,在人间门作为治水的神灵“白姊”和青青一同享受供奉的黎山老母座下得意弟子,从动物修成散仙后飞升证道的度恨菩提。  她在领天界官方俸禄的同时还在人间门吃香火,真要论起同级的文书官了,怕是同级的武官都打不过她。按照天界“实力至上”的规则,只要打不过,就得在她面前闭嘴。  就这样,白素贞的抢购行为,在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无意间门还带动了同僚们一把,让他们试图通过更加勤政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香火,提高自己的法力,也算是个良性的双向正面影响了。  不过世界上总有那么些能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能正面指责白素贞的人不多,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而且她买东西的时候虽说爽快,但不少人都发现了,她在将灵芝仙草收入袖中之后,并没有像按照正常流程,带法宝等物前来等价交换的神仙们那样,支付相应的金钱或者法宝,颇有点“白拿”的感觉。  于是白素贞前脚刚买完东西,还没来得及离开,从漫长得哪怕是神仙,也难以一眼望到尽头的排队购买放春山牌仙草的队伍里,便爆发出了无数叽叽喳喳的疑问声,好生热闹:  “等等,我是不是看错了,度恨菩提刚刚是不是拿了仙草没有付钱?!”  “这……这合理吗?还是说,因为她在太虚幻境内部就职,所以有这样的特权?”  “不对啊,我记得度恨菩提她并不擅长炼丹,而且她吃到的香火供奉也足够多了,实在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她拿走这些东西着实没用,不如留给我,我愿意出同样的价钱这人的关注点实在刁钻,当场就把不少人的注意力也一起带跑偏了:  “等等,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了一下排队的人数,感觉等下轮到我们的时候,可能真的会买不到太多仙草,要是能从度恨菩提那里插队买一点回来就好了。”  符元仙翁在回到天界后,刚一得知“放春山上的仙草成熟了”的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抢购了,正忐忑不安地排着队,想看看秦姝有没有把他拉进不交易的黑名单呢,听闻此言后,心中立刻活泛了起白素贞也不好随意得罪,但本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原则,得罪她这个新人的代价,总比去和秦君的亲信打交道来得好。  结果还没等符元仙翁做好心理建设,不知死活地窜出,就算白素贞最后能修炼有成、飞升天界,但她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拥有一个正常的官职,而是只能从最低级的小官开始做起。  更要命的是,哪怕白素贞有一身的本领,但是天界对妖怪们的蔑视,几乎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东西:  因为妖怪们的身体构造和所受的教育,都与天界的传统神仙们截然不同,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修炼有所成就,因此实力相对来说也会弱一些。  久而久之,这一情况就让几乎所有人都以偏概全地认为,妖怪天生就更弱,只能在人类面前逞凶斗狠而已,实在无法和正统神仙匹敌;哪怕最后,它们中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能够踏上修行路,也强不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这千万年来积累下来的,对妖怪们的轻视中,突然中途杀出一个白素贞,带着黎山老母的精心教导、瑶池王母的另眼相看、秦姝的尽心帮扶杀入了十重天的官场,真个是翻天覆地的全新气象。  若换做以往,这些正在排队的神仙十有八/九都会比白素贞的官职高上那么好几级;而“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在人间门都很适用:  在人间门,是因为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对成年人而言是烂熟于心、无需言之于口就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在天界,则是单纯地因为更高一级的官员能够拿到更好的东西,用高质量的灵芝仙草金丹来提升修为,所以官职越高,法力越强,也就越受大家敬重,是字面意义上能“压死人”。  综上所述,不管用界中的哪一方的标准跟她这样平等地、有来有往地换东西了,就算直接把她手里的灵芝仙草征用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现在白素贞不仅是他们的同僚,甚至还因为被秦姝着意在瑶池王母的面前提了一提,让这位刚刚飞升上来的新生的神仙拥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书官的职位,导致这帮人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位度恨菩提,一定要对她以礼相待,千万不能再因为她曾经的身份小瞧她,这家伙是个和咱们一样的人!  不仅如此,通过这位离开队列,匆匆拦下白素贞的神仙的举动来看,怀抱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和后世火锅文学中那些“明知道打不过却还是要逞强凑上去,惨遭打脸营造爽感”的反派不同,天界的神仙们除了极个别想要“赌一赌,单车变摩托”的家伙之外,绝大多数咸鱼都是和平分子,对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打是打不过的,说也不敢当面说,因此只能在背后偷偷和亲友议论议论这个样子。但就连在背后讨论的时候,都只敢就事论事,半点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哪怕前脚提出了“不合理”的质疑,后脚就立刻要找补回来,可谓是很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而这位胆敢追出去拦住白素贞的神仙也不例外。  他的怀里抱满了东西,那些都是本应去和痴梦仙姑等人那边换仙草的,可眼下,他试图走一走白素贞这条捷径,便把怀中的奇珍异宝全都摊开放在了白素贞的面前,对这位按以往常理来说绝对地位比自己低、但此时此刻他只能笑脸相迎的散仙修成的同僚道:  “恭贺度恨菩提购得灵芝仙草,日后定能修为大成,法力增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先在这里给你道喜了。”  “可依我之见,度恨菩提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仙草。”  他留意了一下白素贞的脸色,发现她并无不快之色后,这才继续道:  “一来,这么多草药只有擅长炼丹的神仙才能消耗完,而度恨菩提走的不是这条路子,用不了这么多,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二来,我看你刚刚在买仙草的时候,并未以法宝交换,想的话还真没有什么大错,因为白素贞的行为就好比在某种疗效好、价格贵、但性价比绝对值得的新药上市的时候,拖家带口来把市面上的流通药物给抢了个精光的剁手党:  虽然这药不是什么救命灵药——硬要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在流感肆虐的季节家中必备的强效感冒冲剂——而且大家的手里其实也都备着一些存货,但反正她囤那么多也是浪费,那为什么不直接从她手里买一些呢?  于是这位试图从白素贞这里买点二手仙草的神仙,一边苦口婆心地给她讲仙草的药效和时间门、存放、使用方式等因素的联系,总之就是劝她不要囤货居奇避免浪费,一边将手中的法宝展开秦君之前与符元仙翁斗法时,展露的本命法器的颜色便是这个样子的。”  