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1楼两侧墙面上钉着超大号玻璃，就连楼梯转角处都贴着［安全纪律］、［生产纪律］、［劳动纪律］等相关标语。上下楼梯的人全都像狗撵了似的，跑楼速度一个比一个动作快。　　 “咚咚咚…”　　 “进。”　　 孙尚全推开门招呼着周文忠，走进劳资处的办公室内。屋里8张办公桌空闲了一半，墙上面挂着1排排的蓝色文件簿。　　 “钱干事，这小子是我表外甥周文忠。我的工作以后就交给他来干，前些日子我已经和工会的金主任汇报过了。”　　 40来岁的钱干事放下笔，坐在椅子上看了周文忠一眼点点头。一句话没说直接拉开抽屉，拿出1本上下翻页的登记册撂在办公桌上。眼睛看着周文忠，伸手指了指登记册和桌上的蘸水钢笔。　　 周文忠蹭蹭鼻子走过去，拿起钢笔填写完姓名、住址、学历、民族等信息。　　 “户口本带了吗？”　　 周文忠拿出照片、购粮本、副食本、户口本、初中毕业证等证件展开放在桌子上。　　 钱干事指指凳子，示意让孙尚全先坐下歇会儿，然后拿起周文忠的证件开始检查。　　 “你的东西准备的都挺齐全，这点很好。初中是4中毕业的，学校也不错。家庭住址在南锣鼓巷，这个地方我知道。可是户口本上为什么就你1个人的名字？”　　 “我分家了。”　　 “嗯分家好。符合政策也响应政策。这点很好。我先跟你说一下，职工澡堂属于轻体力劳动者。所以你的粮食定量以后会增加，厂子里面定的是35斤，但是粮食局现在应该改到了24斤。体力劳动者每个月的肉票是3两，回头会登记盖章在你的副食本上面。现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请讲。”　　 “咱们厂子里每个月发工资得时候，也可以顺带发粮票。你的粮食关系是跟着厂子里走？还是交由粮站继续发放粮票？”　　 周文忠心里明白进厂得有觉悟表现，搞不好每个月就得贡献出一些粮票，用于帮助困难地区，可自己的身体目前正处于发育期，贡献粮票的这种举动必须得拒绝。　　 “我就不给咱们厂子里添麻烦了，我每天都从粮站门口路过。而且我也听习惯了粮站人员，喊我的名字领粮票。”　　 “那行吧。”　　 钱干事把周文忠所有证件整理好，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拉开抽屉拿出1沓盖了公章的小纸条、1个侧翻页土黄色本［民族商品供应证］、1个小蓝本［工作证］、1个淡红色本［合作医疗证］。这3个本子上全都写着：冶金局红星轧钢厂。　　 “澡堂职工每月的劳保是2双白线手套，2块肥皂和1条毛巾。”　　 “明白。”　　 钱干事翻开蓝色工作证，拿起钢笔开始填写周文忠的资料，嘴里也不停说着话，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心二用。　　 “你属于是接班的澡堂职工，所以你没有三年学徒期。每个月的工资是22块5毛钱，从下个月才开始算。这几天算是你积极要求进步，提前进厂熟悉工作岗位。下个月如果你干的没问题，那么从5月1日起你就是正式工。”　　 “明白。”　　 “正式工的待遇是每个月25块5毛钱，但是由于你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没有级别工资浮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工级。”　　 “明白。”　　 “当然了，厂领导也会给予你一些特殊补贴照顾。比如你每年可以到物资处，领取2双胶底鞋和1双雨靴。而且你每个月发的劳保都比别的职工要多，其实说白了，这也算是换个方式给你加加工资。”　　 “明白。”　　 “你们俩先等会儿啊，你的这个工作岗位我还真不怎么熟悉。我工作差不多十来年，头一次遇见职工澡堂的接班情况，我先看一下澡堂岗位的待遇制度。”　　 钱干事挠着额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文件柜。蹲在地上从最底部抽出1本老资料记录，用抹布擦了擦上面的土。　　 “你的粮食定量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劳保…哦对了，你的工作服也是两身，每年的布票按照干部家属待遇走。