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子杰家吃完饭已经晚上十点出头了，以邓子杰的意思是家里客房很多，李正一行可以在他家留宿。　　 李正以车还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场，过一夜再去的话，那停车费能吓死人。　　 更何况他来之前已经把酒店房间开好了，前一次朱志超帮忙订的酒店被邱林琛搅合了，住不了还说得过去。要是这次还不去住，那不纯纯冤大头么！　　 现在有钱是有钱了，那也不能这样糟践呀！　　 邓子杰见他坚持要走便没再挽留，提出自己开车送李正他们去商场。　　 这次李正没再拒绝，跟在邓子杰身后一起乘坐电梯下到地下二层上了车，正好可以把本来带给邓子杰的那份八宝粥交给他。　　 不需要导航，邓子杰这个姑苏本地人只听了个商场名字就顺着路线开了过去，路上随口询问起李正明天的打算。　　 “锦鲤的八宝粥我安排在后天晚上八点左右，明天你是准备回阜城县还是在姑苏逛逛？你要回阜城县的话，一事不劳二主，后天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帮忙带点草虾和鲫鱼……哥们这不是吩咐哈，是朋友间的请求，你如果说要收配送费，哥们一样照给不误。主要我媳妇真的想吃，不然我也不会三番两次地跟你提，我也怪害臊的。”　　 邓子杰这人有个优点，对老婆很好。　　 同样，这也是他的缺点，好得优点没底线了。　　 虽说跟韩媛接触下来，李正觉得韩媛绝对配得上邓子杰这么无节制地对她好，但这同样说明韩媛是邓子杰的弱点。　　 “让你失望了，我明天不回去。”李正跟陈琳还有蔡依纯一起坐在后座上：“我答应了明天跟陈琳一起去姑苏各个景点玩，不过我会尽快帮你安排第一批配送，最迟后天肯定能送到你手里。”　　 “那可太感谢了！”邓子杰大喜，笑得见牙不见眼：“话说，既然你明天准备逛景点，要不要我这个本地土著给你推荐几个地方？”　　 “不用。”　　 “为啥？”邓子杰愕然。　　 “因为人们对自己长期生活的城市存在本地人滤镜。”李正笑道：“从里嘴里说出来的评价都是从本地人视角出发的，而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要求跟本地人不同。”　　 “不无道理。”邓子杰点点头，固执道：“但我还是提一点小建议吧。姑苏许多景区的看点其实同质化很严重，大部分都是什么江南水乡啊、园林造景啊一类的，第一次看确实漂亮，但看多了也腻得很。不如去苏博逛逛，咱们姑苏博物馆里藏品还是挺丰富的，偶尔运气好说不定能碰见从其他博物馆借过来展览的文物呢。”　　 “哦，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们都不准备去。”李正趁邓子杰喘息的空隙插话打断。　　 “都不去？”邓子杰看了眼后视镜，诧异道：“那你准备……？”　　 “阳澄湖。”李正笑道：“吃大闸蟹去。”　　 吃大闸蟹？　　 去阳澄湖？　　 邓子杰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似乎在憋着笑。　　 “怎么了？”李正注意到邓子杰侧脸表情异常，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噗哈哈哈哈！”邓子杰忍不住大笑，连着拍了三下方向盘：“老李啊老李，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懂啊？”　　 以前总觉得李正懂得东西很多，只要别人提及的话题，他都能顺着说上两句，涉猎极其广泛。　　 万万没想到，今天总算让自己也抓到了李正的知识盲区。　　 “咋了？”李正倍感好奇：“你给我解解惑。”　　 “吃大闸蟹……噗，去阳澄湖……噗~”邓子杰说半句笑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你以为你去阳澄湖就能吃到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啊？我跟你说，想都别想！”　　 “从十年前开始，每年阳澄湖产出的大闸蟹从开春就被人预定光了，真正能流入市场的，不能说一斤都没有、那是一只都没有！”