此言一出,还在队伍里耐心偷听的符元仙翁立刻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若有若无地往他这里集中了过来,一时间门他只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让他好整个人钻进去躲避一下: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你抄近路买东西就买吧,突然提我的名字干什么!真是半点同僚情意都不讲啊,为了推销自己的法宝就拿我来垫脚是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符元仙翁”这个同为代行者的名号出来后,不管是离得最近的白素贞,还是正在桌边打算盘的引愁金女、正在记录名单的痴梦仙姑和正在运用法力搬运仙草的钟情大士,没任何人将注意力投去他这里。  后者人是在忙着赚钱赚疯了,前者的注意力只在那块布料上轻飘飘打了个转就略了过去,一心一意忙着赶路离开此地,对这位试图前来交换二手商品的同僚摇了摇头,开口道:  “抱歉,我不想换。”  这位神仙还以为是自己没能展现出这块锦缎的珍贵之处,无法打动白素贞,因此便再度拦住了她的脚步,恳切道:“度恨菩提不妨再看看呀?”  他一展开怀中的霞光锦缎,那卷布料便无风自动地浮了起来——  不,或许不是无风自动,而是因为它太精致、太轻盈了,以至于在天界无处不在的轻风,都能将这轻如鸿毛的布料给托举起来,在众位神仙或明亮或微弱、或有意收敛或自然放出的法相光芒中,折射出千百万种好颜色:  明明一眼看去,这卷出自织女之手的霞光锦缎,通体呈现一种很大气的正红;但如果细细分辨的话,便会发现里面蕴含着胭脂、丹朱、银红、酒红、深红等无数种颜色,深深浅浅融合在一起,又加以晨曦的光芒调和,便呈现出一种格外端庄明艳、国泰民安的磅礴气象来了。  这幅美景当场就把不少人给看得面露赞叹之色,这位神仙见此,更是趁热打铁,试图向白素贞推荐自己手上的这卷霞光锦缎,好和她交换仙草:  “这霞光锦缎不仅漂亮——说实在的,这颜色只不过是它的无数好处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用它做成的衣服,不仅和别的天衣一样,能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在穿着这颜色腾云御剑的时候,速度都能快上几分呢;长期穿着,还能加速修炼,哪怕度恨菩提不喜欢这个颜色,做个香包腰带袜子什么的穿在身上,也有同样的效果。”  两人交谈间门,白素贞惯常穿的一身白衣,已经被这霞光锦缎折射的光芒给映成了绯红的颜色。仅仅靠着一缕反射出的光芒就能做到这点,足见这锦缎的用料有多扎实、多金贵:  “请看这个红色多么纯正啊,迎着光的话还能看见一点金色闪烁浮动,如果不是挽来天边的第一缕朝霞与晨曦,哪里有这样的好风采呢?”  “而想要在织造工艺上做到这般精益求精的地步,哪怕是天孙娘娘,也要颇耗心神,因此这霞光锦缎珍贵得很,说是有价无市都不过分。”  此言一出,旁边同样在排队买仙草的不少神仙们纷纷点头赞同,甚至还有不少人的脸上也露出了艳羡与渴求之色:  今天这趟买卖可真是做得太值了,既能买到仙草,又能够看一看这千金难求的霞光锦缎大饱眼福,怎么看都是很划算的生意。  要不是他们的钱包真的经不起两趟折腾,那么在买完放春山仙草之后,他们高低也得买块布料回去,做个扇套荷包腰带之类的东西,好双管齐下地增加自己的修为!  这位神仙看周围人纷纷流露出动心的神色,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看明白,才会引发“度恨菩提不愿意和我换东西”这样的误会。  两人说话间门,太虚幻境那边正在排队的队伍又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又有一个人成功换完东西离开了;但前面刚走一个人,后面的队伍里就会加进新的一堆人:  此消彼长之下,这排起来的、正在疯狂购买灵芝仙草的队伍,是半点都没明显缩短。按照正常顺序的话,等排到这位神仙所在的位置之后,他们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而他自己也很明白这点,于是他又走上前来,对面前的白衣女郎耐心解释道:  “近些年来,不知为何,天孙娘娘织造的云锦愈发少了,而这卷锦缎不仅仅是她最新的作品,更是天界第一份用朝霞纺织出来的好东西,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若度恨菩提有心与我交换,我愿意用甘露百瓶、霞光锦缎百匹与你交换十株仙草,你意下如何?”  平心而论,客观来讲,这个交换其实真的很划算:  霞光锦缎和甘露加在一起,其实也是能增长法力的,只不过和放春山效果更好的仙草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既如此,用能抵得上二十株放春山仙草的百瓶甘露和百匹霞光锦缎,以量取胜,折合掉中间门的繁琐,只换十株草药,倒也合理,毕竟引愁金女只是会计不是奸商,他带着这些东西来,本来也就是想换这点东西的。  可他需要,白素贞这边也需要。  于是白素贞回过身来,郑重一拜,对这位同僚无奈摇摇头,解释道:  “我并非为我自己所求仙草,而是为我的妹妹青青求的。”  “昔年我还是不入流的散仙,青青更还是个西湖里的普通妖怪的时候,我等曾在百般无奈、求助无门之时,想要十分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痴梦仙姑在征得了她的同意后,新版《白蛇传》目前为止已经取代了新版《云罗传》,成为了十重天上最受欢迎的话本子。  不少偷偷竖起耳朵关注着这场谈话的人闻言,心知白素贞说的都是真话,虽不知她为何要重新提起当年旧事,但还是本着“这是我看的话本子的主角的后续番外”的心态耐心听了下去,果然听白素贞继续道:  “她曾为我受累,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眼下我这妹子入了丹道,正在黎山老母座下勤加修行,我这做姐姐的,总得帮上点什么忙。”  这么一说,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更有许多人看向白素贞的眼神愈发敬佩了:  厉害啊,度恨菩提,虽说“不忘本”是个很珍贵的品质,但在一人依然在凡间门无功名地苦读、另一人早已步步高升在天界做起官来了的如此鲜明的两种情况的对比下,你竟然还能惦着你那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妹妹,可见真是个十成十的好心人。  就这样,曾经在正史里被迫和南极仙翁一干守护灵芝仙草的、同为动物的手下,打的死去活来水火不容的白素贞,今日终于以文书官的身份,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十重天云中,带着数不胜数、要不是有须弥芥子的法术帮忙当场就能被埋起来的大量仙草,对身边无数双充满渴求与好奇之情的眼神解释道:  “我当年就和秦君签过契约,日后若我投入太虚幻境门下,为感念昔日恩情,要将五分之一的香火和供奉上交入公库。”  “眼下我虽然没有用法宝交换,那是因为我把剩下的五分之四的俸禄,全都拿来投在这里面了,所以这仙草并不是我用特权买出口,哪怕是世界上最挑剔的神仙,也在这番合乎常理的流程下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而这位前来试图和白素贞以物易物的神仙,也不是什么炮灰反派,只是一个普通的、想来换点东西的同僚罢了,没有与白素贞继续纠缠这件事的意思。  于是他立刻后退数步,让出了一条路,半点纠缠的意思都没有了,连连告罪道:  “既然是度恨菩提的妹妹真的需要仙草,那我也不好强求,倒是我打扰度恨菩提了,请度恨菩提自便,不必管我。”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点头还了个礼,随即立刻凝聚出飞剑踏了上去,一路平稳地离开了。  