其他的待遇就没了。你看看你的工作证和其他证件，没问题的话我就盖章了。”　　 周文忠只拿起工作证翻看一下，其他的证件直接揣进兜里。　　 姓名：周文忠。　　 年龄：18岁。　　 性别：男。　　 服务单位：北京市红星轧钢厂。　　 职别：（空白）　　 注意事项：　　 一、凡出入本单位需持此证，经过门岗时需将此证主动出示。　　 二、所贴相片与持证人不符或无相片者，门岗与传达室有权收回。　　 三、对此证应妥善保管，如有遗失应立即报告发证单位并登报声明。　　 号码：13386　　 发给日期1960年3月25日。　　 1943年出生的人现在算是18岁吗？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自己再过2年就可以办理结婚证了。　　 “证件都没问题。”　　 钱干事拿出胶水把周文忠的照片贴上，对着公章“哈”一口气。用力盖在号码、照片、发证日期上面。　　 “刺啦…”　　 “这是你的条子，拿去物资处领你的东西吧。”　　 “谢谢。”　　 孙尚全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谢了啊钱干事。”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钱干事摆摆手，孙尚全领着周文忠走到2楼的另一处房间，门前钉着［清洁科］的木制小牌子。　　 “咚咚咚…”　　 “进。”　　 孙尚全显然是多次来过这里，脸上笑容的很自然。拉着周文忠的胳膊径直走到1张桌子前作着介绍。　　 “陈干事，他就是我的表外甥周文忠。”　　 40岁左右略显秃顶的陈干事，倒了两杯水递过来。　　 “好好，小伙子人不错，看起来挺精神。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有些话就直说了。”　　 “好。”　　 “咱们还是老样子，澡堂我不参与管理。只要不出事儿就行。你外甥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卫生检查工作也是咱们科室派人去，我也会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说一声。等最后直接给你写个［良好］的评语。”　　 “唉唉，让您费心了。”　　 “嗐，咱们之间不说这话，那个…那个唔…劳资处的手续都办好了吧？”　　 “办好了。”　　 “行，一会儿我就把你外甥的名字，写到咱们科室里的黑板上。这就算是作过登记了。周文…忠是吧？”　　 “对，　　 “再坐会儿啊，反正你那里又不忙。”　　 “下次的吧。”　　 “那行。”　　 孙尚全领着周文忠离开行政楼，经过一个篮球大操场，来到物资处的铁门前。孙尚全透过铁门上的小窗口往里喊道：“领东西。”　　 1位中年妇女伸出头说道：“条子。”　　 周文忠把夹在工作证里的4张纸条递过去。　　 “等着。”　　 周文忠挤眉弄眼透过小窗口往仓库里看去，发现里面是个超级大仓库，这些东西估计用到下个世纪也用不完。一排排的木架子上放着暖瓶、搪瓷缸子、饭盒、工作服、地上放着桌椅…　　 “给。衣服试试上半身就行，裤子做的都长。”　　 周文忠替换上工作服上衣，平伸双臂后，袖口处连手都没露出来。　　 窗口里的女工友看到周文忠这搞笑的一幕，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哈哈…大点就大点吧，反正你又不怕被机器扯住衣服。白白让你赚了1尺布，你就偷着乐吧。”　　 周文忠系着扣子答道：“那就这么着吧。”　　 “1件棉大衣、2身工作服、2顶工作帽、2块肥皂、2双白线手套、1条毛巾、1个带盖搪瓷缸子、1个带盖铝饭盒、2双黄胶鞋、1双化工雨靴、1个工作记录本、2根铅笔、1瓶墨水全都齐了。你自己试试黄胶鞋，这个不合适得给你换。雨靴不用试，谁穿上都大，只要防水就行。”　　 周文忠拿起黄胶鞋，对着自己的鞋底子比划几下说道：“大小差不多，脚后跟应该能塞下1根手指头。”　　 “那就行。”　　 “谢了啊同志。”　　 “甭客气。”　　 周文忠抱着自己的东西，跟在孙尚全后面往浴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