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全抿口酒,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至于的吗?顶多让他帮着你焊焊菜刀、铁勺、铁锅啥的。” “不是您说的要我和每个人都打好关系吗?” “那你也不用这副下贱德行。” “知道了,您还是接着说交皇粮的故事吧。” “刚才讲到哪儿了?” “挂上木牌,地保不来家里找麻烦。过去交几成粮食?” “3几年那阵子只要粮食,从4几年开始就只收银子。你想交粮食也行,但是得按照他们的价格来走。” 周文忠拧干棉鞋问道:“那具体交多少啊?” “没个具体的定数,一年一个样。最多的时候一亩地交2钱银子。” “给钞票不行吗?” “你当人家傻啊?那时候虽然是民国,但是省与省之前只有大洋票才能通用,各地都有各自银行发行的钞票。根本就不通用,平常还能用大洋票买买东西,只要一动枪,那些当兵的眼里根本就不认纸钱,只认大洋和金银首饰。” “那时候平常人家有那么多散碎银子吗?” “是银子就行,散碎银子就是些破耳环耳坠、断了的手镯、手箍、银项圈、小孩头上带的虎头银钱都能使。那时候饭馆都有秤,排队交皇粮的人都是先去买俩烧饼,人家饭馆伙计会帮你把银子过过秤。有时候实在没银子了,就得用闸刀把大洋剪开。” “那时候有什么苛捐杂税吗?” “咱们这儿遇见过几次派摊,他们不怎么为难种地的人。不像四川那里都把税收到60年以后了。但是从1944年之后,摊派的税就多了,除了交皇粮,一年还得有个3,4次的兑料税。” “什么叫兑料税?” “前方当兵的在打仗,后方就得养马吧。顾名思义兑料的意思就是让你兑草料。草料草料,草是草,料是料。草是马吃的杆草,也就是地里种的小谷子下半身的草杆子,马吃这个玩意。料就是豆料,也就是黑豆、豌豆。一亩地让你交5斤豆料和10斤草料。至于其他的派摊,顶多就是让每家每户交3,5斤玉米或者小麦。” 周文忠重新换了1盆水,开始刷第2遍棉鞋。 “大地主怎么交税?” “不知道,那得看多大的地主。像是刘文彩这种级别的地主,我估计没人敢上门找他要税。” “哪个刘文彩?” “四川的大地主刘文彩嘛!川南王、土皇帝、大军阀的哥哥。开银行、开赌场、往银子里灌铅这些事他都干过。” “那是没人敢找他要税。” “也有聪明的大地主,解放后直接就把全部家产捐了。比方说咱们这个厂子的大老板娄二狗,现在只是每年拿着工厂的分红干股。” “娄半城真名叫娄二狗?” 孙尚全咧开嘴露出后槽牙哈哈大笑,重新倒上一杯酒喝尽。 “哈哈…这事儿说起来就早了。我给你捋捋啊。我问你娄半城这个称号你知道吧?” “我刚才不是就说过娄半城这仨字了嘛。” “我再问问你,小鬼子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城?” “1937年10月份。” “嗯,那个时候是日伪统治下的京城。它们占领了京城之后,通过[伪北平治安维持会]发布了第一条决议。宣布取消民国政府的北平特别市名称,改为恢复北京旧称。其实小鬼子背地里全都称呼北京为[支北]。” “我知道。” “刺啦…呼…” 孙尚全放下酒杯,掏出烟点上猛嘬一口。 “小鬼子它们什么时候投降的?” “1945年8月15号,当时在故宫里面投降签字的。我出生前几天的事儿。” “嘘!你改年龄这事儿可不敢再提了。” “明白。” “接着刚才的说,以前有2城1国。你小子知道说的都是谁吗?” 周文忠把棉鞋里的水攥干,走出浴池把湿答答的棉鞋挂在树上晾晒,回来后捧着搪瓷茶缸也坐在凳子上抽烟。 “2城说的是北京的2个半城。1个就是娄半城,另1个绰号叫梅半城,梅老板的出场费可是高的很呐!10根大黄鱼起步,而且演出费得另算,基本上就是200块大洋唱1场,就这个价格还不一定能请得到他出场。 当年的200块大洋,可以在宣武区买1套二进院的大宅子,所以梅老板才有了半城的称号。