她御剑的时候,半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更没浪费哪怕一分一毫的法力,如果不特意点明她的身份,只从这个御剑的动作来看,和十重天上的土著们半点差别也没有,从中足见黎山老母的教学有多扎实、多切合实际:  因为按照天界的规矩,刚升上来的普通散仙和新入职的官员,都是不能驾云也不能乘坐骑的。凝聚法力打造飞剑作为代步工具这种小把戏,放在人间门或许会赢得一片赞叹,但如果放在天界,就是实打实的寒酸了。  但黎山老母是何许人也?她在骊山听说了那么多的天界传闻后,哪怕没吃过猪肉也已经见过一百万头猪组成的海洋了,自然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有多重要:  不光是因为这的确是飞升上去的散仙们在接下来的百年里,在天界只能使用的交通工具;就冲着这个交通工具多多使用能增强法力这一点,她也会督促手下的弟子们常常练习这玩意儿的!  ——再说了,连**灵妙真君都在御剑出行呢,还有谁会嫌这个办法丢脸?  因此,在秦姝给黎山老母护持了十年的道场之后,骊山内部突然多出了“御剑飞行术”这么一门额外的考核,也就很好理解了:  赶紧提前把这个法术练起来,等以后飞升到天界的时候,你肯定能用得上;而且就算你用不上,也可以通过这个办法增强法力,怎么看都不亏嘛。  “突然加考额外科目”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能给古今中外的莘莘学子们带其实就等于两条腿走路,这一加考,就约等于“给即将高考的学生们加了一门必过的体育课考试”,真是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大大增加了考核难度。  一时间门,整个骊山上上下下都飘满了悲惨的嚎叫声——是真的嚎叫声,白素贞对天发誓她投递那个包裹的时候,都听见了毛茸茸的雪橇狗组的声音:  不要啊老师,求求老师高抬贵手捞捞我们!!!太地狱了,为什么要突然加考体育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哀嚎只会发生在以前对御剑这件事不怎么重视,只一心想着提升卷面成绩、增强法力的普通应试生身上;如果真有那么个全科满分的天才,那么不管再给她加考什么科目,她都能轻轻松松应付得来。  如果这个天才,在头脑聪明的同时,还因为之前自己曾经有过险些失学的经历,而格外珍惜这次能够重获教育的机会,拿出了卷王的架势,恨不得把所有的同学都卷死,那就更要命了。  ——这个“要命”,要的是要和她竞争的人的命。  如果把对这么个天才的寻找范围扩大到全世界的话,那么或许还真会找出不少人才;但如果把目光随着白素贞刚刚通过灌愁海漩涡投递到人间门去的那个巨大包裹望去的话,将搜索范围也随之定下,那么这个卷王天才的人选就很明显只有一人了:  白素贞的结义姊妹,黎山老母座下在丹道上表现最好、但在别的科目上也十分全才的小弟子之一,青青。  细数一下青青的学霸功绩,这姑娘曾经创下过刚刚来到骊山天就看完了所有的炼丹书籍并成功炼出丹药的记录,还有着解决了法海的毛茸茸过敏问题和骊山山脚下的土地肥沃度等问题的壮举;这些年来更是勤修不辍,研制出的各种各样的新药配方、服用须知和药物功效等注意事项加起过这位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丹道造诣出神入化的青青师姐的本事!  然而在青青无比风光、名传骊山、同门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同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影响到了青青的求学之路,那就是她的药草储备好像不太够了。  由此可见,白素贞送来的这一大包草药,可真是救命的甘霖、解渴的阵雨,不愧是和青青做了这么些年姐妹的人,十分清楚她想要什么。  就这样,当日,正在黎山老母道场的丹房里,正在认真研究通过减少名贵药材使用量以降低成本,新开发一款实用度高的、能抗疫救灾的平价药物的青青,收到了一份来自天界的白素贞的仙草大礼包。  青青拆开后略微看了一下,发现就算她一半浪费一半研究,这些高质量的草药,也能让她用上个几十年,真是实实在在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仅如此,这些灵草能量充沛,品相优良,哪怕是这些年来见惯了好东西的青青,细细一感受这些灵气的来源,就会发现这些仙草全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放春山产品,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从路边的野田里薅过一把就能卖出天价的草根!  只不过想要获得这么一份厚礼,总是要做点事情来交换的,这样冥冥中的气运才会保持在一个“进出平衡”的状态,好让当事人不至于一朝冲天后再跌入地底:  正因如此,和这份来自天界的大礼同时抵达黎山老母道场的,还有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说实在的,符元仙翁很不该离开这一下子。  但凡他能强忍着恶心,当场就动手把谢端身上的虫子和肚子里的卵块给清除掉的话,没准还能保全他一条狗命。  可作为守旧派里的中坚力量,他对向来占据弱者地位的人类并无多少同情与怜爱之心,就好像人类从来注意不到自己走路的时候踩死了多少蚂蚁一样。  符元仙翁能够在刚看到谢端的时候,冲破替身术的束缚,看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那正在遭罪的本体,纯属托了他自己赶路赶得急、身上还带着天界气息的福,通过当时并没有被包含在替身术障眼法范围内的卵这个不对劲的细节,察觉到了部分真相。  ——然而都到这个份上了,符元仙翁依然没能察觉自己的白水**已经被掉了个包,可见这个法术究竟多好用。  而等符元仙翁回来之后,那些卵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孵化流程,已经被天道规则和替身术的障眼法囊括范围,一并按照“谢端的子嗣”来看待;而那些已经在他的血肉和内脏里成功安营扎寨的寄生虫们,也被当成是“夫妻之间门的赠礼”来,既不是真正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开心的礼物,但问题是这个法术当年不知道被什么人研究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明明身负法力,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心眼不够用,因此在人间门甚至会被身为弱者的凡人欺负”的神仙的:  用人间门的性别强弱去等量代换一下天界的实力强弱,这条规则大概就等于“给热恋中的情侣设置的人身保护令”这么个看似又不近人情又严厉,但偏偏就是有人能用得着的东西。  就好比当一对男女在路边拉拉扯扯的时候,哪怕连他们自己都说“这就是情侣之间门的小打小闹,当不得真”,但在相关法律完备、社会风气正常的地方,也会有人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去把这对男女拉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这真的只是小情侣之间门的打闹的话,那自己无非就是做了个不会看风景的木头桩子而已;但如果在这段关系中,有一方正在通过“小打小闹”的概念,对另一方进行洗白自己家庭暴力行为的洗脑,那么这根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就会变成定风浪的定海神针。  因此,这个替身术中的障眼法,会把这些明明对谢端有害的东西,判断成他的家庭,甚至还扩大了障眼法的范围,把它们都一起包容进去,伪装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其实也很好理解,都是同样的道理:  宁愿操心多一些,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这个人类沉浸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里吧,只要这个梦持续得足够久足够牢固,让所有人都无法发现真相,他就不会回过神来,去为难白水**这个倒霉蛋了。  