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爷先是瞧了瞧周围没人，才凑上来，小声说道。　　 “这是去年的事情了，我记得有一天派出所的人开着车进来，将何大柱抓进看守所，据说是偷了财务室的一百多万呢。”　　 “何大柱偷财务室的钱？”　　 陈枫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给何大柱分了三十万，何大柱不差钱，怎么可能偷钱呢？　　 陈枫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没准何大柱出事，就是出在那三十万上面了。　　 “如果不是他偷的，警察怎么会把他抓进去啊？”孙大爷随口说道。　　 陈枫知道，社会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很难跟这位孙大爷细讲。　　 这个年代的人，思想上还是很单纯的。　　 “那何大柱现在是被关在监狱里了？”陈枫又追问道。　　 “这倒没有，好像何大柱被关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放出来了。”　　 “他被放出来了？要是真偷了一百多万，怎么可能被放出来呢。”陈枫问道。　　 在这个月平均工资一两百块的年代，偷一百多万，已经是情节相当严重的盗窃罪了，不说打靶，被判个十几二十年是够格的了。　　 九十年代的刑法一直都很严。　　 孙大爷摇摇头：“我就一个看大门的，哪里知道那么多，我也是道听途说。”　　 “那您知道何大柱现在去哪儿了吗？”陈枫问道。　　 “哦，他被放出来后，就辞掉厂里的工作，一家人搬走了，好像是在城东市场摆了个摊子，和他媳妇卖面条。”　　 孙大爷回答道。　　 卖面条.....陈枫的印象中，何大柱的媳妇做面条的手艺的确挺好的。　　 “谢谢你啊，孙大爷。”　　 “不客气。对了，你要进去吗？我给你做来访登记吧。”孙大爷问道。　　 陈枫扭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工厂，他摇摇头：“不进去了，这里已经没有我想要找的人了。”　　 “孙大爷，这烟给你吧。”陈枫将自己那包中华放到了保安室的桌子上。　　 他知道孙大爷是嗜烟如命的人，当年孙大爷也算帮了他不少忙，今天再见这位小老头，陈枫随手将自己兜里剩下的大半包中华给了他。　　 “哟，这怎么好意思啊。”　　 孙大爷见陈枫把几乎算是刚拆封的那包中华给了他，抬头惊讶地看着陈枫。　　 别小看这包中华烟，一包卖七块钱，可是顶他两天的工资了。　　 他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工资不高，一个月才一百块钱，连卷烟都不舍得买，都是自己买烟丝自己卷的。　　 陈枫笑了，说道：“没事，我再买一包就行了。”　　 “那我就多谢了啊。”孙大爷伸手直接把那大半包中华揣兜里。　　 “孙大爷，我走了，再见。”　　 “您走好啊。”孙大爷拿了陈枫给的大半包中华香烟，说话的语气都客客气气的。　　 陈枫跟孙大爷道别后，离开了厂门口。　　 他走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年轻人从外面进来。　　 两人刚好打了一个照面。　　 那年轻人看到陈枫瞬间，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但是陈枫此时心事重重，为何大柱的事情而担忧，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经过。　　 那年轻人走到门口保安室，看到孙大爷正笑眯眯地把一根香烟放到鼻子上是闻了又闻。　　 那年轻人又看了一眼陈枫远去的背影，他转头问保安室里的孙大爷：“孙大爷，我怎么看刚才那人，像咱们厂里之前那个陈枫啊。”　　 “可不就是他嘛，在外面发财回来了，你看我这烟还是他给的，中华的。”　　 孙大爷说到“中华的”这三个字的时候，音调高了几分贝，像是在炫耀一样。　　 那年轻人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进厂里了。　　 十分钟后，这年轻人出现在厂里的一间装修相当高级办公室里。　　 这办公室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副厂长办公室。　　 赵得才坐在会客区那张真皮沙发上，他的手里点着烟。　　 此时的他，西装革履，发型也不是当年小年轻的中分，而是梳了一个相当有老板派头的大背头。　　 三年前，他被提拔为车间主任，再过一年就直接提升为副厂长了。　　 在副厂长这个位置上待了两年，胖了不少，体型都大了一圈。　　 赵得才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听着那小年轻跟他讲在厂门口碰见陈枫的事情。　　 “你确定是他？”　　 “当然确定，我去问了老孙头了，老孙头也说是他，他说那陈枫还给他派了香烟，还是中华的呢....”　　 赵得才看了看自己手里点的烟，他现在抽的还是三块钱一包的黄鹤楼。　　 陈枫居然都抽上中华了。　　 “赵哥，我们要不要......”那小年轻话只说到一半。　　 他见赵得才沉默不语，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你知道何大柱现在住哪里吗？”赵得才开口问道。　　 “知道，他不就是城东菜市场那里。”小年轻回答道。　　 “他陈枫赚一百多万，不在外面享福，居然还敢回来....也罢，既然他主动送上门，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赵得才目露寒光。　　 .......　　 陈枫和秦卫国来到城东菜市场。　　 这里距离天源厂有点远，几乎是一个东边，一个西边了。　　 天源厂旁边也有菜市场，厂里的员工周末不想吃食堂，也会出来买菜自己回家做饭。　　 何大柱跑来城东菜市场这么远摆摊，估计是不想再跟天源厂的人有瓜葛。　　 陈枫和秦卫国走在菜市场里，寻找何大柱的摊子。　　 现在已经是中午，出来买菜的人也不多，一般出来买菜的时间，都是早上或者下午。　　 菜市场稍显冷清。　　 陈枫与秦卫国二人在菜市场里逛了一圈，在一处角落里陈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两素面是吧，里面请，等会儿就好。”　　 陈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不远处拐弯的角落里，有一个摊子。　　 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正在摊子上煮面。　　 只见他熟练的面条放到热水里，片刻后捞起，浇上热汤，再撒上一把葱花。　　 他将那碗面端到旁边摆着的折叠桌子上。　　 三张折叠小桌，还有几把小凳子，就是这个小面摊的规模了。　　 陈枫走过去，来到面摊前。　　 “两碗牛肉面，加煎蛋，再给我多放葱花。”　　 “好嘞，两碗牛肉面，加煎蛋，加葱花.....”那汉子正低着头煮面。　　 突然他觉得不对劲，猛然抬头一看。　　 只见陈枫站在面摊前，正冲着他微笑。　　 “疯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