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赶忙摆手，以示清白：“我只是随口一说。”　　 余沁抿嘴嗤笑了一下：“不过，他从事特工的第一个任务，计划的非常完美。”　　 “我才看到他通过接触周芸女儿，在周芸女儿生日的时候，去周芸家吃饭。”卢卡斯说道。　　 “你猜后面怎么样？”余沁眨了眨眼。　　 卢卡斯立即抬手示意余沁不要再说下去了：“你别剧透，我已经洞悉了他的后续计划。”　　 余沁眉头轻挑：“你这脑子，跟得上吗？”　　 卢卡斯咧咧嘴，没有再说话，心里则哼哼了两句，就这，我去当特工，一样能做到，而且还要做得更加完美。　　 至于后续嘛？　　 我还不知道，我且看看林川又有什么雕虫小技。　　 方才对林川的城府的赞叹，马上就烟消云散了，他又继续沉入其中。　　 ‘周芸的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女儿。’　　 ‘说实话，我一个学校巡逻保安，能进严氏集团大秘书的家里，看起来有点扯淡。’　　 ‘可现在我和她的女儿是朋友，这就说得通了。’　　 ‘她的女儿带着我，介绍她的卧室。’　　 ‘周芸很宝贝她的女儿，一切都包办得很好，包括卧室的布置。’　　 ‘令我意外的是，她的女儿指着桌上一张照片，像是朋友一样，给我介绍她的爸爸。’　　 ‘周芸站在门口，我回过头去，与她视线相对。’　　 ‘她笑了一下，没有避讳她的丈夫。’　　 ‘吃饭时，我有意无意地提及了她的丈夫，她轻叹了一口气，神色肉眼可见的落寞，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怅然，是伪装不出来的。’　　 ‘从事特工这一行，微表情分析，是必修课。’　　 ‘我初步判断，她很爱她的丈夫，尽管过去了七年。’　　 ‘周芸可能是顾及女儿，也可能是跟我并不熟络，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　　 ‘是呀，虽然我和周芸在她的女儿接送上学时，经常见到，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她怎么可能会直接跟我深入交流呢？’　　 ‘可是，我和她的女儿成为了朋友，熟络，只是时间问题。’　　 ‘我没有急于追求任务的进度。’　　 ‘当晚，我离开她的家，继续回到学校保安宿舍，保持学校巡逻保安这一层身份。’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开始调查她丈夫的那场车祸。’　　 卢卡斯停了一下。　　 调查周芸丈夫的车祸干嘛？　　 难道这场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另有隐情？　　 可是，都过去了七年多了，还能查出来吗？　　 他正想发表吐槽，但抬眼看向眼前的余沁，见余沁的心思完全沉入了其中，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去，继续看书。　　 ‘周芸的丈夫。’　　 ‘死于七年前的一场车祸。’　　 ‘我查看了卷宗，查看了当时的监控录像，拍得很清楚。’　　 ‘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拐角，深夜，路灯昏暗，视角盲区，要素齐全……很遗憾，我没有发现疑点，这是一场正常的车祸。’　　 ‘我本该停止这条线的追查。’　　 ‘可是，我是一名特工，我的职责是调查严氏集团董事长严景的犯罪证据，揭露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我将贯彻我的计划。’　　 ‘让周芸丈夫的那场车祸，与严氏集团挂上钩，跟严景挂上钩。’　　 ‘特工这一行，总是充满了欺骗。’　　 ‘我没有泛滥的同情心，也没有仁慈的正义感，或者说，我的正义感，有些不择手段了。’　　 ‘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如果知道了我的行为，也应该会理解我。’　　 ‘周芸如果尚存有良知，也该如此。’　　 ‘如果不，那正说明我做得对。’　　 ‘我开始着手这件交通意外肇事案。’　　 ‘伪造，是我的长项了。’　　 ‘我并不需要伪造交通意外肇事案，我只需要伪造出那司机与严氏集团的关系，再给周芸丈夫的死，添上一点神秘色彩，扯上严氏集团，就够了。’　　 ‘在周芸女儿生日的一个星期后，我策划了周芸与司机的意外见面。’　　 ‘不出所料，周芸的反应很激烈。’　　 ‘我就站在隐蔽的角落，可以看到周芸阴沉的脸，牙根紧咬，如果不是女儿在旁边，她可能会冲上去与司机厮打。’　　 ‘这一次偶遇，再次唤醒了她痛苦的回忆。’　　 ‘她的女儿问，那个叔叔是谁？’　　 ‘周芸没有回答。’　　 ‘司机也认出了周芸，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又过三天。’　　 ‘我调查了严氏集团的对手公司，因为他们的一名高层，意外车祸身亡。’　　 ‘很抱歉，这一次我发现了证据。’　　 ‘这一次，确实是严氏集团内部人员的策划，因为这一名高层，是从严氏集团跳槽出去的。’　　 ‘他的死因也很简单，有人怀疑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一件事，没有直接告诉周芸，而是放了一些证据，让她自己发现，自己联想。’　　 ‘不愧是大集团董事长的秘书，她果真发现了。’　　 ‘她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的丈夫。’　　 ‘她的女儿说，周芸半夜抱着和丈夫的合照哭。’　　 ‘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紧接着。’　　 ‘我开始添火了。’　　 ‘司机的资料，出现在严氏集团内部的高层人员手中，这名高层是严景的心腹，名叫章成，很凑巧，刚好被周芸发现。’　　 ‘以我个人的能量，没办法做到这一层次，但老秦可以。’　　 ‘再然后，我又安排了周芸再次意外撞见那名司机打电话。’　　 ‘那名司机神神秘秘的，周芸只听到‘章总’‘付尾款’‘我上次撞见她了’‘我想要离开这里’‘被她知道了我必死无疑’之类的话。’　　 ‘周芸想要上去问个究竟，那司机直接跑了。’　　 ‘周芸又找到了司机的住处，但人去楼空，根本没有司机的身影。’　　 ‘从那以后，周芸再也没有见到司机。’　　 ‘怀疑，已经在周芸的心里扎根，发芽。’　　 ‘……’　　 林某的一步步计划、执行，在卢卡斯的眼中显现。　　 周芸很自然而言怀疑到了严景的心腹章成，从而一步步走上林某为她设置好的路线。　　 ——调查严景。　　 至于严景，根本不知道有林某这号人物。　　 在林某的布局中，周芸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卢卡斯完全沉浸在林某的布局当中，一双眉头紧皱了起来，像是竭力在思索里面每一步计划进行的玄妙。　　 一直到严景落网，林某完美完成本次任务。　　 卢卡斯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嘴巴张了张，最后吐出了两个中文：“卧槽！”　　 待他从剧情当中走出来时，抬起头，对面的余沁早已经放下了手机，脸色复杂。　　 她也看完了严景这一部分剧情。　　 “我不知道这在特工中是个什么水平，但是，其中步步惊心，环环相扣，计划得天衣无缝，最让我紧张的是周芸寻找严景的证据那一环，这关键一步没有做好，便意味着整个任务的失败！”余沁抿了抿唇，说道。　　 卢卡斯看得很仔细，对剧情了如指掌。　　 他点点头，很认可余沁的说法：“如果是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余沁被卢卡斯这话噎了一下，忍不住白了一眼卢卡斯：“少往你脸上贴金，你只会想到攻略严景的女儿。”　　 卢卡斯缩了缩脖子，悻悻然。　　 余沁看人真准，他正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这个林川，的确是有点水平的，不愧是我的对手。”卢卡斯恬不知耻地说了句。　　 余沁轻哼了声：“那接下来的应对，交给你了。”　　 “额。”　　 卢卡斯嘿嘿一笑：“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且事情也是因可可而起，你来拿主意吧。”　　 他的心里则暗暗道，乖乖，让我面对这个怪物？　　 光是看他的特工表现，我就稍逊一筹了，万一我对上他输了，那岂不是毁了一世英名？　　 还是你来吧，我不背锅！　　 余沁沉了沉心绪，抛开了对于《王牌特工》的想法，与卢卡斯商量起如何应对林川，如何采取行动。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个事件。　　 国家武器研究院起诉沙尼亚，索赔300亿美元。　　 史蒂夫、卡尔双双被捕。　　 林川抢走了余沁的大量武器订单。　　 这三个事件的核心、矛头，都指向一个人。　　 ——林川。　　 也就是说，只要拿下林川，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余，要我说，可以采取两种手段。”卢卡斯坐在轮椅上，提出了他的先发噶。　　 “你说说看。”余沁沉思道。　　 “一，直接联系总部的王牌杀手，对林川采取斩首行动。”卢卡斯说着，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对于林川，他夸赞归夸赞，但恨也是真的恨！　　 甚至，他把膝盖受的伤，也归到了林川的头上。　　 余沁皱眉思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半晌，她才说道：“第二呢？”　　 “第二嘛，我们也派人接近林川，或者他身边的人，他自称王牌特工，可他总有软肋吧？”卢卡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些拼智商的手段，他或许不熟练。　　 但是这一种直接了当的手段，他用的就太多了。　　 以往对于竞争对手、仇家，屡试不爽。　　 不然，他断然没办法坐上‘摩根集团亚太分部负责人’的位置。　　 余沁抬眼看了看卢卡斯，沉声回应道：“你这两个方法，虽说直接了当，但安陵毕竟是他的地盘，不那么好操作。”　　 卢卡斯稍显失落，轻叹了一口气：“再想想吧。”　　 