当替身术运转到极致的时候,除非持有能看破界生灵一切伪装的天眼的清源妙道真君亲自前来,否则再无人能看破真相;哪怕是已经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无师自通生出本命法器来的田洛洛,也只能时灵时不灵地看见肚子诡异地高高耸起的谢端,以及慢吞吞地在厨房里蠕动着的那个一会儿是人形一会儿是巨大的软体动物的,自己的替身。  连被强行锻炼出好一双钛合金狗眼的田洛洛都不能彻底看穿这个法术,符元仙翁就更不能了。  在他夺路狂奔出门,足足干呕了五分钟之后,再直起腰来时,一种空虚的茫然感便袭上了他的心头:  ……奇怪,我这是要干什么来着?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心中刚刚产生了这种疑惑的情绪,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救命……好疼啊……”  听到这阵喊痛声后,符元仙翁这才恍然大悟地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冒着破坏“对赌的时候,如果不是双方的白水**遭遇了生命危险,那么两位代行者就都不能轻易下界”的规则站在这里:  因为我手下的这位白水**正在生孩子,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的确是九死一生的生命危险,所以我的下界是合情合理合乎流程的,不是什么违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样,在符元仙翁面色惨白地破门而出,干呕了五分钟后,再度回来的时候,那张脸上就已经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床上那位正在用力生产的生育者的怜惜和同情:  “苦了你了。”  此时此刻,谢家小院子里的情形,在符元仙翁、谢端和田洛洛人的眼中,分明是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符元仙翁的眼中,此时躺在床上生产的,是他专门派下按人类“十月怀胎”的正常流程来看,这位白水**最多也就下界了四个月,没法高效率到这种地步;但按照现在天地间门新生成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规则来换算,几个月的误差也就是几小时而已,精通摸鱼的守旧派是很难区分出这么精细的时间门来的。  于是符元仙翁立刻捏了个法诀,并指成笔,凭空写下一道流光溢彩的符咒,将这道安胎多子的符咒送入了床上正在努力生孩子的这人腹中,同时慈祥开口道:  “再坚持一下,只要能生下足够优秀的孩子服了,一副“自己这方的白水**靠多子多福的吉祥美名和擅长相夫教子的贤惠美名天下皆知”的美好画卷,正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  “而且你如果真能生出足够多的孩子来,就能够和陛下的主张不谋而合。届时等回到天界后,赢下这场对赌,陛下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没准还会给你赐个名字呢。”  ——在谢端的眼中,此时在生孩子的,是被他已经哄瘸了脑子的田洛洛;他本人什么都不用忙,连稳婆都不用请,也不用准备什么襁褓、小衣服和产后补品,只负责在一旁倒头睡大觉就行了,反正田洛洛是天上的仙女,她自己会搞定一切的,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在替身术运转到极致的障眼法混淆之下,符元仙翁在他的眼中,也变成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养父兼邻居,和他讨论着以后要怎么养孩子的相关细节。  可问题是,这位好心抚养了他多年的养父,已经在发现“我的养子瞒着我娶了个仙女,还不告诉我,打算让我再帮他找个带嫁妆的好控制的人类妻子”的真相后,早已经在心底和他暗暗疏远了:  这像什么话!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要是正儿八经下地种田也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心气这么高,非要往上爬呢?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能飞出金凤凰的样子啊。  你往上爬也就算了,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去吃软饭,而且还是软饭硬吃。  再退一万步讲,你吃软饭也就算了,毕竟你不是我亲生儿子,我不好管你太多;但你还要借着我的手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就要命了。  将是“为了让养父安心”这才娶了第二位妻子的吧;这样一来,承受你第一位仙女老婆的怒火的人,就是我这个大冤种了,你小子倒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吃着人类老婆带来的软饭左拥右抱是吧?  由此可见,只要大棒不落到自己身上,就没有人会觉得疼。这位邻居兼养父在被谢端的温文尔雅的作风和外表诓骗了多年后,终于在“这小子险些坏掉我名声”的危机下,后知后觉醒悟了过来,在坠入悬崖之前和他一刀两断,成功避开了几十年后被满门抄斩的结局,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综上所述,现在符元仙翁和谢端两个人,真的是在互相错认对方的同时鸡同鸭讲,半个字也合不起来,有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混乱美感:  “努力生,加油生,多生!多子多福,这是好事啊,有了我给你的这道符咒,你的孩子肯定能够平平安安顺产下来,到时候你的荣华富贵和贤惠美名,就全都寄托在你的丈夫和孩子身上了。”  “希望她能多生点儿子出来,千万别生女儿。儿子能传承香火,多多少少还算有点用处;可女儿分明就是赔钱货,如果不嫁入豪门大户的话,哪里有出路?等等,不知道为什么,我肚子有点疼……阿父,容我失陪片刻,我去更衣。”  ——然而只有在田洛洛的眼中,房间门内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才能以最本质、最真实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谢端以为自己正在和养父谈话,然而事实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不仅没有半个成型的字,甚至已经超越了“言语”的无形概念,一步过渡到实体了:  不仅仅是因为生产的疼痛夺去了他所有的理智,更因为那些刚刚被福寿螺强行灌入他体内的卵,在符元仙翁这道安胎催生符的帮助下,当场就开始孵化了。  之前从他上下两个口里涌出来的粉红色的卵块洪流,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千千万万只密密麻麻的小螺,它们蠕动着互相挤在一起的时候,乍眼一看,便仿佛有千百万只触手在空中舞动,挥出一道道柔软的、黏糊糊的、湿漉漉的曲线。  之前那些被他压在身下的卵块,已经在谢端生孩子时痛苦的挣扎中被齐齐碾碎,散发着诡异腥臭味道的汁液流了一床;而这些被催生出来的小福寿螺们,对自己正在踩着兄弟姐妹的尸液诞生这件事一无所知,只是在欣喜地满床爬动,以此来庆贺自己的新生。  如果现在在床上到处乱爬的,是个小猫小狗之类的普通生物,那么画面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惊悚。