那时候的鲁迅先生在北大当教授,教课的时候每个月薪水最多才挣185块大洋。比不了梅老板的1场演出费。” “啪!” 孙尚全使劲拍下自己大腿,握着酒瓶对嘴灌了一大口,自己好久都没和别人聊的这么痛快了。 “哈…你说的很对!你还没去说完呢。” 周文忠调整一下坐姿,背部也靠着墙答道:“剩下的那个国,说的就是富可敌国的意思。只有荣家才能称得上富可敌国这4个字,荣家可是控制着全国的面粉和纺织业。那些年全中国有一半的人都得吃荣家的饭。不过这和咱们俩讨论娄半城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啊,咱们这不是马上就说到了嘛。我问你1937年至1945年之间,京城在这8年时间里都是由谁统治的?” “日伪政府呗,就是小鬼子。” “娄半城就是那些年发的家!他这个半城俩字是靠谁得来的?” “唉…” 不知道孙尚全是不是真的酒喝多上头,也可能借着酒劲在发泄心中的情绪。就好像娄晓娥他爹20年前咬过他一口似的,此刻正红着脸,蹦脚指着墙面骂娄半城。 “他奶奶的娄二狗!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他二狗了吧?他就是个二狗子!狗汉奸!” “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我喝口水。” “那些年,只要是个京城人就骂他二狗子!别人叫他娄半城、娄老板。我孙尚全偏偏就叫他娄二狗子!” “吨吨吨…” 孙尚全越骂越起劲,解开自己的工作服,握着酒瓶咕咚咕咚几口。把衣服往地上一摔。抬手指着周文忠。 “你小子知道小鬼子占领东三省之后让梅老板唱戏吗?知道当年梅老板是咋做的吗?” 周文忠仰头看着屋顶答道:“知道,梅老板听到这个消息后举家躲到上海避祸。同时梅老板还编排、参演抗战戏,为抗战筹款,陈振先还专门为此给梅老板写了表扬信。后来小鬼子追到上海去找梅老板,最后由青帮杜先生,安排人把梅老板送到了香港避祸。然而好景不长,很快战火就烧到了香港。梅老板无奈开始停演,并且蓄起胡子,他是位旦角呐! 再后来1941年香港沦陷,梅老板在第2年返回上海,由于各方压制和他时长接济朋友,家当卖完了就开始卖字卖画,别人只知道他是位梨园巨匠,却不知道他还是位书画家。截止最后1945年抗战胜利,梅老板才把胡子剃掉重新开始登台。在这8年里梅老板没有唱过戏。” “你看看人家!你再瞅瞅娄二狗子是咋做的,他当年可是整天屁颠颠的追在小鬼子后头巴结着。你知道咱们现在的二纺厂吗?就是快到昌平的那个厂子。以前也是人家娄二狗子的,1943年的时候纺织厂登报招收女工,要求年龄14岁到20岁,娄家的纺织厂女工只能做到35岁,就得被他辞退撵走。” “他不是给我党捐过钱吗?” “呵呵…你听谁说的?他都捐给了蒋光头!那些钱都干啥了?说是为了打小鬼子,弄不好那些钱全都买成了枪炮打自己人。解放后他是为了保命才把这个机械厂捐出来的!” 孙尚全掏出烟盒瞅瞅,用力把烟盒攥成团砸在地上,周文忠见状从兜里拿出烟给他点上1根,顺便把剩余的半盒烟塞进他的口袋里。 “呼…青楼救国团你小子知道吗?” “知道。” 孙尚全瞬间觉得自己被噎了1口气,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青楼救国团是上海的爱国组织,由青楼女子妙莲在1919年创立的,主要是发传单和召集人手示威营救爱国学生。她说我们花届,斯业虽贱,爱国则一。妙莲这位女子很有民族气节,我很敬佩她。堪称当代柳如是。” 孙尚全咽了口吐沫,他觉得自己没法再和周文忠聊下去。自己说什么他都知道,但是他说的柳如是是干啥的?自己却不知道。 “那啥,我头有点晕先进去躺会儿,你在这盯着点。” “好。” 周文忠见他离开后,抱着桌椅来到浴池门外的阳光下。往桌子上一趴,睡中午觉。这份工作比在老干部处待着都舒服。. 