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旦听见这话,低了低头。 孟彰、谢尚都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往顾旦的方向多看一眼。 似这种时候,就不该将更多的目光引到顾旦的身上。 学监大抵也没有错过,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轻易将这个话题带过,然后直接赶人。 “行了,反正往后人就由你带,你若照看得不好,看学里怎么处置你!” 谢尚连忙跟学监做保证。 “学监放心,我一定小心周到。再怎么说,我也是当人导引师兄的,师兄就是兄长,所谓长兄如父……” 学监额角青筋跳动。 “长兄如父,我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谢尚的话语顿了顿,才拗口地应和道:“这,这话当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学监又一次被谢尚气笑了。 “行了!别在这里跟我贫。总之,孟彰这小郎君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看顾他!” 这么跟谢尚撂下一句话后,学监又转头看向孟彰,放缓了语气和表情道:“往后你有什么事,就只管找你谢师兄,一般的问题,他都能给你答案。” 略停了这么一停后,学监又道:“如果他也没有答案的话,你可以来问我,我这里总是能有个答复的。再有……” 学监瞪了谢尚一眼:“要是你谢师兄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也只管来跟我说,我必会给你一个说法!” 谢尚一直在旁边,此刻听得学监的话,颇有点委屈。 诚然,学监对待孟彰的态度,比对待谢尚客气柔和,但现在这房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客气柔和,本身也是一种疏远。 学监跟谢尚,更为亲近。 这种亲近并不是源于谢尚的谢姓,甚至可能也跟谢尚的学业成绩无关,它只在于谢尚本身。 不过孟彰也没有在意。 不仅仅他,其实孟彰还觉得,顾旦也未必在意。 学监对他也好,对顾旦也好,都贯彻了学监的职责,未有疏忽慢待,就像他虽然更为亲近谢尚,却也没有过多偏袒于他,他是一个合格的学监。 作为学生,也仅仅只是学生,他们又怎么能去苛求学监职责之外的亲近? 孟彰笑着点头:“多谢学监,学生知道了。” 学监又是点头:“那就好。” 此间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基本结束了,孟彰看向孟庙。 孟庙于是站了出来,与学监告辞。 “今日里劳烦学监了,如今事情都已经办妥,那我们就不多叨扰学监,学监……” 学监听着孟庙将话说完,也不多留他们,只将他们送到了门边。 孟庙带着孟彰跟学监告辞,转身出门。 谢尚在前头领路,顾旦则跟在孟彰后侧,一行四人虽是才刚见面,但彼此间的氛围看着却极是融洽。 学监噙着一点笑意,看着这一群人远去。 待房门重新合上后,学监转身,回到了书案后头。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去取笔墨,而是敲了敲手边的一个小钟。 静默的钟声传了出去,只落在某些人的耳边。 很快,又有静默的钟声传了回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听着颇为苍老的声音。 “张生。” 学监听得这道声音,从席上站起,恭敬垂首,应道:“祭酒。” 作为大晋的最高学府,太学隶属于太常。而太常是朝廷中枢中的九卿之一,是掌管教育的最高官员。 太常作为九卿,总署大晋皇朝教育之事,虽然太学是最高学府,但也没有让太常直接负责的道理。是以在太学中,真正总领纲纪、管束一众学监和博士的人,便是祭酒。 用孟彰前生的说法,太学的祭酒,就是太学的校长。 而此刻,张学监显然就是在跟祭酒说话。 “有甚事?”祭酒在那边问。 张学监就将今日里的事情跟祭酒说了说。 “今日,孟氏的那位小郎君来我太学录名了……” 才刚提起这件事,张学监都还没有往下细说,就听到对面祭酒的话。 “原来是他……” 张学监并不意外。 孟氏那彰小郎君触动太学文运,总领太学纲纪、管理诸多太学博士的祭酒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你继续说。” 祭酒沉吟一阵,对张学监道。 张学监应了一声,果真继续将事情跟对面的祭酒说了。 祭酒听完,话语间有了明显的笑意。 “你是说,那彰小郎君在给自己挑了谢家的谢尚当导引师兄后,又挑中了顾旦作为自己在我太学里的书童?” 明明张学监只是说了谢尚和顾旦的名字,但作为太学最高学官的祭酒,竟然还是快速地将名字跟人对上了号。 祭酒对太学的掌控,由此,已可窥见一斑…… 张学监倒完全不觉得惊讶,他点了点头,应道:“是。” “他倒是会挑。”祭酒笑道。 张学监听出了祭酒话语里的赞善,也并不讶异。 自见过那孟氏的彰小郎君后,他就知道,祭酒会喜欢这样的学生的。 聪慧,能识人,能容人,也能用人…… 确实,在太学生员的学识标准上,孟氏的彰小郎君是不及格的。 但这都是暂时。 后续只要孟氏的彰小郎君不懈怠,这些短缺都是能够补上的。 反倒是其他的某些东西,不似学识能补。 而就算是那些不能说补上就补上的东西,孟氏的这个彰小郎君也全都有,这如何能不让祭酒欢喜? 洛阳太学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声望,到底没有在孟彰的身上空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