因为猫猫狗狗再怎么说也是有眼睛的,经受过驯化,不会随便把自己塞进别人的嘴里——当然如果有部分重度吸猫患者,一边发出桀桀的怪笑声一边把自己的脸埋进毛茸茸里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这些刚刚诞生下来的福寿螺,既看不清外界的情况,又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感知,只能依稀感受到,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的气息:  太好了,这张床真是让螺感到亲切啊,在这里呆着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于是它们疯狂乱爬的时候,不仅在试图往被子里钻,爬得密密麻麻满床都是,更多的小螺还在往谢端的嘴和眼睛里蠕动,因为这里是水汽最浓重的地方,最适合生长。  如果说这些生物因为没有什么灵智,因此不能造成太多杀伤力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幕就很有冲击力了。  田洛洛的面色在看到这一幕后,已经惨白得和正在生孩子的谢端没什么区别了,因为一只巨大的、漆黑的、黏糊糊的软体动物,正在和那些满床都是的小螺一样,努力从他的嘴里挤出来。  这只软体动物的直径足足有数尺,想要从嘴巴这么狭小的一个地方钻出来,可真是又为难它又为难谢端:  为了让自己的诞生更加顺利,这只软体动物不得不分泌更多的黏液,减少摩擦力;这股黏液同样带着水质不好的那种污水沟、死池塘里的腥臭气息,在谢端的脸上和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此时,谢端的两眼已经上翻得看不见半点黑眼球了,两个眼眶里只有暴突出来的、充满了血丝的白眼球,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咽了气的、停尸了好几日的死尸似的;但是从他已经被撑得胀裂开是个活人,因为正有两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而死得太久的人体内,是没有这种流动的血液的。  然而就连这红色的鲜血,在从他的嘴角淌下来之后,没过多久,就当场被这只软体动物分泌出来的粘液给稀释成了黏糊糊、湿漉漉的淡红色。  这股疼痛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如果有同样生过孩子的女性看到这一幕,便能够和田洛洛一样,从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替身术里的微妙不对劲感:  不对啊,看这个架势,谢端分明是在生孩子……可是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这种繁衍后代的本领,他们哪儿有啊?  只可惜在场的,只有一位从没见过生育场面、对婚姻之事只是纸上谈兵的天界小领导,一位已经疼得魂去了七魄的人类倒霉蛋,和一位已经能断断续续看到真相的白水**,所以这个真相不能被他们所知,其实也没那么遗憾: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无关紧要的人,始终被蒙在鼓里也不要紧。  而且要是真的让此刻,对谢端态度已经开始改变了的田洛洛想要个孩子传承香火吗?现在他不仅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还是从他的身体里诞生出这个模样和种族的差别有点大了,但是无伤大雅,毕竟人类和神仙之间门的差距,其实也是跨种族的。  此时,谢端浑然不觉自己正在靠自己的努力,完成“老婆孩子热炕头,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终极梦想的前半部分,因为这股疼痛实在太剧烈了,甚至达到了让他都无暇分心去思考“为什么闹肚子会这么疼”的疑惑,只专心凝聚起全部的注意力来对抗这份折磨:  他的两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用力到指节发白,甚至有几个指甲都被他用力折断了,露出了甲床下的粉色嫩肉,以及从这些嫩肉里探头探脑,伸出白色线头状小脑袋来的寄生虫。  即便将手心里无意间门一并抓到的一大把粉红色的卵籽都挤压成黏糊了,谢端也半点都没能察觉到,这股最严重的疼痛是他已经布满寄生虫的五脏六腑、眼球和大脑,并不是什么“闹肚子需要上厕所”的正常生理需求。  在这股疼痛的催逼之下,喉咙部位的异常感都被谢端一并忽视了,只以为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才会有这种呕吐感和反胃感。  于是他一边在往外吐这只巨大的黑色软螺,一边在心里想,仙女果然是仙女,不食人间门烟火,所以连做家务这种事情都只是表面光,事实上还是不太行……哎,只可惜现在我还用得上她,不能现在就跟她离婚,否则的话,我肯定立刻娶个更加贤惠的人类妻子过门,替我操持家务。  他的这个梦做得美,从他嗓子眼里蹦出到底,都是符元仙翁这道符咒的功劳。  如果他没有中途横插一脚,那么谢端身体内的那些福寿螺卵,只会在正常生长一段时间门后,要么被排出去,要么寄生在他的体内;但这道符咒下去后,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之下,把这些福寿螺卵当成了人类的受精卵一样来催化了。  不仅于此,因为这道符咒的功效,就是让人一胎多宝,母子平安,同时提高孩子的质量,所以就造就了这只巨大的、柔软的软体动物,在谢端的喉咙里被挤压了半天,险些都把他给噎得断气了,才终于成功生产出来: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个普通的人类婴儿的话,那么这道符咒就能够在人类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开发小孩子的潜力;可以说在这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间门,就决定了这个幸运儿未来定然不同凡响、青云直上的命运。  但问题是,这玩意儿啥都不是,甚至都没有个人类的形状,只是一个无知无觉间门,就被从门前的臭水沟里拉过来当壮丁了的普通福寿螺。  用人类的标准来看,“高质量幼崽”的特点是又健康又聪明;但如果只用普通动物的标准来看,越健康越强壮的幼崽,才是最好的。  所以接下来,从谢端腹中接连钻出的十七只一模一样的软体动物,全都是这么一副险些把谢端给活活噎死和憋死的肥硕身躯,也就很好理解了:  嗯,这么结实的幼体一看就很健康,怎么不算高质量呢?  这个生产过程让田洛洛看完后感觉脑子都要穿孔了,用后世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解释,这分明是充满着新生喜悦的,喜气洋洋的一幕。  而且虽说人类和神仙在看待很多问题的时候,由于天生种族不同,观念不同,因此很难达成一致;但至少在今日,这两人成功达成了跨种族跨阶级的灵魂共鸣,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十分相似: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当时没有选错人,你这次生了足足十八个孩子,日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肯定能大大填补这些年间门,人界越来越大的新生儿缺口!日后若能赢下这场对赌,白水**,你当居首功!”  “不愧是洛洛,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我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看看,这可是十八个孩子啊,我谢家终于后继有人了!等我将我的这一支旁支壮大起来,去京城投靠本家的时候,肯定能够把你记在我谢家族谱上,我永远不会忘了你洛洛你这个功臣的!”  ——由此可见,这个替身术绝对不是普通神仙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它的障眼法环节,不仅能蒙骗得过神仙的双眼,甚至连他人在无意中窥破部分细节后,只要稍有疏忽,这个法术甚至都能够扭曲旁观者的认知,以此来给自己查漏补缺。  