孙尚全抿口酒,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至于的吗?顶多让他帮着你焊焊菜刀、铁勺、铁锅啥的。” “不是您说的要我和每个人都打好关系吗?” “那你也不用这副下贱德行。” “知道了,您还是接着说交皇粮的故事吧。” “刚才讲到哪儿了?” “挂上木牌,地保不来家里找麻烦。过去交几成粮食?” “3几年那阵子只要粮食,从4几年开始就只收银子。你想交粮食也行,但是得按照他们的价格来走。” 周文忠拧干棉鞋问道:“那具体交多少啊?” “没个具体的定数,一年一个样。最多的时候一亩地交2钱银子。” “给钞票不行吗?” “你当人家傻啊?那时候虽然是民国,但是省与省之前只有大洋票才能通用,各地都有各自银行发行的钞票。根本就不通用,平常还能用大洋票买买东西,只要一动枪,那些当兵的眼里根本就不认纸钱,只认大洋和金银首饰。” “那时候平常人家有那么多散碎银子吗?” “是银子就行,散碎银子就是些破耳环耳坠、断了的手镯、手箍、银项圈、小孩头上带的虎头银钱都能使。那时候饭馆都有秤,排队交皇粮的人都是先去买俩烧饼,人家饭馆伙计会帮你把银子过过秤。有时候实在没银子了,就得用闸刀把大洋剪开。” “那时候有什么苛捐杂税吗?” “咱们这儿遇见过几次派摊,他们不怎么为难种地的人。不像四川那里都把税收到60年以后了。但是从1944年之后,摊派的税就多了,除了交皇粮,一年还得有个3,4次的兑料税。” “什么叫兑料税?” “前方当兵的在打仗,后方就得养马吧。顾名思义兑料的意思就是让你兑草料。草料草料,草是草,料是料。草是马吃的杆草,也就是地里种的小谷子下半身的草杆子,马吃这个玩意。料就是豆料,也就是黑豆、豌豆。一亩地让你交5斤豆料和10斤草料。至于其他的派摊,顶多就是让每家每户交3,5斤玉米或者小麦。” 周文忠重新换了1盆水,开始刷第2遍棉鞋。 “大地主怎么交税?” “不知道,那得看多大的地主。像是刘文彩这种级别的地主,我估计没人敢上门找他要税。” “哪个刘文彩?” “四川的大地主刘文彩嘛!川南王、土皇帝、大军阀的哥哥。开银行、开赌场、往银子里灌铅这些事他都干过。” “那是没人敢找他要税。” “也有聪明的大地主,解放后直接就把全部家产捐了。比方说咱们这个厂子的大老板娄二狗,现在只是每年拿着工厂的分红干股。” “娄半城真名叫娄二狗?” 孙尚全咧开嘴露出后槽牙哈哈大笑,重新倒上一杯酒喝尽。 “哈哈…这事儿说起来就早了。我给你捋捋啊。我问你娄半城这个称号你知道吧?” “我刚才不是就说过娄半城这仨字了嘛。” “我再问问你,小鬼子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城?” “1937年10月份。” “嗯,那个时候是日伪统治下的京城。它们占领了京城之后,通过[伪北平治安维持会]发布了第一条决议。宣布取消民国政府的北平特别市名称,改为恢复北京旧称。其实小鬼子背地里全都称呼北京为[支北]。” “我知道。” “刺啦…呼…” 孙尚全放下酒杯,掏出烟点上猛嘬一口。 “小鬼子它们什么时候投降的?” “1945年8月15号,当时在故宫里面投降签字的。我出生前几天的事儿。” “嘘!你改年龄这事儿可不敢再提了。” “明白。” “接着刚才的说,以前有2城1国。你小子知道说的都是谁吗?” 周文忠把棉鞋里的水攥干,走出浴池把湿答答的棉鞋挂在树上晾晒,回来后捧着搪瓷茶缸也坐在凳子上抽烟。 “2城说的是北京的2个半城。1个就是娄半城,另1个绰号叫梅半城,梅老板的出场费可是高的很呐!10根大黄鱼起步,而且演出费得另算,基本上就是200块大洋唱1场,就这个价格还不一定能请得到他出场。 当年的200块大洋,可以在宣武区买1套二进院的大宅子,所以梅老板才有了半城的称号。那时候的鲁迅先生在北大当教授,教课的时候每个月薪水最多才挣185块大洋。