咚咚咚。　　 这时，容貌靓丽、身段妖娆的女秘书，轻轻地敲动办公室的大门。　　 卢卡斯转动轮椅，转头道：“怎么了？”　　 “总经理，方才您让我调查的火星小说，有新发现。”秘书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和喜悦。　　 卢卡斯眼前一亮，急切道：“快说。”　　 秘书关上门，快步走进了办公室，来到卢卡斯和余沁面前，向着两人汇报道：“总经理，余小姐，我们调查发现，火星小说的注册地址就在我们这座城市，它的原身是薯条小说……”　　 “薯条小说，我好像记得这个小说网站。”卢卡斯低喃着。　　 余沁皱起了眉头：“我们找过薯条小说的两个工作人员，一个叫小浩，一个叫小猴，他们给我们提供了雷欧联系林川的信息。”　　 卢卡斯一拍脑门，一下子就记了起来。　　 余沁抬手，示意秘书继续说。　　 秘书点点头：“小浩和小猴是火星小说的创始人，小浩是总经理兼总编，法人、主编则是小猴，火星小说在各地收稿，不仅收东南亚的小说稿，也收中文稿，规模不错。”　　 “说重点，这跟林川有什么关系？”卢卡斯打断道。　　 “好！”　　 秘书立即调整，“我们调查到，有一个名叫张某的女作者，在火星小说发布了一本名为《我不是药神》的小说，这个张某，正是林川的女朋友张欣欣，据悉，火星小说准备与张欣欣商谈《我不是药神》的版权问题，《王牌特工》在火星小说发布，应该有林川支持女朋友的意思在里面。”　　 后面一句，是秘书的猜测。　　 余沁忽然想起，她的妹妹余可可，曾经说过，她与林川的女朋友张欣欣关系很好。　　 当时张欣欣在写一本小说，向她请教了不少药品方面的问题。　　 没想到，现在竟然在火星小说上发表了。　　 “咦？”　　 余沁轻咦了一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怎么了？”卢卡斯转头问道。　　 余沁看向秘书，摆摆手：“你马上去整理关于火星小说，以及小浩小猴的全部资料，我需要。”　　 秘书赶忙道：“好！”　　 说完，她马上转身离开办公室。　　 这时，余沁才看向卢卡斯，脸上浮现一抹涔涔的笑意：“卢卡斯，也许，你刚才的两个方案，可以联合使用。”　　 “联合使用？”卢卡斯微微一怔。　　 余沁嘴角轻扬，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笑道：“不错，林川的女朋友在火星小说上发表了小说，并且火星小说还会与她商谈版权，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火星小说，接触到张欣欣，然后再接触到林川呢？”　　 “卧槽！”　　 卢卡斯一拍大腿，两个汉字脱口而出，“厉害啊，这不就是刚才林川那段小说里，他拿下周芸、调查严景的方法吗？”　　 余沁微微颔首：“不错。”　　 林某通过成为周芸女儿学校的巡逻保安，继而接近周芸，再伪造周芸丈夫的死因，通过一步步策划，让周芸成为自己的同伙，为自己去调查严景。　　 这时，余沁也想到了。　　 ——先拿下火星小说，拿下小浩和小猴，紧接着，利用小浩和小猴，接近林川的女朋友张欣欣。　　 只要能够接近张欣欣，剩下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张欣欣上钩了，林川还跑得了吗？　　 卢卡斯越想越兴奋，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完美！太完美了！”　　 余沁抬手，让他安静下来。　　 随后，余沁站了起来，在办公室内踱步，脑海里不断细化这个计策的细节，具体到每一个操作。　　 深夜。　　 清冷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泻下一抹清辉，落在她的身上。　　 可余沁没有显得皎洁无暇，而是与窗外夜色的幽暗，融为一体，从卢卡斯的视角来看，余沁宛如黑夜中的猎手。　　 不愧是军火巨擘。　　 卢卡斯感叹了一句。　　 这一夜，很幽静。　　 呼呼的风声在窗外吹个不停，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的影子摇曳不止，像是幽灵张牙舞爪。　　 卢卡斯睡得很好，难得一个安稳觉。　　 蓝紫色的天空，渐渐褪去了昏暗，东半天浮现一抹鱼肚白，渐次出现一抹橙红，穿透稀薄的晨雾，染红了朝霞。　　 上午九点。　　 卢卡斯和余沁已经掌握了火星小说的全部资料。　　 小浩和小猴的行程，也在卢卡斯、余沁两人的监视之中。　　 “出发！”　　 余沁穿上了黑色休闲服饰，手上戴着手套，鼻上挂了一副墨镜，卢卡斯则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坐上了车。　　 目的地——火星小说公司。　　 路上，卢卡斯笑道：“这个小猴和小浩，也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再次见面，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面对小浩和小猴，他们有着绝对的把握。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川那样，让他们头痛，难以应对，因此，卢卡斯信心满满，暗道，我现在强得可怕！　　 