而这个查漏补缺最可怕的功效,也在接下来的人界日内体现出来了:  谢端虽然还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但他依然觉得那只不过是自己吃坏了东西而已,但看在田洛洛刚刚给自己生了一堆儿子的份上,也不好太计较,只是在种地干活的时候更卖力了。  他本来就是个心中充满对权力和功名的过度渴望的野心家——至于能力和梦想匹不匹配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在有了这些后代后,更想要赶紧入京赶考,等自己一举夺魁后,谢家肯定会来和自己相认,到时候自己的这些孩子,就从在地里刨土找食儿吃的低微命数,变成高高在上、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世家子了。  至于在他进京赶考期间门,田洛洛如果被留在乡下,要怎样孤身一人带着十八个孩子生活的这件事,谢端一点也不关心,因为天上的仙女很有本事,她一定可以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  除去谢端这个因为没有法力、所以容易被蒙蔽的凡人的反应不看,单看符元仙翁的反应,也能发现这个替身术实在强大:  在回到十重天后,符元仙翁只一个恍神,就把在人间门受到的所有精神冲击和喜讯都忘记了、模糊了。  只有等几十年后,秦姝亲手解开法术,除田洛洛之外的所有当事人,才能够回忆和分辨起这些年来,他们过着何等诡异的生活。  不过符元仙翁会忘掉在人间门的事情,没把“白水**一胎十八宝大大提高当地新生儿出生率”的这个榜样大肆宣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谢端那边传来喜讯的同时,有一个更值得天界所有人注意的、更大的喜讯,从太虚幻境那边传来了:  放春山上新一茬灵芝仙草成熟啦,新上市的前天有八五折优惠,买的越多送的越多,对炼丹和服药有需求的朋友们千万不能错过!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就在十重天上引发了一波抢购风潮,一时间门,向来和外界没什么太深交集的太虚幻境人满为患,和后世的蔬菜之乡寿光农产品交流选购会的情况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而且在这次抢购中,除去以往的两位购买大户——需要用仙草和丹药调理身体的、正在闭关休养不见客的九天玄女,和十重天官方指定炼丹能手、在另一个时空里被一只猴子霍霍空了丹药的太上老君之外,一位新的购买商加入了这次抢购风潮中。  哪怕放春山上的仙草,因为由擅长种东西的神瑛侍者亲手种植照料,因此不仅长势好,就连炼丹的疗效也比普通的仙草好上几十倍几百倍;同时还沾了秦姝这个太虚幻境之主的名头,因此有了额外附加的品牌形象溢价,价格足足翻了好几倍,这位新杀入抢购市场的买方的大手笔也让人十分瞠目结舌,思考不能:  在九天玄女和太上老君,一如既往地两个人就把灵芝仙草给承包了一半之后,这位新买家直接把剩下的草药给包圆了一半!  而且看她掏钱的时候那毫不心疼的架势,如果不是看在同在天界就职、要给同僚留点存货的份上,她绝对会把这些仙草全都买回家去的!  可问题是,有人敢去指责她吗?  没有。因为付钱的这位,是太虚幻境里新入职的文书官,大名白素贞,在人间门作为治水的神灵“白姊”和青青一同享受供奉的黎山老母座下得意弟子,从动物修成散仙后飞升证道的度恨菩提。  她在领天界官方俸禄的同时还在人间门吃香火,真要论起同级的文书官了,怕是同级的武官都打不过她。按照天界“实力至上”的规则,只要打不过,就得在她面前闭嘴。  就这样,白素贞的抢购行为,在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无意间门还带动了同僚们一把,让他们试图通过更加勤政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香火,提高自己的法力,也算是个良性的双向正面影响了。  不过世界上总有那么些能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能正面指责白素贞的人不多,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而且她买东西的时候虽说爽快,但不少人都发现了,她在将灵芝仙草收入袖中之后,并没有像按照正常流程,带法宝等物前来等价交换的神仙们那样,支付相应的金钱或者法宝,颇有点“白拿”的感觉。  于是白素贞前脚刚买完东西,还没来得及离开,从漫长得哪怕是神仙,也难以一眼望到尽头的排队购买放春山牌仙草的队伍里,便爆发出了无数叽叽喳喳的疑问声,好生热闹:  “等等,我是不是看错了,度恨菩提刚刚是不是拿了仙草没有付钱?!”  “这……这合理吗?还是说,因为她在太虚幻境内部就职,所以有这样的特权?”  “不对啊,我记得度恨菩提她并不擅长炼丹,而且她吃到的香火供奉也足够多了,实在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她拿走这些东西着实没用,不如留给我,我愿意出同样的价钱这人的关注点实在刁钻,当场就把不少人的注意力也一起带跑偏了:  “等等,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了一下排队的人数,感觉等下轮到我们的时候,可能真的会买不到太多仙草,要是能从度恨菩提那里插队买一点回来就好了。”  符元仙翁在回到天界后,刚一得知“放春山上的仙草成熟了”的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抢购了,正忐忑不安地排着队,想看看秦姝有没有把他拉进不交易的黑名单呢,听闻此言后,心中立刻活泛了起白素贞也不好随意得罪,但本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原则,得罪她这个新人的代价,总比去和秦君的亲信打交道来得好。  结果还没等符元仙翁做好心理建设,不知死活地窜出,就算白素贞最后能修炼有成、飞升天界,但她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拥有一个正常的官职,而是只能从最低级的小官开始做起。  更要命的是,哪怕白素贞有一身的本领,但是天界对妖怪们的蔑视,几乎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东西:  因为妖怪们的身体构造和所受的教育,都与天界的传统神仙们截然不同,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修炼有所成就,因此实力相对来说也会弱一些。  久而久之,这一情况就让几乎所有人都以偏概全地认为,妖怪天生就更弱,只能在人类面前逞凶斗狠而已,实在无法和正统神仙匹敌;哪怕最后,它们中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能够踏上修行路,也强不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这千万年来积累下来的,对妖怪们的轻视中,突然中途杀出一个白素贞,带着黎山老母的精心教导、瑶池王母的另眼相看、秦姝的尽心帮扶杀入了十重天的官场,真个是翻天覆地的全新气象。  若换做以往,这些正在排队的神仙十有八/九都会比白素贞的官职高上那么好几级;而“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在人间门都很适用:  在人间门,是因为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对成年人而言是烂熟于心、无需言之于口就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在天界,则是单纯地因为更高一级的官员能够拿到更好的东西,用高质量的灵芝仙草金丹来提升修为,所以官职越高,法力越强,也就越受大家敬重,是字面意义上能“压死人”。  