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能看到的打着阳澄湖名号卖的大闸蟹，全是洗澡蟹跟贴牌蟹。”　　 “知道什么叫洗澡蟹吧？”　　 “就是别的地方养一批螃蟹，运到阳澄湖连笼子都不解开，直接放进湖水里过一遍，洗个澡就提上来。”　　 “只要跟阳澄湖接触过，他们就敢说这是正宗阳澄湖大闸蟹！”　　 “还有更离谱的就是贴牌蟹。”　　 “洗澡蟹想洗澡都是要预约的，很多排不上队的商家着急啊，但是排不上队，你说怎么办呢？”　　 “诶！就有那大聪明想到办法了，他们把蟹运到阳澄湖，在阳澄湖地界内贴上阳澄湖正宗的标签，那就是产地在阳澄湖的大闸蟹！”　　 “真正的阳澄湖大闸蟹产量比市面上能看到的，少了不知道多少倍，全在有钱人的圈子里被分刮干净了，哪还轮得到普通消费者？”　　 “另外再跟你普及一个小知识，吃大闸蟹要赶在中秋节前后，那段时期是母蟹最肥的时候。”　　 “过了中秋，从十月份开始，基本就只能吃公蟹了。”　　 “你要想吃蟹，我给你个建议，去姑苏港。”　　 “再过大半个月就到海捕禁渔期了……哦，这事儿陈大小姐比我懂，我就不多说了。”　　 “趁着禁渔期还没到，那些运输海货的轮船经常在姑苏港停靠，而且姑苏也是个海鲜吞吐量非常庞大的城市，去那边能吃到最新鲜的海蟹。”　　 “什么梭子蟹、鱈蟹、帝王蟹、胡椒蟹，那边都能找到。”　　 到底是本地土著，张嘴就来，叭叭不带停的。　　 李正直等他说累了才默默指了指陈琳：“吃海鲜？”　　 紧接着，他就看到车内后视镜上邓子杰有限的部分脸皮开始发红。　　 人家天勤靠啥起家的？　　 你让我带人家去吃海鲜？　　 你咋想的呀，哥们儿！　　 “我就说你本地人视角对外地人没用吧，你还不信。”李正没放过邓子杰，又揶揄了他一句。　　 邓子杰讪讪地：“但我前面说得那些绝对靠谱，你们去阳澄湖本地也吃不到正宗阳澄湖大闸蟹的。”　　 阳澄湖大闸蟹跟硕集卜页的处境类似但不完全一样。　　 硕集卜页也有假货，而且假货偏多，但想想办法还是能找到门路买到正宗硕集卜页的。　　 阳澄湖大闸蟹不同，这玩意儿压根不对外销售，全都被人内订掉了。　　 普通人连购买的门路都没有！　　 别说普通人了，就连邓子杰这种家里在姑苏开公司的，每年也要托关系才能弄到一点点用于送礼，打点那些比较重要的关系。　　 神奇吧？　　 一边托关系买大闸蟹，一边用大闸蟹去维护另一段关系。　　 “无妨。”李正咧嘴轻笑：“吃不到大闸蟹就去别的地方玩呗，你说的苏博就很不错。”　　 邓子杰哼哼两声，没再接话，他有点怕自己又闹出什么笑话来，索性装起哑巴。　　 好在这会儿距离商场也不远了，不过片刻，李正等人已经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在路边停车后，李正一行人并没有立即下车，反而在车里各个方位往外扫视了一圈，寻找邱林琛是否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过了约莫五分钟没看见人，他们这才放心下车。　　 让邓子杰在路边等会儿，李正让明武进去把车开出来，两人直接在路边进行了一个交接，给邓子杰送了足足五箱八宝粥。　　 他这次来姑苏把后备箱都塞满了也才带来十二箱，除了前面两箱用于直播样品外，剩下十箱便是给邓子杰以及朱志超准备的。　　 看到有这么多，邓子杰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他常听妻子念叨想吃，这回李正送了五箱，只要稍微省着点吃，能吃很久……不对，为啥要省着点吃？　　 锦鲤现在都推出罐装八宝粥了，十块钱一罐，别人不乐意买，自己还买不起吗？　　 嚓！　　 吃！　　 敞开了吃！　　 吃完就买！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后天晚上直播效果不好，李正看做这玩意儿不赚钱，以后不做了咋办？　　 邓子杰心事重重地上了车往家赶，他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了，韩媛从阜城县回来最想吃的就两样东西，一个是催奶汤，另一个就是八宝粥。　　 前者自己已经想办法跟李正谈妥了，今后基本可以做到稳定供应，可后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运来姑苏的呀。　　 总不能自己隔三差五开着小车专门跑去阜城县，只为买两碗八宝粥吧？　　 