比不了梅老板的1场演出费。” “啪!” 孙尚全使劲拍下自己大腿,握着酒瓶对嘴灌了一大口,自己好久都没和别人聊的这么痛快了。 “哈…你说的很对!你还没去说完呢。” 周文忠调整一下坐姿,背部也靠着墙答道:“剩下的那个国,说的就是富可敌国的意思。只有荣家才能称得上富可敌国这4个字,荣家可是控制着全国的面粉和纺织业。那些年全中国有一半的人都得吃荣家的饭。不过这和咱们俩讨论娄半城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啊,咱们这不是马上就说到了嘛。我问你1937年至1945年之间,京城在这8年时间里都是由谁统治的?” “日伪政府呗,就是小鬼子。” “娄半城就是那些年发的家!他这个半城俩字是靠谁得来的?” “唉…” 不知道孙尚全是不是真的酒喝多上头,也可能借着酒劲在发泄心中的情绪。就好像娄晓娥他爹20年前咬过他一口似的,此刻正红着脸,蹦脚指着墙面骂娄半城。 “他奶奶的娄二狗!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他二狗了吧?他就是个二狗子!狗汉奸!” “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我喝口水。” “那些年,只要是个京城人就骂他二狗子!别人叫他娄半城、娄老板。我孙尚全偏偏就叫他娄二狗子!” “吨吨吨…” 孙尚全越骂越起劲,解开自己的工作服,握着酒瓶咕咚咕咚几口。把衣服往地上一摔。抬手指着周文忠。 “你小子知道小鬼子占领东三省之后让梅老板唱戏吗?知道当年梅老板是咋做的吗?” 周文忠仰头看着屋顶答道:“知道,梅老板听到这个消息后举家躲到上海避祸。同时梅老板还编排、参演抗战戏,为抗战筹款,陈振先还专门为此给梅老板写了表扬信。后来小鬼子追到上海去找梅老板,最后由青帮杜先生,安排人把梅老板送到了香港避祸。然而好景不长,很快战火就烧到了香港。梅老板无奈开始停演,并且蓄起胡子,他是位旦角呐! 再后来1941年香港沦陷,梅老板在第2年返回上海,由于各方压制和他时长接济朋友,家当卖完了就开始卖字卖画,别人只知道他是位梨园巨匠,却不知道他还是位书画家。截止最后1945年抗战胜利,梅老板才把胡子剃掉重新开始登台。在这8年里梅老板没有唱过戏。” “你看看人家!你再瞅瞅娄二狗子是咋做的,他当年可是整天屁颠颠的追在小鬼子后头巴结着。你知道咱们现在的二纺厂吗?就是快到昌平的那个厂子。以前也是人家娄二狗子的,1943年的时候纺织厂登报招收女工,要求年龄14岁到20岁,娄家的纺织厂女工只能做到35岁,就得被他辞退撵走。” “他不是给我党捐过钱吗?” “呵呵…你听谁说的?他都捐给了蒋光头!那些钱都干啥了?说是为了打小鬼子,弄不好那些钱全都买成了枪炮打自己人。解放后他是为了保命才把这个机械厂捐出来的!” 孙尚全掏出烟盒瞅瞅,用力把烟盒攥成团砸在地上,周文忠见状从兜里拿出烟给他点上1根,顺便把剩余的半盒烟塞进他的口袋里。 “呼…青楼救国团你小子知道吗?” “知道。” 孙尚全瞬间觉得自己被噎了1口气,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青楼救国团是上海的爱国组织,由青楼女子妙莲在1919年创立的,主要是发传单和召集人手示威营救爱国学生。她说我们花届,斯业虽贱,爱国则一。妙莲这位女子很有民族气节,我很敬佩她。堪称当代柳如是。” 孙尚全咽了口吐沫,他觉得自己没法再和周文忠聊下去。自己说什么他都知道,但是他说的柳如是是干啥的?自己却不知道。 “那啥,我头有点晕先进去躺会儿,你在这盯着点。” “好。” 周文忠见他离开后,抱着桌椅来到浴池门外的阳光下。往桌子上一趴,睡中午觉。这份工作比在老干部处待着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