余沁则稍显平静：“这一次的任务，没有失败的余地了。”　　 卢卡斯收敛了笑容，眼神一凝，罕见地迸发出上位者的气质：“这一次，林川必败。”　　 还是上次的那两辆mpv，在城市里穿梭。　　 没多久，便停在了火星小说的公司楼下。　　 火星小说是个正规公司，不像是薯条小说专做盗版，所以，无需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破烂楼房里。　　 它就在一栋大厦里。　　 余沁和卢卡斯，并没有兴师动众，只是带着那名女秘书，还有两名黑色西装的保镖，走了上去。　　 火星小说的规模，并不是很大。　　 前台的接待小姐见了余沁、卢卡斯等人，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也不敢拦截，只能在余沁几人进去之后，拨打电话，语气紧张地说上一句：“总经理，好像有人来闹事。”　　 不等她说完，那名秘书已经敲响了火星小说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没有强闯，看起来很有礼貌。　　 办公室里，浩哥刚放下电话，就看向门口，口舌发干，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似乎预料到了。　　 ——那波人，又来了。　　 他的身后，是小猴，小猴颤颤巍巍的，脸上带着点惶恐。　　 浩哥踢了一脚小猴：“你去开门。”　　 小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竭力表现出平静，然后走向办公室门口，扭动门把手。　　 一开门，他就见到了一张娇艳的脸蛋，戴着墨镜，红润有光的嘴唇抿着，扬起一抹笑容。　　 在这个美女的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脸庞，眼眶凹陷，面容偏削瘦，鹰钩鼻，往下看，他的手里拄着拐杖。　　 “小猴是吗？我们又见面了。”卢卡斯面带微笑，礼貌地说道。　　 小猴的反应很真实。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立即浮现惶恐，脚下一软，本能地往后退去，牙齿打颤：“你，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　　 卢卡斯保持微笑。　　 这一抹笑，落在小猴和小浩眼里，却像是豺狼的笑容。　　 “你的浩哥呢？”　　 余沁的视线在办公室内扫过，找寻着浩哥的身影。　　 秘书抬手一指：“余小姐，他躲在那里呢！”　　 这时。　　 浩哥像是老鼠见了猫，躲在办公桌下，一脸惶恐，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害怕。　　 乖乖，谁见了这两个瘟神不怕啊？　　 浩哥下意识地看了看余沁和卢卡斯的腰间，看看他们有没有带家伙，他生怕余沁和卢卡斯掏出枪来，给他biu上一发。　　 余沁披着风衣，没看到枪支。　　 卢卡斯手里拄着拐杖。　　 浩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办公桌下爬了起来，强行挤出笑容：“刚才我在捡笔，让两位贵客见笑了。”　　 余沁回以微笑，一只戴了手套的细手，轻轻拍了拍浩哥的肩膀，笑道：“小浩，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说着，余沁就往里走去，坐在了浩哥的办公椅上。　　 随行的两名保镖，顺手就关上了门。　　 浩哥和小猴两人并肩站着，微微躬着腰，浩哥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要喝点什么？”　　 “不必。”余沁摆摆手。　　 “那，几位来是什么事情要吩咐哦我们吗？”浩哥的姿态很谨小慎微。　　 余沁推了推墨镜：“你还算有点脑子，不算太蠢，是有点事情要拜托一下你。”　　 ‘拜托’一次的发音，余沁特地咬重了一些。　　 浩哥立即赔笑道：“不要说拜托，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我一定办！”　　 “这么爽快？”　　 余沁眨了眨眼，盯着浩哥和小猴的脸色。　　 浩哥和小猴一副苦瓜脸，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们相视一眼，没有回答余沁的问题，但已经不言而喻了。　　 余沁点点头，两人这样的表现，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随后，她笑道：“既然你们这么爽快，那我也不为难你们，我来找你们两人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让你们加入我们集团，怎么样？”　　 余沁说完，卢卡斯、秘书以及两名保镖，都将目光锁在了浩哥和小猴的身上。　　 只要他们说一个‘不’字，那么，就只有一个下场。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