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要结束了
我试图回拨给我发取件信息的手机号,得到的结果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我开始警惕起来。 有人送给我一个匿名包裹,又用无法回拨、也查询不到任何机主信息的手机号给我发送了取件码。 会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和人交往的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脾气又根本不是容易得罪人的那种,能是谁呢...... 在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在上升的过程中,我一直盯着信封上的三个字:吴中青。 吴中青,吴中书...... 如果真有一个人叫吴中青,是我爸爸的兄弟,那我......的确是他的侄子。 那么这个牛皮纸信封,是他寄给我的吗? 是书信吗? 他想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叔伯,为什么之前从未联系过我?他......刚刚得知我的存在吗?还是他有什么苦衷,就像我的爸爸一样...... 我回到屋里,锁上门,仍旧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用颤抖的手慢慢撕开了信封。 他或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这样想着。 出乎意料的是,信封里并没有任何书信,只有一沓比成年人手掌大了一圈的照片,拍摄的全都是发黄发卷的稿纸。 它们冲洗的清晰度非常高,你可以清楚看到纸张皱缩的纹路、水印、霉点和手掌蹭到墨水时,残留的一丝手掌纹。 我粗略地查看了一下,根据纸张的氧化程度和上面潦草至极的字迹判断,它们应该是出自很相近的时间段,且是同一个人。 怀着好奇心,我开始阅读这些陈旧的文字。去除掉少部分模糊不清的,或太过潦草、实在看不懂的字词以后,我大概读懂了一些东西。 这些照片中的内容并不是连贯的,却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它们几乎都是在反反复复地诉说一些噩梦——充斥着怪异、凶险、不祥的恐怖噩梦。 噩梦中......混乱的语言着重描述了某种庞大的古老生物,只看文字描述就足以让人做噩梦的那种。 还有一些类似于“世界末日”的预言,让人尤其不安——在某位恶神苏醒的那一天,天地万物都将被彻底毁灭,所有生灵都将被涂炭,而受制于那些恐怖生物的巨型山脉,将会自地底最深处而起,撕裂地面,用翻带出的泥土掩埋掉所有废墟、尸骸以及尚在存续的生命们...... 浩劫之后,在一片死寂里,在茫茫的山脊上,那些恐怖生物会吟唱起歌颂生命的欢歌,庆祝下一轮的生命和文明,即将出现...... 似乎是冲洗的时候进行了刻意的遮盖,我看到照片上几处提到“颂歌内容”的部分,基本上都成了均匀的,黑乎乎的一片。 仅有一处,颂歌的内容被保留下了一行半,使用的是我完全看不懂的字符。 我试图用翻译软件把它翻译出来,但拍照识图后,彩色的圆圈转了很久,只告诉我说: 阿哦~ 暂未收录该种语言! 这些,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让我联想到了我做过的那些噩梦。 正当我有些神经质地把照片在桌子上一张张铺开、摆放整齐时,其中一张照片上,一段写得相对来说工整了太多的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我的父母相继去世以后,我的一个姐姐,两个弟弟,经过商议,把我安置到了现在......偏僻的村落。我很害怕大山,他们......我非常理解一母同胞的他们,想要远离我的心情......” 一个姐姐,两个弟弟......村落、逃避大山...... “......我出生在沿海的一个富裕家庭......作为家里的长子......” 沿海......长子...... 他说,他的家境很好,很富裕,但他很可悲地成为了一个疯子,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他最终,精神出现了异常...... 我开始感觉窒息,像一条搁浅的鱼拼命煽动鳃盖一样,趴在桌子上,用力地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我拨通了苗叔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电话接通,隐约可以听到苗叔那边汽车驶动的声音,“小歧,怎么啦?” “苗叔,我想问你个事儿。” “问吧。” “我知道,你要遵守和我爸爸的约定,不能告诉我我的家乡在哪里,这么多年来,我也没那么在乎这件事......但是现在,我......我想问你一下,我的家乡,是不是在沿海的地方?”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我可以想象他面色凝重的样子。 十岁的那场变故之后,他就对和我身世相关的话题,越发地讳莫如深。 就连对学校,对老师,他也一直是靠着走门路和罗织谎言,让一切顺利进行下去。 我清楚记得,十岁那年,我的睡眠时间突然变得很长,像猫咪似的,每天要睡12-18个小时,且很难被叫醒。 无论是同学,还是宿舍楼里那个说话总是很难听的生活老师,都很难把我叫醒。用他们的话来说,我看上去根本就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并且,在熟睡中,我有时还会出现诡异的梦游。 当时的很多同学都可以作证,我不止一次地在深更半夜里,游荡于宿舍的各个角落,窸窸窣窣地扭动身体,生硬、别扭地挥动四肢,似乎行走的能力莫名严重退化了。 在寂静的黑暗里,那是一副很可怕的场景,所以所有目睹过的同学,全都痛哭着要搬离宿舍楼,回家里去住。 口口相传之后,我成了众人侧目的怪物,就连老师们也在我背后嘀嘀咕咕,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学校迫于其他家长的压力,再也不愿意让我多住一晚,火急火燎地给苗叔下了最后通牒。 彼时正在外地谈生意的苗叔匆匆赶来,满身都是尘土的气味儿蹲在我面前。我以为他会训斥我,会不耐烦,甚至也会觉得我是个怪物,但他只是捏了捏我的脸,说:“呀,好像又胖了一点儿。”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小歧,不用在意,只是梦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给医生打电话问过了,他说睡眠质量不好、精神压力大,都会导致梦游的。你看,多小的事儿......” 在后来的治疗过程中,苗叔在面对我时,总是温和又轻松地笑着,但我曾无意间看到,他在跟医生单独沟通时,脸色是那样的凝重。 有一次我还听到他边走边对医生说:“他才十岁......才十岁啊......” 现在想来,知道我底细的他,肯定是以为潜伏在我基因里的“魔鬼”苏醒了——我的人生就要结束了,我就要成为一个精神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