综上所述,不管用界中的哪一方的标准跟她这样平等地、有来有往地换东西了,就算直接把她手里的灵芝仙草征用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现在白素贞不仅是他们的同僚,甚至还因为被秦姝着意在瑶池王母的面前提了一提,让这位刚刚飞升上来的新生的神仙拥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书官的职位,导致这帮人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位度恨菩提,一定要对她以礼相待,千万不能再因为她曾经的身份小瞧她,这家伙是个和咱们一样的人!  不仅如此,通过这位离开队列,匆匆拦下白素贞的神仙的举动来看,怀抱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和后世火锅文学中那些“明知道打不过却还是要逞强凑上去,惨遭打脸营造爽感”的反派不同,天界的神仙们除了极个别想要“赌一赌,单车变摩托”的家伙之外,绝大多数咸鱼都是和平分子,对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打是打不过的,说也不敢当面说,因此只能在背后偷偷和亲友议论议论这个样子。但就连在背后讨论的时候,都只敢就事论事,半点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哪怕前脚提出了“不合理”的质疑,后脚就立刻要找补回来,可谓是很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而这位胆敢追出去拦住白素贞的神仙也不例外。  他的怀里抱满了东西,那些都是本应去和痴梦仙姑等人那边换仙草的,可眼下,他试图走一走白素贞这条捷径,便把怀中的奇珍异宝全都摊开放在了白素贞的面前,对这位按以往常理来说绝对地位比自己低、但此时此刻他只能笑脸相迎的散仙修成的同僚道:  “恭贺度恨菩提购得灵芝仙草,日后定能修为大成,法力增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先在这里给你道喜了。”  “可依我之见,度恨菩提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仙草。”  他留意了一下白素贞的脸色,发现她并无不快之色后,这才继续道:  “一来,这么多草药只有擅长炼丹的神仙才能消耗完,而度恨菩提走的不是这条路子,用不了这么多,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二来,我看你刚刚在买仙草的时候,并未以法宝交换,想的话还真没有什么大错,因为白素贞的行为就好比在某种疗效好、价格贵、但性价比绝对值得的新药上市的时候,拖家带口来把市面上的流通药物给抢了个精光的剁手党:  虽然这药不是什么救命灵药——硬要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在流感肆虐的季节家中必备的强效感冒冲剂——而且大家的手里其实也都备着一些存货,但反正她囤那么多也是浪费,那为什么不直接从她手里买一些呢?  于是这位试图从白素贞这里买点二手仙草的神仙,一边苦口婆心地给她讲仙草的药效和时间门、存放、使用方式等因素的联系,总之就是劝她不要囤货居奇避免浪费,一边将手中的法宝展开秦君之前与符元仙翁斗法时,展露的本命法器的颜色便是这个样子的。”  此言一出,还在队伍里耐心偷听的符元仙翁立刻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若有若无地往他这里集中了过来,一时间门他只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让他好整个人钻进去躲避一下: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你抄近路买东西就买吧,突然提我的名字干什么!真是半点同僚情意都不讲啊,为了推销自己的法宝就拿我来垫脚是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符元仙翁”这个同为代行者的名号出来后,不管是离得最近的白素贞,还是正在桌边打算盘的引愁金女、正在记录名单的痴梦仙姑和正在运用法力搬运仙草的钟情大士,没任何人将注意力投去他这里。  后者人是在忙着赚钱赚疯了,前者的注意力只在那块布料上轻飘飘打了个转就略了过去,一心一意忙着赶路离开此地,对这位试图前来交换二手商品的同僚摇了摇头,开口道:  “抱歉,我不想换。”  这位神仙还以为是自己没能展现出这块锦缎的珍贵之处,无法打动白素贞,因此便再度拦住了她的脚步,恳切道:“度恨菩提不妨再看看呀?”  他一展开怀中的霞光锦缎,那卷布料便无风自动地浮了起来——  不,或许不是无风自动,而是因为它太精致、太轻盈了,以至于在天界无处不在的轻风,都能将这轻如鸿毛的布料给托举起来,在众位神仙或明亮或微弱、或有意收敛或自然放出的法相光芒中,折射出千百万种好颜色:  明明一眼看去,这卷出自织女之手的霞光锦缎,通体呈现一种很大气的正红;但如果细细分辨的话,便会发现里面蕴含着胭脂、丹朱、银红、酒红、深红等无数种颜色,深深浅浅融合在一起,又加以晨曦的光芒调和,便呈现出一种格外端庄明艳、国泰民安的磅礴气象来了。  这幅美景当场就把不少人给看得面露赞叹之色,这位神仙见此,更是趁热打铁,试图向白素贞推荐自己手上的这卷霞光锦缎,好和她交换仙草:  “这霞光锦缎不仅漂亮——说实在的,这颜色只不过是它的无数好处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用它做成的衣服,不仅和别的天衣一样,能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在穿着这颜色腾云御剑的时候,速度都能快上几分呢;长期穿着,还能加速修炼,哪怕度恨菩提不喜欢这个颜色,做个香包腰带袜子什么的穿在身上,也有同样的效果。”  两人交谈间门,白素贞惯常穿的一身白衣,已经被这霞光锦缎折射的光芒给映成了绯红的颜色。仅仅靠着一缕反射出的光芒就能做到这点,足见这锦缎的用料有多扎实、多金贵:  “请看这个红色多么纯正啊,迎着光的话还能看见一点金色闪烁浮动,如果不是挽来天边的第一缕朝霞与晨曦,哪里有这样的好风采呢?”  “而想要在织造工艺上做到这般精益求精的地步,哪怕是天孙娘娘,也要颇耗心神,因此这霞光锦缎珍贵得很,说是有价无市都不过分。”  此言一出,旁边同样在排队买仙草的不少神仙们纷纷点头赞同,甚至还有不少人的脸上也露出了艳羡与渴求之色:  今天这趟买卖可真是做得太值了,既能买到仙草,又能够看一看这千金难求的霞光锦缎大饱眼福,怎么看都是很划算的生意。  要不是他们的钱包真的经不起两趟折腾,那么在买完放春山仙草之后,他们高低也得买块布料回去,做个扇套荷包腰带之类的东西,好双管齐下地增加自己的修为!  这位神仙看周围人纷纷流露出动心的神色,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看明白,才会引发“度恨菩提不愿意和我换东西”这样的误会。  两人说话间门,太虚幻境那边正在排队的队伍又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又有一个人成功换完东西离开了;但前面刚走一个人,后面的队伍里就会加进新的一堆人:  此消彼长之下,这排起来的、正在疯狂购买灵芝仙草的队伍,是半点都没明显缩短。按照正常顺序的话,等排到这位神仙所在的位置之后,他们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而他自己也很明白这点,于是他又走上前来,对面前的白衣女郎耐心解释道:  “近些年来,不知为何,天孙娘娘织造的云锦愈发少了,而这卷锦缎不仅仅是她最新的作品,更是天界第一份用朝霞纺织出来的好东西,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若度恨菩提有心与我交换,我愿意用甘露百瓶、霞光锦缎百匹与你交换十株仙草,你意下如何?”  平心而论,客观来讲,这个交换其实真的很划算:  霞光锦缎和甘露加在一起,其实也是能增长法力的,只不过和放春山效果更好的仙草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既如此,用能抵得上二十株放春山仙草的百瓶甘露和百匹霞光锦缎,以量取胜,折合掉中间门的繁琐,只换十株草药,倒也合理,毕竟引愁金女只是会计不是奸商,他带着这些东西来,本来也就是想换这点东西的。  