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完成一半,也很好了,你看我,昨日里我花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将那一份课业全部完成了,现在……唉,半个时辰的辛劳,净白费了……” “谁说不是呢?!” 孟彰看着这些又热闹起来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低低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面前的书籍。 倒是王绅很快想起了什么,问他身侧的书童道:“那蔡先生呢?学里可有说什么?” 今日里童子学东厢房中四位先生,一位先生离开太学,两位先生调出童子学,那剩余的最后一位蔡先生呢? 张学监和祭酒难道就没有别的安排的了吗? 那书童便又回道:“张学监说,童子学里诸位小郎君小女郎聪敏,课程进度喜人,只单凭蔡先生一人为诸位小郎君小女郎讲授《诗三百》,负担太重,要在太学里再挑一位先生来帮着蔡先生分担一二。” 亦即是说,蔡骏蔡先生虽然还留在童子学里,但他的课程多了另一个博士来分担。他在童子学里的权重与影响力,也统统被另一位博士分去一般。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王绅也只问道:“可有那一位博士的消息了?” 琅琊王氏的书童摇了摇头,回答道:“确切的人选还没有定下,但应该是孔和先生或者是曾涛先生。” 明明张学监和祭酒都还没有明确的人选,但琅琊王氏已然神通广大到能基本锁定范围了,这份本事,确实是了得…… 孟彰心下有些慨叹,却没有太过羡慕。 比起琅琊王氏来,安阳孟氏确实差了太多太多,与其在这里羡慕,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更踏实更稳当也更快捷地往上赶呢。 看着《诗三百》上的《蒹葭》,孟彰停了停,被心头涌出的一个念头分去一点心神。 话又说回来,他既然对自己的安危有一种别样的笃定,那梦海,他是不是能够也去趟一趟了? 或许,他能在梦海里得到一点什么收获,能帮助他更快地完成化气境界的修行,往修行境界第二阶的炼气入神去呢…… 又或许,他能借着那样凶险的梦海,多试探出自己身上的秘密呢? 毕竟,还只是炼精化气小道童的他,实在是太弱了;毕竟,就算他心中莫名地笃定,但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只凭那第六感、直觉也似的笃定,他自己真的能放心吗?毕竟…… 高悬在心湖上的意识俯瞰下方翻涌的涟漪,平静到漠然。 看起来,他似乎有很多的理由去莽,他似乎对自己全身而退很有把握。但是,孟彰垂了垂眼,将诸般杂念斩去。 但是,孟彰更想要握住自己的主动权。 他知道自己背后大抵真的有人,而且那个人对他应该也是善意居多,他理应能够给那位未知的存在一点信任…… 可他做不到。 命运所有的优待,都在背后标注了筹码。孟彰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特殊。 所以,不论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用意,他也不愿太过仰仗他。 只眼下他站在这里,他就已经欠了那个人不少了。倘若还那样肆无忌惮地亏欠下去,孟彰不知道自己到最后能拿什么去偿还。 何况,他现在也还没有被逼到这个份上…… 一刻钟的休憩时间过去以后,蔡骏蔡先生又从外头走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史、黄、邵三位先生了,蔡骏的脸色很有些缓和。 他笑了一下,直接就道:“今日学舍里的课程更改,接下来的半日,都是《诗三百》。待下午,你们再自己修习功课……” 王绅、谢礼、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们都看出了蔡骏的好心情,不由得又一次面面相觑。 蔡先生他,知道童子学学舍里将再多出一位跟他同样教授《诗三百》的博士吗?而且,即将到来的那位先生,或许还是出身孔家或者曾家那样儒学世家的高才? 想是这样想的,但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也没有让蔡骏看出什么来,在蔡骏开始授讲之前就全都收摄心神,认真听讲。 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出身名门望族,他们才更尊重知识,才更不会懈怠学业。 “接下来,我们讲的是《蒹葭》篇。你们都将书页打开,跟着我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蔡骏先领诵。 孟彰、王绅等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跟着诵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细细讲完一遍《蒹葭》,蔡骏吩咐王绅、谢礼等小郎君小女郎认真体悟,便对孟彰招招手,唤道:“孟彰,你来。” 王绅、谢礼等小郎君小女郎又都各自竖起了耳朵,分出一点心神留意他们那边的动静。 孟彰离了案席,走到上首的蔡骏近前,垂手肃容听着。 “孟彰,你是今日才到童子学里的,关于你的学业,我需要先了解了解,你可明白?”蔡骏也不耽搁,直接就将目的跟孟彰说了。 孟彰微微颌首,应道:“学生明白。” 蔡骏点了点头:“那好,我问你,只关于《诗三百》之前的篇章,你可都有学过?” 孟彰回答道:“学生在安阳时候,也只跟着家祖学了《国风》周南的部分,剩余的都还没有学过。” 蔡骏又细细问过孟彰关于《国风》篇周南部分的认知、了解和体悟,最后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