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菖蒲、茯苓、黄连。” 　　 听到王少寒的招呼，赵长林领着一众戏班子的人匆忙走了进来。然后，就见他一把一把地将草药分开，嘱咐道：“把白茯苓砸碎，用大火熬药，两碗煮成一碗。 　　 若是两剂就见效，余下的就扔了。 　　 之后，只要注意饮食，少动肝火，慢慢就能好了。” 　　 “扔了？” 　　 赵长林诧异地望着他，结巴道：“少寒同志，吃药不是得多服用几剂才能除根吗？扔了……是不是太可惜？” 　　 “你在哪儿听说的？” 　　 王少寒扫了他一眼，冷哼道：“是药三分毒听说过吗？ 　　 中医治病，严格意义上来讲，就是用药材的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所以，过犹不及知道吗？ 　　 什么除根的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庸医骗钱罢了。” 　　 “哦，哦！” 　　 赵长林眨巴着眼珠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言论。可眼看着李玉枝端坐在床边，神情故作冷淡，却没发现自己已经比刚才好了五六分，他哪里还敢质疑？ 　　 如此神奇的手段，别说是他，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探着脑袋，啧啧称奇。 　　 “嘁，说得跟真的似的！” 　　 冯小红就是不服气他，抱着小肩膀道：“人家县城的大夫给玉枝姐开药，都是十好几种。一、二、三，你这才三样，唬人的吧？” 　　 闻言，李玉枝这才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的心境中挣脱出来，见他确实只开了三味药，不由得忽闪着大眼睛望了过来。 　　 一个方子十几种药材…… 　　 别说，前世一个方子开出四五十味药的他都见过。 　　 只是，大多数情况下，那都是败坏中医名声的骗子罢了。 　　 “那是乱枪打鸟。” 　　 王少寒瞥了她一眼，懒得跟这个红娘似的丫头浪费口舌。 　　 “嘁，那你嘞？” 　　 “我这叫一发……哼！” 　　 当着这些个清澈的姑娘，王少寒终是说不出那么流氓的话，眼珠一转，才道：“我这是药材好，你知道吗？ 　　 一甲子茯苓、百年老山参、千年何首乌，这种传说中的神药你可听说过？ 　　 伏牛山里好东西多了去了，这回，我就是给李玉枝同志用了现挖出来的茯苓和石菖蒲，因为药效出众，所以才不需要那么多种。明白了吧？” 　　 真的假的？ 　　 这些个剧团里的城里人满脸好奇，议论纷纷。 　　 王少寒见状，连忙冲王玉堂使了个眼色。 　　 “啊，对！” 　　 王玉堂立刻挺着胸脯站了出来，证明道：“刚才你们都见到了吧？我过来的时候端的那碗茯苓，就是前天从大山里挖出来的，经过了王少寒同志的特殊炮制，药效好着嘞！” 　　 “哇，真的呀？还真是刚从山里挖出来的药！” 　　 “那个，这位同志，你们村里人经常进山采药材吗？” 　　 “嗯，茯苓我们听说过，茯苓糕嘛！” 　　 众人礼貌性地赞叹着，虽然说心里确实感到新奇，可他们是唱戏的，药材什么的离他们的生活有点远了些。 　　 “除了白茯苓，这个方子里最重要的一味是石菖蒲。” 　　 王少寒趁热打铁，故作高深地介绍道：“石菖蒲，开窍豁痰，醒神益智，化湿和胃。李玉枝同志吃下去之后，慢慢地就会有食欲了。 　　 其实，把这个方子中的黄连去掉，换上远志，就是传说中的‘聪明汤’。 　　 功效安神定志，宁心止忘，对学习颇有裨益。” 　　 这下子，所有人都来了兴致。 　　 当下是什么年月？ 　　 1978年春。 　　 正是高考恢复的头一年，青年人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能够帮助学习，提高记忆力的东西，谁不上心呀？ 　　 “小同志，‘聪明汤’你有没有，能不能卖给我点？我有个外甥今年要参加高考。” 　　 “那个，没有‘聪明汤’也没关系，把石菖蒲卖给我点吧？我家那孩子开窍晚，笨的诶！我买回去给他吃点。” 　　 “石菖蒲……我好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它是花草四雅是吧？兰花、菊花、水仙、菖蒲。对，其中就有石菖蒲！” 　　 王少寒一脸懵逼。 　　 其实，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原本是想把治病救人的功劳归结到药材上，免得让宋长青知道了，恼恨他，因而牵连到宋庄。 　　 可没想到，他显然低估了城里人对于健身保健的狂热。 　　 顷刻间，他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要求购“聪明汤”。 　　 王少寒一阵无语，眼下这个年月，组方药他可不敢卖。 　　 不过，卖点石菖蒲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前世网购平台上石菖蒲销售火爆，一斤差不多能卖到200元，许多人都把它买回去熬水或者煮茶喝。 　　 其实，石菖蒲辛温香散，容易伤阴耗气，并不适合所有人。 　　 可王少寒扫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阴亏血虚，或者气虚多汗者。剧团的人走南闯北，体质可比普通人强多了，也就没了顾虑。 　　 于是，王少寒治病的钱都没来得及收，就被这些家伙堵着，塞了一大把的钞票…… 　　 瞅得王玉堂等人又是佩服又是羡慕。 　　 王少寒也省去来回进城的奔波。 　　 原本，他是打算把处理好的石菖蒲卖到县城收购站的，这下子，倒是省事儿了…… 　　 “少寒同志，真是太感谢了！” 　　 一切平静下来，赵长林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道：“这吃了药才多久呀，李玉枝同志就吵着肚子饿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教训得对呀！” 　　 王少寒却不习惯这种应酬，除了尴尬傻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暗自腹诽： 　　 不是，大哥，李玉枝肚子饿，我肚子也饿呀！ 　　 拜托…… 　　 这都快后半晌了，我午饭才吃两口，估计都糗了呀！ 　　 磨蹭了好一会儿，王少寒才终于解脱，在父老乡亲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中，离开了土岗，回到家中。 　　 刚想休息一会儿，王玉堂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撵了过来。 　　 没办法，撒谎的后遗症。 　　 由于害怕宋长青知道他行医的事情，他把药材吹得太过，作为副业队队长的王玉堂，当然要来找他了。 　　 毕竟，现在村里人大多也就认识个牛膝和茯苓，现在，又多了一味能够挣钱的药材，他们肯定要来打听清楚呀。 　　 王少寒蹲在家里，给王玉堂讲解石菖蒲的采收时间，生长环境，植株性状，炮制方法……满脸愁苦。 　　 王长生和张桂梅简直像长在了戏台前面，却一阵扬眉吐气。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让自己侄儿露了回大脸，没看到看戏的时候，邻村不认识的大姐都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搭话了吗？ 　　 在那个年月，认识一位好医生，在关键时刻，是真的能够救命的呀！ 　　 一直到日影西斜，各家各户渐渐亮起灯火，王玉堂才意犹未尽，不停地咂着嘴，感叹道：“少寒，你小子，咋懂得这么多？ 　　 那宋老师咋这么大的本事，才大半年，就把你教成这样？ 　　 哎哟，那宋庄是个好姑娘，可你为了她半途而废，真的值吗？” 　　 王少寒翻了下眼睛，笑而不语。 　　 然后，看了眼天色，觉得大伯和婶子总要回来了吧？ 　　 看了一整天的戏，要是还不知道归家，就真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