这可不行。　　 得想想办法。　　 邓子杰把刚走没多远的车停在路边，思忖良久才打了个电话：“震震，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震震是网名，也是兜块平台上挺有名气的一个带货主播，是邓子杰高薪从其他公司挖过来的，目前在工作室里稳坐主播头把交椅，全网拥有五百多万的粉丝量！　　 但这姑娘有点倒霉，前些日子上班路上被电瓶车撞了一下，最近休假正在家里修养呢。　　 某公寓的一间房内，震震右腿打着石膏，接到老板电话听说对方请她回公司帮忙带一次货，追剧的心情全都被毁了。　　 等她听到老板说让她带的竟然是罐装八宝粥，她更是整个人都有点傻眼：“老板，你糊涂了吧？这种罐装食品带货你应该找专门做食品的带货主播啊，我一个带货日常与数码产品的主播，专业不对口啊。”　　 “不不不。”邓子杰连忙道：“你……这样，我刚好送客户，离你住的地方不远，我给你送一罐过去尝尝，如果你吃完还是不想带这次货，我再找别人，行不行？”　　 震震是他公司里的台柱子，平时两人交流时邓子杰这个当老板的反而是那个偏卑微的一方，生怕震震一个不高兴甩脸子就走。　　 要知道这种粉丝体量的主播，只要传出点风声说要跳槽，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把违约金送到自己手里，所以震震压根不怕老板以及合同的禁锢，除非她哪天爆出特大丑闻塌房造成身价疯狂下降。　　 “嗯……可以。”震震看了下时间，追剧追得太入迷，竟然忘记吃晚饭了，刚好有人送上门，能白嫖的晚饭为啥不要？　　 挂断电话，继续边追剧边等。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被人按响，震震拖着伤腿一点一点挪过去开门。　　 邓子杰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一罐八宝粥。　　 这些八宝粥本来都是自己媳妇的，结果为了工作也为了今后能方便购买，竟然先让手底下的主播开了一罐。　　 他已经决定了，等明早他就带着开过的那箱去公司交差，反正亏待谁不能亏待自个媳妇。　　 “伤好点没……”　　 “别废话了！”　　 震震不等邓子杰把寒暄的话说完，劈手便将八宝粥夺了过去，等罐子完全入手，那猛不丁地沉坠感竟差点压得她手指没能兜住罐子！　　 “哎呀？！”震震惊讶不已：“这包装不是样子货啊！？”　　 原本看到这么大的包装，震震还以为又是奸商的老套路，用出格的包装欺骗消费者，包装看着大，实际里面要么垫了东西要么就有一部分是空的。　　 体现在八宝粥上面，从份量就能分辨出来。　　 “当然，我专门请你回去带的货，绝对不孬。”邓子杰指指罐子，道：“你再仔细看看上面的logo。”　　 logo怎么了？　　 震震低头仔细一看：“锦锦锦……锦鲤！？”　　 小姑娘震惊不已：“这是那个网上疯传卖的草虾能治脑梗那家锦鲤？”　　 “千真万确。”邓子杰微微扬头：“我老婆的爷爷就是第一批吃草虾把病治好的患者之一！”　　 “真能治啊！？我还以为跟棒子的室温超导体一样，又是冲击波呢。”震震再次惊讶，随后看邓子杰的眼神出现微妙的变化：“行啊邓仔，现在连锦鲤的大腿都能抱上了，人家竟然请你帮忙带货。”　　 “什么邓仔，你就是这么跟老板说话的？！”邓子杰瞪眼，但他又拿震震没法子，谁让人家是他公司最大的门面担当呢？　　 受气了就忍着呗，还能开掉咋的？　　 “嘁！”　　 震震撇撇嘴，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她没心思继续跟邓子杰斗嘴，挪到餐桌前坐下打开手中的罐头。　　 瞬间，一股清香便充斥了这间不大的公寓每个角落，沁人心脾。　　 “好香！怎么会这么香？”　　 从盖子上扣下折叠的勺子探进去搅动，强烈的阻滞手感令这份惊讶再添一分：“妈呀，好多料！跟以前吃过的所有八宝粥都不一样，诚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吃一口。　　 震震表情僵住，缓缓扭头问邓子杰：“老板，带货的时候有没有品尝和展示环节啊？”　　 听到“老板”这个称呼从震震嘴里说出来，邓子杰小人得志地笑了，而且笑得极其张狂。　　 老李，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