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孟氏,眼下也不欠缺这点小钱小粮!将它们散出去能换取安阳郡诸多百姓对我们孟氏的信服,能帮助我们孟氏清扫郡中的间子、暗子,很划算。” 另一位族老也道:“我们孟氏先前为了清扫间子、暗子,也在郡中各处做下布置,那些布置到底消耗多少,各位心里也都有数,点算起来,比今年这些‘拜年年礼’可是多太多了。但那效果……” 说到最后,那族老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然而,这也已经足够。 族会中,大部分孟氏郎君、女郎俱都暗下点头,很是认同这位族老的判断。 “我也觉得这‘拜年’挺好的,”另有一位族老先说道了一句,但族会上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而是更认真了些,“可是……” 那族老抬眼,看了看上方其他人的脸色和表情。 “‘拜年’这事一年年地持续下去,若有一日,我孟氏衰败了,甚至衰落到拿不出这样一笔年礼来,该如何?” 有人脸色动了动。 那位族老不去看他们,也没有想要停下听他们意见的意思,当即就道:“再有,如果我们的‘拜年’形成了惯例,安阳郡的百姓习以为常,不再心存感念,且当我们的‘拜年’不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又该如何?” 不独独是祠堂各处坐定的孟氏生人,就连祠堂供桌上供奉着的牌位、画像里,都有孟氏的亡人转了视线过来,定睛看向这位族老。 那些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人闭上了嘴巴,继续听着。 那位族老沉沉叹了一声,说道:“民心、民意是公正的,但也是不公正的。” “它们可以被引导。” “尤其是,当民心、民意的主体没有正确的认知的时候。” 跟着孟梧坐在他画像里的孟彰听着这话,却是心神一动。 瞥了坐在他上方的孟梧一眼,孟彰没有控制自己面上的表情。 果然,孟梧的目光看了过来,问他:“阿彰,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孟梧的声音也没有控制,轻而易举地传出了画像,落入祠堂中或站或坐的所有孟氏郎君、女郎耳中。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孟彰这里来。 孟彰面色动了动,询问也似地看向了孟梧。 孟梧冲他点头:“你若有想法,只管说来,不必拘束。” 孟彰这才从座中站起,先抬手向孟梧一拜,随后又在画像中向祠堂里的其他人拱手一礼。 “既然民心、民意可以被引导,那为什么我们不抢在那些人动手以前,先出手引导安阳郡百姓的心意呢?” “我们孟氏在安阳郡中扎根这许多年,对于郡中的其他百姓来说,我们是他们的同乡,是他们的近邻,他们对我们孟氏更熟悉。我们孟氏在这方面,天然就占据了便利。” “再有,如果没有任何着力点便贸然引导民心、民意,做事过于突兀,也是很容易引发民心、民意的反噬的,但我们孟氏不同,现如今,我们孟氏就正有一个机会。” 拜年…… “拜年走亲访友的时候,闲话家常、谈论琐事八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孟彰问道。 祠堂里或坐或站的那些孟氏郎君、女郎面色也都泛起了亮光。 他们显然也已经想到了。 孟梧看了孟彰一眼,问他:“还有呢?” 孟彰将身体半侧回来,直直迎上孟梧的目光。 他年幼,身量矮小,但孟梧这时候也是跪坐,双方之间的高度差距并不大。 “还有,”孟彰的目光不动不摇,“孙儿以为,我孟氏可以在郡中建立学舍、学堂,为郡中合适的小郎君、小女郎开蒙授学。” 孟彰这话一出,孟氏祠堂里的生人、亡人尽都没有了声响。 他们看着画像中的小郎君,那沉默渐渐发酵成庞大的压力,似要向着画像中尚且满身稚气的小郎君覆压过去。 坐在孟氏生人中的孟珏、孟昭和孟显三人都皱了眉头,眼神中带出几分担忧。 可除了那担忧之外,孟珏、孟昭和孟显三人眼中更多的,却还是了然。 果真是他家阿彰…… 孟梧看了看孟椿,又往阳世孟氏一族当代族长那边看过一眼,那目光才再次回到孟彰身上。 “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孟彰心中一定。 他不怕当着孟氏一族所有族人的面陈词,他怕的是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果真,这一年的积累和麒麟子的身份定位,是有它自己的好处的。若不然,他最多也只能像他二兄那样干坐着在原地听。 “如今乱世将至,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我们需要尽量增长我们的力量。”他道。 “族中早前也已经有了共识。” 听得孟彰这句话,虽然孟梧、孟椿这些真正的孟氏一族根基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祠堂中的其他孟氏生人、亡人却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早先我们就已经准备据守安阳。但那时候,我们对安阳郡的掌控远不及当前,所以即便族中计划着要据守安阳,可其实也没想过要怎么去利用安阳郡中的其他力量,我们当时的谋划重心,都在族中……”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时的谋划有问题?”孟梧面无表情地问。 孟椿看了看孟梧,又看看站在孟梧面前的孟彰,心下暗自摇头。 原来如此,他还道阿彰这次真惹恼了阿梧呢…… 孟椿动了动身体,以更放松的姿态看着那边厢的发展。 孟彰摇头:“族中各位亲长当时已经多番筹谋、计较、权衡,谋划并没有什么问题。”