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哥知道瞒不住了，报了医院的病房号。　　 和顾竟遥说的对得上，是肾内科。　　 顾喻然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和宋南希说，纠结了一路也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医院床位紧张，没能申请到单间病房，阳哥一家都在，显得特别拥挤。　　 奶奶没醒，阳哥神色严肃地把宋南希拉出病房。　　 顾竟遥的话在他亲眼所见后信了大半。　　 顾喻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命，从不会怨天尤人，可是现在也有了苍天不公的愤懑。　　 宋南希都快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了，本来九月就能和奶奶去到海市开始新的生活，能在名校深造学习。　　 宋南希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努力生活这四个字是他这些年最好的写照。　　 这个病又不是小病，以宋家的经济条件，不一定能负担得起。　　 宋南希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醒了。　　 不过几天没见，神采奕奕的小老太满脸病态，连呼吸都感觉疼痛。　　 她眼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慈爱，愧疚以及不舍。　　 阳哥陪了两天床，宋南希让他们回去了，他也让顾喻然走，说今晚他自已就陪床就可以。　　 顾喻然离开一会，很快又回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快餐盒，“你还没吃饭。”　　 从乡下再赶到医院，天早就黑了。　　 宋南希在看检查报告，没有胃口也不饿，“你先吃吧，我还不想吃。”　　 顾喻然把盖子打开，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递给他：“你陪我吃。”　　 这个架势看起来只要他接过就能一直举着，不可能妥协。　　 宋南希妥协了，接过筷子看着还算丰盛的饭菜迟迟没有落筷。　　 是在医院附近快餐店买的，清淡的炒菜都卖的差不多了，剩的都是些重油重盐的肉菜，他等不及后厨再炒，随便点了几个就赶回来。　　 顾喻然夹了一片藕放进他碗里，音量接近气音：“奶奶看着，别让她担心。”　　 宋南希在他再三劝慰下也只吃了半碗，然后就以天色已晚为理由把他赶回家。　　 他很想留下陪着宋南希，但是看得出来他脑里很乱，需要私人空间调节和消化，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宋南希还要继续强撑。　　 顾喻然回家后就一直在查关于尿毒症和肾移植的有关信息，从治疗到康复每个环节都努力了解，也知道全流程下来预计的花销。　　 这笔钱他也不能马上拿得出，更何况宋家。　　 顾惊澜月底要结婚，顾喻然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找他借钱。　　 哥哥要成家了，有了自已的家庭，再加上公司要在国外上市，资金紧张。　　 他现在真动了把次瓦给顾竟遥的念头。　　 如果真能保证不会次瓦属于顾家，且会好好运营，那么把大部分股份给顾竟遥，他再留一小部分也算可行，他也还是次瓦的股东，母亲留下的东西他还能再去找。　　 凌晨的千里巷很静，静到他心慌，辗转难眠。　　 凌晨的医院也很静，只有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和仪器运行的声音。　　 偶尔还会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或者悲痛欲绝的抽泣声。　　 宋南希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坐着，检查报告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文字和数值都在证实着奶奶处于尿毒症晚期的事实，还有基础病加上各种并发症。　　 目前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透析治疗，还有三年左右的生存期，可他不想接受这个期限，想试试肾移植。　　 阳哥为了葡萄刚在城区里买了学区房，堂嫂前段时间才被公司裁员，还没找到工作，他们一家也不容易。　　 宋南希想把房子卖了，宁城治不了就去大城市治，总能排上合适的肾源。　　 他希望奶奶长命百岁，就像奶奶希望他平安健康一样。　　 他没有爸爸妈妈和弟弟了，不能再没有奶奶，不然他真的要变成孤儿了。　　 小学的时候有顽皮的孩子以排挤他为乐，笑他是没有爸妈的孤儿，他会冲上去和他们打架，说自已还有奶奶，不是孤儿。　　 然后被老师叫家长，知道前因后果后奶奶带着他道歉，对方父母还是会讥讽几句有妈生没妈养的难听话。　　 奶奶只是抱着他强忍着泪水说小乖还有奶奶养。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课文里曾遥不可及的文字，有一天竟也会在他身上应验。　　 宋南希接受不了奶奶也会离他而去的现实，无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要救奶奶的决心。　　 他现在迟钝到了感觉不到困的地步，只是感觉魂有点飘，连带着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所以当眼前出现顾喻然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幻觉。　　 顾喻然提着傍晚买的蛋糕，坐在他旁边，“蛋糕不能留，我们把它吃了吧。”　　 宋南希看着那块精致香甜的抹茶千层，伸出了手，握住了他那只拿着叉子的手。　　 顾喻然的手在夏季也是微凉，他这次却感觉到了热。　　 不是幻觉，就是再次去而复返的顾喻然。　　 长椅上没有桌子，只能把托盘放在腿上当做临时桌板，顾喻然不爱吃甜品，此刻也和他慢慢地把蛋糕吃完。　　 看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护士站，顾喻然说出想了两个小时的解决办法：“申请转院吧，我们带奶奶去江市，那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可以申请到单间，而且我有房子在医院附近，费用你也不用担心。别忘了，我说要养你。”　　 当初当做玩笑的话此时再听一遍已经变了味，宋南希不敢看他，低着头没有回复。　　 顾喻然握上他撑在椅子上的手，“这不是什么绝症，能治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一切都会过去的。”　　 紧握的手开始升温，暖流从四肢汇入肺腑，宋南希看着他真挚的眼睛，此刻居然有了分手的念头。　　 他给不了顾喻然好的生活就算了，顾喻然还想给他出医药费，小少爷和他在一起只能吃苦。　　 决定给奶奶治疗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倾尽家财的准备。　　 他可以一无所有，但是不能接受一无所有的自已耽误顾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