可他需要,白素贞这边也需要。  于是白素贞回过身来,郑重一拜,对这位同僚无奈摇摇头,解释道:  “我并非为我自己所求仙草,而是为我的妹妹青青求的。”  “昔年我还是不入流的散仙,青青更还是个西湖里的普通妖怪的时候,我等曾在百般无奈、求助无门之时,想要十分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痴梦仙姑在征得了她的同意后,新版《白蛇传》目前为止已经取代了新版《云罗传》,成为了十重天上最受欢迎的话本子。  不少偷偷竖起耳朵关注着这场谈话的人闻言,心知白素贞说的都是真话,虽不知她为何要重新提起当年旧事,但还是本着“这是我看的话本子的主角的后续番外”的心态耐心听了下去,果然听白素贞继续道:  “她曾为我受累,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眼下我这妹子入了丹道,正在黎山老母座下勤加修行,我这做姐姐的,总得帮上点什么忙。”  这么一说,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更有许多人看向白素贞的眼神愈发敬佩了:  厉害啊,度恨菩提,虽说“不忘本”是个很珍贵的品质,但在一人依然在凡间门无功名地苦读、另一人早已步步高升在天界做起官来了的如此鲜明的两种情况的对比下,你竟然还能惦着你那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妹妹,可见真是个十成十的好心人。  就这样,曾经在正史里被迫和南极仙翁一干守护灵芝仙草的、同为动物的手下,打的死去活来水火不容的白素贞,今日终于以文书官的身份,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十重天云中,带着数不胜数、要不是有须弥芥子的法术帮忙当场就能被埋起来的大量仙草,对身边无数双充满渴求与好奇之情的眼神解释道:  “我当年就和秦君签过契约,日后若我投入太虚幻境门下,为感念昔日恩情,要将五分之一的香火和供奉上交入公库。”  “眼下我虽然没有用法宝交换,那是因为我把剩下的五分之四的俸禄,全都拿来投在这里面了,所以这仙草并不是我用特权买出口,哪怕是世界上最挑剔的神仙,也在这番合乎常理的流程下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而这位前来试图和白素贞以物易物的神仙,也不是什么炮灰反派,只是一个普通的、想来换点东西的同僚罢了,没有与白素贞继续纠缠这件事的意思。  于是他立刻后退数步,让出了一条路,半点纠缠的意思都没有了,连连告罪道:  “既然是度恨菩提的妹妹真的需要仙草,那我也不好强求,倒是我打扰度恨菩提了,请度恨菩提自便,不必管我。”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点头还了个礼,随即立刻凝聚出飞剑踏了上去,一路平稳地离开了。  她御剑的时候,半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更没浪费哪怕一分一毫的法力,如果不特意点明她的身份,只从这个御剑的动作来看,和十重天上的土著们半点差别也没有,从中足见黎山老母的教学有多扎实、多切合实际:  因为按照天界的规矩,刚升上来的普通散仙和新入职的官员,都是不能驾云也不能乘坐骑的。凝聚法力打造飞剑作为代步工具这种小把戏,放在人间门或许会赢得一片赞叹,但如果放在天界,就是实打实的寒酸了。  但黎山老母是何许人也?她在骊山听说了那么多的天界传闻后,哪怕没吃过猪肉也已经见过一百万头猪组成的海洋了,自然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有多重要:  不光是因为这的确是飞升上去的散仙们在接下来的百年里,在天界只能使用的交通工具;就冲着这个交通工具多多使用能增强法力这一点,她也会督促手下的弟子们常常练习这玩意儿的!  ——再说了,连**灵妙真君都在御剑出行呢,还有谁会嫌这个办法丢脸?  因此,在秦姝给黎山老母护持了十年的道场之后,骊山内部突然多出了“御剑飞行术”这么一门额外的考核,也就很好理解了:  赶紧提前把这个法术练起来,等以后飞升到天界的时候,你肯定能用得上;而且就算你用不上,也可以通过这个办法增强法力,怎么看都不亏嘛。  “突然加考额外科目”这种事情,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能给古今中外的莘莘学子们带其实就等于两条腿走路,这一加考,就约等于“给即将高考的学生们加了一门必过的体育课考试”,真是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大大增加了考核难度。  一时间门,整个骊山上上下下都飘满了悲惨的嚎叫声——是真的嚎叫声,白素贞对天发誓她投递那个包裹的时候,都听见了毛茸茸的雪橇狗组的声音:  不要啊老师,求求老师高抬贵手捞捞我们!!!太地狱了,为什么要突然加考体育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哀嚎只会发生在以前对御剑这件事不怎么重视,只一心想着提升卷面成绩、增强法力的普通应试生身上;如果真有那么个全科满分的天才,那么不管再给她加考什么科目,她都能轻轻松松应付得来。  如果这个天才,在头脑聪明的同时,还因为之前自己曾经有过险些失学的经历,而格外珍惜这次能够重获教育的机会,拿出了卷王的架势,恨不得把所有的同学都卷死,那就更要命了。  ——这个“要命”,要的是要和她竞争的人的命。  如果把对这么个天才的寻找范围扩大到全世界的话,那么或许还真会找出不少人才;但如果把目光随着白素贞刚刚通过灌愁海漩涡投递到人间门去的那个巨大包裹望去的话,将搜索范围也随之定下,那么这个卷王天才的人选就很明显只有一人了:  白素贞的结义姊妹,黎山老母座下在丹道上表现最好、但在别的科目上也十分全才的小弟子之一,青青。  细数一下青青的学霸功绩,这姑娘曾经创下过刚刚来到骊山天就看完了所有的炼丹书籍并成功炼出丹药的记录,还有着解决了法海的毛茸茸过敏问题和骊山山脚下的土地肥沃度等问题的壮举;这些年来更是勤修不辍,研制出的各种各样的新药配方、服用须知和药物功效等注意事项加起过这位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丹道造诣出神入化的青青师姐的本事!  然而在青青无比风光、名传骊山、同门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同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影响到了青青的求学之路,那就是她的药草储备好像不太够了。  由此可见,白素贞送来的这一大包草药,可真是救命的甘霖、解渴的阵雨,不愧是和青青做了这么些年姐妹的人,十分清楚她想要什么。  就这样,当日,正在黎山老母道场的丹房里,正在认真研究通过减少名贵药材使用量以降低成本,新开发一款实用度高的、能抗疫救灾的平价药物的青青,收到了一份来自天界的白素贞的仙草大礼包。  青青拆开后略微看了一下,发现就算她一半浪费一半研究,这些高质量的草药,也能让她用上个几十年,真是实实在在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仅如此,这些灵草能量充沛,品相优良,哪怕是这些年来见惯了好东西的青青,细细一感受这些灵气的来源,就会发现这些仙草全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放春山产品,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从路边的野田里薅过一把就能卖出天价的草根!  只不过想要获得这么一份厚礼,总是要做点事情来交换的,这样冥冥中的气运才会保持在一个“进出平衡”的状态,好让当事人不至于一朝冲天后再跌入地底:  正因如此,和这份来自天界的大礼同时抵达黎山老母道场的,还有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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